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平的微笑也讓人如沐春風:「吾王祝女王身康體健,新夏國運昌隆;這是太子妃為女王準備的禮物,特命我一定將女王的迴覆帶迴。」他一抬手,身後護衛就捧出一隻小陶甕,「為了此物,我們不眠不休自印茲城趕來,隻用了兩日就飛到烏塞爾。」


    原來這東西還是空運過來的。魯平的解說恰到好處地勾起馮妙君的好奇,內侍打開蓋子檢視時,隻見一陣淡淡白汽從中飄了上來。


    毒?廷衛都有些緊張,馮妙君卻擺了擺手:「隻是水汽罷了。」裊裊站起,親自來看。


    內侍已經看清甕內之物,微微一怔,趕緊奉給女王。


    這就是個普通的陶甕,入手冰涼,甕身還凝結細小的水珠,就像剛從冰窖裏拿出來一樣。


    不過馮妙君清楚,這效果是由寒霜符帶來的。


    什麽寶貝要使者騎著飛鳥千裏迢迢運來烏塞爾城,還要貼著寒霜符冰鎮?


    馮妙君低頭一看,笑了。


    裏麵是半甕水,水裏飄著兩個桃子,顏色是綠中透著點兒紅。那顏色,即便是最好的碧玉也沒有那般鮮活。


    魯平適時補充道:「這是太子妃親手製作,她還要我給您帶句話。」


    她正在端詳鹹水桃子,頭也不抬:「說。」唔,看這顏色好似醃得還可以麽。


    「可吃可用。」


    馮妙君臉上的笑意立刻不見了。


    可……用?


    她看看桃子,再低頭瞄了一眼自己,怒氣橫生。


    晗月是覺得,她馮妙君會平坦一輩子是吧?


    她麵若寒霜,一翻腕,星天錐已然在手。在明珠燈照耀下,錐尖蘊著一點寒光,刺痛人眼。


    眾皆驚駭,魯平的護衛也下意識上前一步,卻不知如何是好。


    隻有離她不足三步之遠的魯平,看起來反倒很鎮定。


    馮妙君伸出了星天錐,而後——


    從甕裏紮出一個桃子,湊在眼前仔細看了看,甚至輕輕嗅了一下。


    內侍看出她的意圖,低聲道:「王上,容太醫檢驗。」


    馮妙君搖了搖頭,她自己就是優秀的藥師,桃子有沒有毒,她一下就能嗅出。


    「用不上。」她嘟囔了一句,而後輕啟朱唇,在桃子上咬了一口,品了兩下,「味道麽,差強人意。」


    她將桃子放迴甕裏,自有人收走、退下。


    這時,魯平才差人呈上了「正常」的賀禮。馮妙君笑著收了,知道那桃子是晗月認出她的迴應。都快要當娘親了,還這樣異想天開。


    「太子妃產期何時?」


    魯平微一猶豫才道:「也就是這幾天了。」


    馮妙君輕嘆一口氣,好言同他談了幾句,同樣叮囑他在烏塞爾城吃好玩好,這次會麵也算結束了。


    烏塞爾城是新夏南部的明珠,以她的眼光來看,在諸國首都中風景最美,實是一大亮點,值得向外推介。


    離開前,魯平又望了她一眼,關心道:「國事操勞,王上似有疲憊,要多休息。」


    這些天馮妙君忙得團團轉,很久都未得一夜好眠了,眼下也有些許黑青。魯平既然表示關心,她也就笑著應了聲「好」,嶢國的使者隊伍於是告退而出。


    ……


    入夜,傅靈川趕迴宮中陪她晚膳。馮妙君見他風塵僕僕,衣襟上還沾著一點花瓣,遂道:「堂哥忙碌,不必專程來陪我吃飯了。」傅靈川為她的壽宴忙得腳不沾地,盡管知道這人有手段,盡管知道他的目的並不僅是給她過生日這麽單純,馮妙君還是承認,自己有些兒感動。


    傅靈川辦事的那種執著和認真,在普通人身上很難找到。也難怪復國這麽宏大而飄渺的理想,居然真地被他實現了。


    「再忙也得來。」他理所當然道,「陪王上用飯是何等殊榮?」


    這可不是恭維,國君給予臣下的賞賜中,有一種就叫做「陪我吃頓飯」。那可是無上恩寵,拿出去夠人家說好幾輩子的了。


    誰聽到好話都會高興,馮妙君也是嘴角微揚。傅靈川頓了頓道:「可是我身上煙土味兒太大?失禮了。下迴我沐浴後再來。」


    馮妙君失笑:「你在螺浮島上放毒煙,我都不懼,可莫把我當作霏媛那般千金嬌小姐。」


    「你不是千金小姐,你是一國之君,身份還要尊貴百倍千倍。」


    馮妙君奇了,停箸道:「怪了,今兒怎麽好話連珠,誇起人來不要錢了?」


    他誇人何時要錢了?傅靈川輕咳一聲:「魏使之事,你處理得極好。」


    「哦?」她的笑容淡了一點。


    「徐廣香來得突兀,本該由我應付的。」傅靈川望著她道,「我還擔憂你心急報仇,不肯收下魏國賀禮。如今看來,長樂思慮也很深遠了。」


    「魏國可恨,魏國有狼子野心,與我們還有深仇大恨。可在目前,我們不宜與它交惡。」他頓了一頓,正色道,「它想打,我們奉陪到底;它想和,我們也暫且按兵不動。」


    馮妙君目光微動。


    傅靈川所說的,她都明白。和平和發展才是硬道理,打仗最傷元氣、最傷國力。新夏立國後的第一目標,不應該是復仇。


    她能心平氣和,是因為她的靈魂沒有接受過國破家亡,可以中立而客觀地分析時局;可是傅靈川不同,這麽一個背負著家仇國恨與人民期許而前行的人,還能看清前方道路,還不被曾經的血與恨蒙蔽雙眼,殊為不易。


    「為什麽魏國要講和?」這問題估計困擾了許多人。


    顯然傅靈川已經思考過這個問題,迴答起來就成竹在胸:


    「因為再一次攻打安夏,已經不劃算了。」


    馮妙君眨了眨眼,她原就精於計算,聽完這句關鍵,忽然就明白了。


    「安夏原本就地廣人稀,這十幾年來更是被拖得民窮財盡,魏國就是再搜刮也刮不出多少油水。與之相對的,卻是安夏境內反抗起義此起彼伏。」他緩緩道,「魏太子蕭靖管理安夏時,就已經疲於應對。我們將新夏立國選在魏國內戰之時,等到蕭氏兄弟分出勝負,再想奪迴安夏地區,要動用的成本可就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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