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之後,晴雯曲膝行了個禮,一落一起之間,紅色比肩,淺綠的裙裾,讓她猶如一株筆挺的、綠葉紅花的青蓮,因風而搖曳。


    “老爺真是好福氣,這樣的女子又美麗又能幹……”


    山子野思忖之間,晴雯已經把紅紙包拿了出來,放在了他跟前的茶幾上,同時貝齒微啟,說道:“先生,這是你的月例,暫定十二兩,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而實際上以山子野的名聲與技術,一月賺他個一二十兩也並不難,但是每月賺一二十兩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必須有活幹!而且是含有技術的活!


    但是這種活並不常有,山子野有時甚至半年都沒有什麽活!而現在他來李桂這裏不過半個月,而且李桂現在還沒安排他什麽活……


    “無功不受祿,這怎麽行?”


    山子野急忙站了起來,惶恐的抱歉迴道。


    而在這時李桂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些許黃白之物,還望先生不要推辭,我正打算建一莊子,倒時少不了先生幫忙。”


    “這……”


    山子野還要推辭,而就在這時人影一閃,於此同時門外想起詹光的聲音:“老爺。”


    “進來。”


    李桂應了一聲。下一刻詹光和山童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山童手裏拿著一根紅紅、晶亮的糖葫蘆,但已吃了一半。


    山童還是小孩子,活潑而又好熱鬧,所以一早便跟著詹光采買去了。


    行禮之後,山童看著山子野手上的紅紙包,眼睛便挪不動了,腦海裏卻冒出成堆的糖葫蘆、酥餅、燒雞、板鴨……


    而詹光坐定之後,向拱了拱手說道:“老爺,今天我遇到賴大了,他請我到茶樓做了一會,然後說想請我到他的鋪子做掌櫃的,每月要給我二十兩銀子!我沒答應,老爺,你看……”


    說著詹光臉上閃過一層隱憂,而這時山童插嘴道:“那人一看就不想好人,尖嘴猴腮的……”


    “住口,大人說話,小孩不得插嘴。”山子野嗬斥了句。而原來推辭的話被這一攪和,他倒是說不出口了。


    而在詹光說話之間,屋子裏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望向了李桂,晴雯的黛眉已經立起,雪腮上一片潮紅。


    所有人都明白詹光話裏的意思,也明白這事的難處——不怕賊來偷,就怕賊惦記!


    “山先生你可精通土木機關之學?”俄而李桂清澈的聲音響了起來。


    “略知一二。”山子野抱拳道。


    “我有事想請先生幫忙。”


    ……


    與山子野等人商議完畢之後,李桂帶著卜世光去了柳湘蓮那裏——他清楚現在保護單聘仁是重中之重,所以他才把山子野派去,並請柳湘蓮找幾個江湖遊俠兒去幫忙。


    隻是柳湘蓮行蹤不定,最近李桂就沒見到他,而到了柳湘蓮府上,柳湘蓮果然不再,李桂隻好像上次一樣,敲響了柳湘蓮鄰居的大門。


    不過李桂認為山子野會些拳腳,再加上設置的機關,而賴大隻是初動,近期應該沒什麽事。


    ……


    這期間晴雯一直擔心著,不過當看到李桂一臉平靜的迴來時,她不安的心靜了下來。


    “怎樣?”一邊隨著李桂往後院走去,晴雯一邊問道。


    “不在家,這個人東遊西蕩的慣了,我給留了口信。”


    “那?”


    “我估計沒什麽事情,山先生臨走前,我讓他先找些鄉民。”


    “咱們得找幾個護院。”


    “嗯……”


    ……


    晚霞滿天之時,晴雯按例去了榮國府。其實李桂一直有心把縫製的活從榮國府撤出來,隻是現在這句話他隻能擱在心裏了……


    月亮漸漸的爬上了樹梢,雖然月初的月亮隻是一鉤鐮月,但還是在天地間注滿了白蒙蒙霧光,往日在這樣寧靜的月光下,玉娘、卜固修、詹光等會隨之物化,整個院落變的安靜。


    但是今天有所不同,院落的牆角邊,山童和長弓在牆縫裏尋覓著,長英提著氣死風的小燈籠,三小偶爾的交談劃破了月夜的寧靜。


    山童並沒有跟山子野去崮山後,大概沒有一個小孩子不喜歡繁華的都市。


    “叮咚……”


    一道琴聲從月夜忽來,山童愣了一愣,但隨即就被美妙的旋律吸引了,抬著與黑夜融為一體的小黑臉望向了後宅。


    俄而才嘖吧了一下嘴巴,說道:“真好聽,老爺彈的嗎?”


    “嗯,老爺本事大著呢,還會做詩。”


    長英細長的脖子抬了抬,以看不起鄉巴佬的語氣迴著,“錚”,琴弦忽斷,餘響顫鳴,詹光拿著棋子的手在空中暫停。


    “老爺的心有些亂了。”對過的卜固修說道。


    ……


    於此同時秋爽宅裏,探春的山水大案上鋪著一塊月白的蜀錦,高台明燭下發著柔和的、銀白的光輝,同時在燭光的照射下,兩個修長婀娜的麗影映在了紗窗上。


    少女情懷總是春,何況麵對心上人!本來這塊蜀錦探春是想親自給李桂做件袍子的,自從秦可卿之事塵埃落定之後,探春就想這麽做,不是因為感激,而是因為心頭的甜蜜。


    但是她又沒那個技術,所以讓晴雯幫忙……


    “小姐,我告訴你個事?”


    “什麽事?”


    “賴大想撬老爺的牆角,今天他找了詹光,想請詹光去他鋪子當掌櫃的,哼,其心險惡!”


    探春不是不諳世事的女子,因為她掌過家的,也因此她能從一定的高度去看待賴大。


    她清楚賴家和榮國府利益交織在一起,雖然她不清楚交織的具體是什麽。而且因為站在了高度,能把事情看的更清,她對賴大,甚至賴家有著隱隱的厭惡,認為他們是奴大欺主。


    豈有主子叫奴才爺爺的道理,即使主子再年幼!


    當然以前對於這些她不會太在意,因為賴家並沒有招惹過她,而她也沒有改變賴家的權利與能力——她是隱約知道賴家表麵的靠山的。


    但是現在探春感到賴家招惹到她了!也好像侮辱她了。


    心頭微微一顫,修長的黛眉的眉尖微微一挑:“他居然敢!他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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