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關史在西北自家地盤上是地頭蛇,在烏塞爾城就隻是個不大不小的官兒。這地方如今是名門顯貴雲集,隨便掄塊板磚,被砸的人裏十個至少有三個是官員。虞庚慶在這裏當然是不能為所欲為的,痛定之後他就上書女王,求她為虞琳琅主持公道!


    經過四天的醞釀發酵,虞琳琅遇刺案已經傳遍整個烏塞爾上流階層,並且開始在平民當中傳播。這時候虞府和虞庚慶的一舉一動都是無數人矚目的焦點。


    他是酉時初進宮告狀的,不到當晚亥時,消息靈通人士就已接到了風聲。


    這可是一記震天雷,聞者無不駭然。


    傅靈川當然是第一個接到消息趕來華英殿,這是國君召見大臣的便殿,虞庚慶已經在這裏控訴了兩刻多鍾,見他進來,眼中頓時射出刻骨仇恨。


    地方豪門對傅靈川的印象,恐怕都不好。任誰都知道,裁軍削權的命令實際上是傅靈川下達的,隻不過借女王之手發布下去。


    現在虞庚慶與他在公仇之外,又多了一樁私怨。


    馮妙君放下奏疏合在桌上,對傅靈川點頭:「國師來了。」三言兩語將虞庚慶參奏的內容說了,沒有添油也沒有加醋,隻問傅靈川,「你怎麽看?」


    國君居然問這嫌犯「你怎麽看」!虞庚慶聽見這句話,原本被怒火燃沸的心一下子就涼了。再看女王麵色,實是平淡已極,竟不見憤懣和不滿。傳言不是說,琳琅很得她歡心嗎,甚至他遇刺當天,女王都親來虞府探視。


    隻這麽幾天,恩寵和青睞就不再了?


    所以,傅靈川果然權傾朝野,女王隻不過是個傀儡,他真能指望這樣的王廷給他討迴公道嗎?搞不好傅靈川迴頭還能弄到他的奏疏來看,那上頭洋洋灑灑四千餘字都是對傅靈川的控訴。


    真到那時,他這鎮關史還能得個好?


    傅靈川也為馮妙君出奇和藹的態度而微感吃驚,而後道:「當日我已將虞琳琅調離都城,前去幫助虞史長,石章青和他並無私怨,也沒有刺殺他的理由。」


    他話說得很清楚,本來那天他就要將虞琳琅遠遠調走,又怎麽會殺害他?他沒有殺心,石章青怎麽會動手?


    虞庚慶冷笑:「調走?或許先放個調令出來再將他殺害,旁人就不會疑心了。」


    傅靈川看也不看他一眼,隻對馮妙君道:「不過石章青作為唯一嫌犯,我不護短,必會將他交出審查。」


    「想必國師事先已經審過了。」馮妙君指頭在案上輕點兩下:「他此刻何在?」


    「封住修為,送到刑部了。」


    「將虞琳琅的小廝也抬來。」馮妙君站起,緩緩道,「我要親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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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部的訊室並不是一個能讓人很愉快的地方,四壁上總有些可疑的色塊,連氣味兒都讓人毛骨悚然。


    王上親臨,這裏本要先打掃一番,馮妙君卻沒那個耐性,直接讓人把虞琳琅的小廝給抬了進來。


    這個十五歲的少年被洞穿了肺葉,至今還是麵色慘白地臥床不起。但太醫總有辦法讓他在這一、兩個時辰裏精神健旺地迴答國君的問題。


    「帶進來。」


    她開了聲,小門打開,有七名囚犯被拖了進來,每人手腳上都掛著鐐銬。


    馮妙君令這七人都麵向她,撥發、抬頭,站立不動。而後她問那勉強坐起的少年:「你來辨認,哪個是兇手?」


    訊室的桐燈油點得很亮,這幾名囚犯的麵貌清晰可見。


    小廝目光從他們臉上一一掃過,忽然打了個寒噤,指著第五人大聲道:「就是他,就是這人!他化作灰我都認得!」


    馮妙君伸手一拂,其他六人都被帶了下去,隻有小廝指住的這個人留下了。


    此人左臉上有三道血痕,瞧著有些嚇人。他還死死盯住小廝,像是恨不得擇其而噬。


    她懶洋洋道:「名字?」


    「石……」他嗓子幹,咽了下口水才接下去,「石章青!」


    「果然他認出是你。」馮妙君舉起桌上的清茶,啜了一口,「你有何話說?」


    「子虛烏有!」石章青大聲道,「石某已和國師申辯,從此見過這人,當天晚上、當天晚上有些蹊蹺!」他雖被封了修為,但聲線洪亮,刑室又是四壁蕭然,頓時桌麵都被震得嗡嗡有聲。


    「石某?」馮妙君撫著自己指尖,若有所思。


    立在一邊的傅靈川沉下臉:「在王上麵前,也敢這樣放肆?」這傢夥是太沒有眼力價了,眼下這等時刻還給他添堵。


    石章青這才抬頭看了馮妙君一眼,沉聲道:「小人記得當晚在家安寢,一夜都未曾外出。除非我……除非小人能夢遊出去殺人,否則與這對主僕毫無瓜葛!」


    他是修行者,眼前的女王雖然身居高位,卻是不折不扣的凡人,又被傅國師掌控著。他心底對她生不出敬畏。馮妙君自然也聽出來了,毫不客氣:「你在家中過夜,誰能證明?」


    「家中僕婦……」


    馮妙君一抬手:「你家的下人,自有人去提審;可還有旁人能給你作證?比如當晚友人在你家中飲酒、夜談?」


    石章青一怔:「沒有了。」


    馮妙君細細打量著他:「那麽你臉上的血痕,是睡出來的?」


    石章青下意識摸了摸臉:「這便是蹊蹺所在。睡前還沒有,醒來卻多了三道血口子。當時摸著疼,睡時卻無感覺。」他提聲道,「小人認為,這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於我!」


    邊上虞庚慶冷笑著想要開口,馮妙君沖他擺了擺手,才嘆了口氣:「也就是說,虞琳琅主僕遇害當天,你隻是在家睡了一晚,醒來臉上多了三道血痕,還不知從何而來。是麽?」


    「是……」


    話未說完,馮妙君已經拿出虞庚慶的奏疏,在他麵前一晃:「根據虞琳琅自己描述,搏鬥中恰好抓下兇手的麵巾,也在那人臉上,唔,左臉上留下抓痕。」她慢條斯理,在石章青憤怒的目光中繼續道,「正巧,也是三道呢。」


    ---軍情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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