賈赦聽著,脾氣倒上來了,一攤手,作出個無賴相,說道:“那你說怎樣,這事已成定局了,你叫我怎麽著?”

    邢芸一見賈赦這模樣,就忍不住來氣,恨不能一腳把賈赦踹出去,邢夫人怎麽就嫁了賈赦這樣的窩囊廢,看著哪有半點頂天立地的男人模樣,分明是個未被宮中選中的閹奴……

    也是邢芸心中另有謀算,這才略壓了壓心中火氣,朝著賈赦冷笑道:“你是這府裏的大老爺呢,平日不是上天下地無所不能麽,怎麽現下倒好意思說沒主意了?”

    說著,邢芸拂開枕邊的發絲,又說道;“這事有什麽不好辦的,依我的話,狠下心腸,將你老娘鎖在佛堂裏,山珍海味的供奉著,從此不見外人……橫豎元丫頭是進了宮的人,到時候,自是看老爺主張,哪裏還容得他人置喙!”

    賈赦一聽,袖子一揮,哐當一聲,便把個藥碗弄翻在地,氣道;“你這是什麽話,若依著你的主張,我不就成那等不孝不仁的畜生了——”

    邢芸眼皮子一翻,索性側過身去,譏諷道:“是呢,眼下你倒不是那等不孝不仁的畜生呢,隻不過,滿京城誰不知道,咱們家有個不招老太太人待見的活王八哩。這裏頭又礙我什麽事,橫豎我正想家去,等著你老娘的休書一來,你這窩囊廢是生是死,從此與我有掛礙麽?”

    賈赦隻覺是左右為難,倒不是他不舍邢芸離開,邢芸動起興來,打鬧得豈止是王夫人和賈母,賈赦挨的那些耳巴子和拳頭,又不是天上落下來的,如何不教人置氣存恨。

    隻是賈赦這個閹貨,半點本事沒有,卻把一副顏麵看得比天重,他心知肚明,賈母前腳遞了休書來,後腳邢芸就敢使了人在賈府門口搭戲台子上唱大戲,不把這一府聲名弄得迎風臭三裏是絕不罷休的。

    想著,賈赦也無法,隻得好言好語道:“你往日也不是這等心狠的人,如今怎麽就改了脾氣,老太太不過是虛言唬喝,哪裏會真拿了休書來,再說我還在這裏,老太太豈有不知會我的道理。”

    賈赦這話才落下,便聽見外頭丫頭稟道:“老爺,那府裏蓉哥兒來請老爺過去呢,說是有事商議。”

    賈赦見邢芸頭也不動一下,一時也不好再說,歎了口氣,徑直出去了。

    聽見賈赦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了,邢芸這才轉過頭來,看了看牆上的掛鍾,方吩咐丫頭道;“去,把林之孝家的給我叫來。”

    且說秦可卿這一沒了,東府裏也隨著忙亂起來,偏一府裏使喚的人多,辦事的人兒少,尤氏又犯了舊疾不能理事,一應事務都交由著賈珍裁決。

    其間擇期看板,薛蟠送棺,瑞珠撞柱,寶珠摔喪,賈蓉捐官,親朋祭禮等事,與原著一般無二。

    隻是到了這一日,尤氏忽犯了舊疾,不能理事,賈珍正自憂慮,唯恐失了禮數,卻被寶玉看去,獻了個妥帖的主意兒,賈赦喜不自禁,當即便往著這府來了。

    原來邢芸自那日砸了賈母臥房之後,益發裝病裝痛,稍有不適便罵著賈赦沒出息,縱著老娘害老婆孩子。

    賈母怎得沒聽見,隻是她每每一在賈赦麵前絮叨,不管賈赦是何反應,隻要叫邢芸知道了,邢芸便使著丫頭抬她到賈母院門口,穿著大紅衣裳拿著大紅汗巾子,又哭又鬧得要吊死在正院前,死了也要變鬼變魔來索命。

    如此鬧了兩迴,直把個賈母治得個欲死不能欲活不得……

    因這個緣故,邢芸稱病不往那府裏去,王夫人要服侍賈母,雖去了,也不過應應景,倒是李紈和王熙鳳常奉了命在那府陪坐。

    這日裏,賈珍忙忙到了賈赦院子裏,丫頭們瞧見賈珍來了,笑著問候了一聲,又打起大紅蕃蓮福祿紋錦簾,往裏稟道:“東府大爺來了。”

    賈珍進了屋,見邢芸穿著一件月緞繡滿花貂皮襖,頭戴著一套銀鑲珍珠首飾,正半躺在榻上,聽著一個小丫頭念書,迎春在圓洞罩後麵看著琮哥兒寫字。

    見著賈珍進來,邢芸眼皮子一抬,向身邊的丫鬟看了一眼,丫頭們頓時會了意,走到圓洞罩邊上,放下了珠簾。

    賈珍因秦可卿一去,過於悲痛,且又有病症在身,一時倒有些拐不離身,扶著拐踱進了屋來。邢芸見狀,一邊命丫頭去挪了椅子來,一邊使人去沏茶來。

    賈珍上前勉強請了安,也不肯坐椅接茶,勉強笑道:“侄兒此來,是有一事求嬸嬸?”

