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桂所猜想的一樣,賴大請徐聞清招攬卜固修,並非是去挖李桂的牆腳!


    自從上次招攬詹光不成後,他就清楚這樣很難達到目的。


    他針對的是李桂本人!


    他這樣做的想法是,如果李桂被他這樣接二連三的搞事弄的煩了,怒了,找上門來,那麽他就可以相應的來硬的、提要求;而如果李桂怕了,那就更好辦了,總兒言之,他是想占據主動權。


    當然以他的學識並沒有認知到這是一種韜略,他隻是社會閱曆與經驗豐富,覺得這樣打草驚蛇,可以占據主動,讓事情按照自己預期的方向發展。


    至於晴雯的契書,那是最後的底牌,也是不光彩的手段,傷人一千也會自傷八百,不到最後賴大不會翻出來。


    而對於這個手段的效果,此時賴大心裏存疑,因此當時他隻是打算再從李桂身上搞一筆銀子,而現在他卻打算掌握李桂鋪子的根基!


    一句話要價高了……不過手段在必要時還是會用的!


    “他會怎樣?隻要他沉不住氣就好,一個年輕人不會沉的住氣吧……”


    送走徐聞清之後,賴大照例躺在了搖椅上,閉目養神之際,思緒悠然。


    ……


    晚霞總是靜謐的,紅彤彤的餘光仿佛能撫平白日的喧囂,但是卻不能撫平晴雯的忐忑之心。


    將布匹交給馬娘子與劉婆子之後,晴雯邊往秋爽宅走去——喜歡八卦是女子的天性,但這份天性的內涵裏卻包涵著傾述。


    對於這件事,晴雯認為探春是最好的傾述對象……


    此時,探春剛剛從賈母處過來,然後端出了入畫的針線籮筐——在這兒時代,針線活是女兒兒必備的本領,但針線活並不是簡單的縫幾針,就針法上而言,就有穿、抖、鋪、盤、鬆等十幾種針法,隻有這樣才能縫製出結實的衣服,繡出美麗的花紋。


    不過探春在這方麵天賦不高,技術也差。


    而在這一點上,入畫卻從沒想過要提醒或勸阻探春,夕陽之下,屋子裏已經暗了,入畫急忙拿過青釉高柄的蓮花燭台,火折子一晃,點燃了蠟燭之後,便湊了過去,蹲在了探春的身邊。


    而就在這時匆匆而又細碎的腳步聲響起,須臾清麗的女音隱約的透過了紗窗,融入了蟲鳴聲……


    “小姐,老爺可能有麻煩了。”


    “什麽事?”“額……”


    “今天王榮,就是上次在府裏偷東西的那個來找老爺了,找完老爺之後,老爺就像有了心事。”


    “他們談了什麽?你沒問他。”


    “我問了,但老爺不說。他這人就這樣,越是有大事越不和我說,要不小姐你去問問。”


    “這個……你這丫頭是不是就是想讓我去問來著,我去問……不好吧!”


    “咯咯……我覺得沒什麽。哦,對了,老爺讓我以後晚上不要過來了,白天過來。”


    “晚上過來怎麽了……”


    探春隨意的迴了句,但她畢竟有一顆機敏之心,說到這裏,不知為何,也可能是預感,她的心“咯噔”了一下子,神色也一下子僵硬。


    朦朧的燭光迷離不清,晴雯並沒想到探春這個細微的變化,小小的繡花針刺、挑、穿、引,猶如嫩草裏飛速遊動的小蛇,一邊縫著袖口,一邊繼續說道:“可能是怕我不安全吧,哦,對了,今天賴大又派人來挖牆腳了,這人真是……”


    雖然已經和賴大恩情了斷,但是後麵的那句“不要臉”晴雯還是沒好意思說出來。


    聞言探春眸如冷星,雪腮沉了下來,須臾才說道:“怎麽事都攤在他身上了!他說要怎麽辦了嗎?”


    說著,探春撩了下額上的發絲,眉頭輕輕的皺起。


    “他沒說,吃過飯之後倒和柳公子一起去梨園了,我來時他還沒迴來。”說著晴雯手上的針暫停,秀麗的眉頭卻和探春一樣皺了起來。


    “這柳公子真是……”


    探春是知道柳湘蓮的,賈寶玉和柳湘蓮的關係不錯,偶爾會在探春等人跟前提起他,因此也知道柳湘蓮喜歡戲曲,甚至客串戲子的事。以前探春倒覺得沒什麽,純屬個人愛好,隻是現在突然覺得柳湘蓮這樣不太好。


    “是啊,這柳公子……”


    晴雯心有惜惜的附和著,隨後又想起了昨晚的事,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對了,小姐,老爺說他想讓鄧會過去。”


    “鄧會?”


    名字有些陌生,但探春現在掌著家,特別注意的就是人事安排,她人又機密,微微一愣之後,就想了起來。


    “怎麽想起讓他過去。”


    “老爺說以前在府裏時聽說他會些武藝,有把子力氣。”


    “好,明早我安排他過去。”


    探春很爽快的點了點頭,明眸裏卻是一片沉思之色。


    ……


    李桂和詹光、卜固修一起從太白樓歸來時,半月隻在半空,時間還有些早,兩人也睡不著,因此和李桂告辭以後,兩人並沒有迴各自的房間,吩咐卜世光端茶之後,兩人便在庭院中隨意閑聊了起來。


    當然此時的院落中還有山童、長英和長弓,清蒙蒙的月光裏三小談論著糖葫蘆的味道,玉娘的屋裏燈也亮著。


    不過詹光與卜固修沒有在意這些,接過卜世光端來的茶之後,就隨意的閑談了起來:


    “沒想到老爺如此心性,當真難的!”


    “是啊,他這般年紀能如此,當真少見!”


    “想當年我在他這般年齡時簡直就一炮竹,一點就著。”


    “我也是如此,家父屢次相勸首重學業,我就是不聽。唉……”


    ……


    詹光和卜固修畢竟是讀過書的,社會又閱曆豐富,而且作為清客,對場合和勢都比較敏感,因此李桂和賴大現在爭的是什麽,以及李桂的做派他們是能夠看清的。


    隻是以李桂現在的年齡居然能這麽沉的住氣,是令他們有些意外的,因為沉穩這種東西往往需要歲月的磨練。


    隻有極少數才會天生穩重,舉重若輕!


    “賴大這人得寸進尺啊!”


    “是啊,現在就看誰先動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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