    邢芸初時不解,而後靈光一閃,想起王熙鳳協理寧國府之事,不覺明白了過來,一時佯作不知,笑問道:“可不知是何事?”

    賈珍聞言,笑道:“嬸娘自然知道,如今孫子媳婦沒了,侄兒媳婦又病倒了。我看裏頭著實不成個體統,便想屈尊大妹妹一個月,在那府料理料理……”

    邢芸淡淡一笑,笑說道:“原是為這個。論理,咱們兩府本就親近,你們那府忙活不開,叫璉兒媳婦過去搭把手,也沒什麽。隻是你是知道的,我如今害了這活病,一日倒有半日臥著不動,這一房上下都是璉兒媳婦料理著,這也罷,我也不指著她侍候。隻是,璉兒媳婦到底是個小孩子家,年紀輕氣又盛,咱們自己家裏還無礙,如今你那府裏來往的都是外麵的親朋女眷,倘或她使了性子,得罪了哪家夫人去,豈不是我的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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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芸這話一出,賈珍忙笑道:“嬸嬸這是說笑呢。若說大妹妹年輕氣盛是有的,可這一身本事也是真的,大妹妹打小玩笑著,就有殺伐決斷,如今出了閣,又辦了事,越發老成了。我想了幾日,除了大妹妹,再無人了。嬸嬸不看侄兒侄媳的分上,隻看死了的份上罷。”

    說著,便滾下兩滴貓尿來。

    看得邢芸心中一惡,心中浮想聯翩,眼前一會兒是秦可卿風流嫵媚的眼神,一會兒是賈珍這枯槁流淚的衰樣,一會兒又演變成了電視劇裏,月下相會的情景,一會兒又刷的變出了極不和諧的十八禁場景。

    邢芸揉了揉了太陽穴,輕咳一聲,說道:“哪裏說得這話。璉兒媳婦若是個老成的,我們老爺也不必動氣了,如今我怎好使的她過去。你若是實在尋不著人,族裏倒有幾位才德稱訟的長輩媳婦,權由她們出麵,有事再勞煩大奶奶決斷,豈不妥帖。”

    賈珍聽得邢芸如此說,心知是邢芸是不肯賞臉,也無法,隻得說道:“嬸嬸既這樣說,侄兒也無話,隻是若是請不來人,還請嬸嬸看在兩府的麵上,使人幫幫侄兒。”

    邢芸抿唇一笑,且笑道:“怎得就到了那地步,說得如此可憐?你媳婦究竟是犯了何症,可要不要緊,我正說要使了人過去瞧問呢,恰巧你就來了?”

    賈珍一皺眉,心中隱約想到了什麽,麵上卻不露一絲痕跡,隻是笑說道:“不過是舊年的毛病,也是這幾日過於勞累,才發了出來,將養些時日也就好了。”

    邢芸聽說,神色一鬆,撫著心口道:“原是這樣兒,倒教我唬了一跳。先前來人說的不清不楚,我生怕著是怎麽了,既是這樣,我也能放下心了。依我說,你們雖年輕,也該注意著些,讓大夫好生看診開方,仔細治上一治。須知年輕時不打緊,到了那一項那一樁都不是好受的,譬如二太太——”

    說到二太太時,邢芸忽而醒悟過來,猛的止住話,朝著賈珍道:“坐下吃茶,你叔叔前日倒淘弄了些好茶來,你且嚐嚐?”

    賈珍瞅著邢芸顏色不對,不覺笑了一笑,起身道:“那府裏還有事,我就不久坐了,過幾日再來給嬸嬸請安。”

    瞅著賈珍去了,邢芸伸手從一旁的青花纏枝盤子裏,撚了個果子,一邊用簪子剝著皮,一邊問著丫頭道:“老爺在哪兒用的飯兒,你們可打發人去侍候了?”

    丫頭思忖一下,脆生生的迴道:“老爺中午是在二老爺那兒用的酒席,我聽說擺了兩桌,看門的婆子說,隻怕連酒都喝了兩缸去。”

    邢芸撲哧一笑,指著那丫頭道:“也不知你是從那聽得瞎話。木香呢,哪去了?”

    那丫頭笑嘻嘻的說道:“太太混忘了,大夫說桂葉無事了,今兒中午木香姐姐來稟了太太,說是要幫著桂葉姐姐收拾東西呢,下午遲些過來。”

    邢芸搖頭一笑,吩咐道:“你叫幾個老婆子幫著收拾去,依她們倆這個收拾法,隻怕要收拾了一夜去。”

    正說著,賈赦紅著一張臉,顛顛倒倒的進了屋來。

    一進屋,賈赦便指著邢芸吐舌頭道:“你……你說你……做的什麽事,二太太怎麽就得罪你了……寶玉怎麽就得罪你了……你……嗝……你……”

    邢芸白眼一翻,拿起手邊的一盞溫茶,就朝賈赦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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