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儀式要以蠻蠻鳥血篡寫天書,此物並不是什麽人都可以弄到的,曾有人在各大發賣行重金求購,也沒能弄來一滴。


    青石上的長卷,已經攤開到最後一幀。可見,長樂公主的確已經寫完了禱詞。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也就是說,事到如今我必須將螺浮島雙手呈給你當稷器,否則上天就要降下雷罰?」鮫人王看傅靈川的眼神像在看二傻子,忍不住哈哈兩聲,「這種可笑的理由,你以為我會信?」


    傅靈川連眼皮都懶得翻開:「你信不信有甚關係?即便稷器在手,我們也是死路一條,雷罰轉眼即至。」


    他臉色破敗,看起來不似作偽。


    為什麽?


    這答案不僅鮫人王關注,連大石後方的馮妙君都屏息以待。


    天雷她都吃不消了,何況是天罰?那樣粗壯的光柱砸下來,直接可以將她轟成渣都不剩!


    她也緊張自己的小命嗬,尤其這形勢一波三折,把人心都高高吊起。


    傅靈川緊緊閉上嘴,隻發力狠攻,再沒興趣說話。他道行略遜於鮫人王,隻有全神貫注才不致落敗。


    「你殺了她。」倒是桌案上的蟹靈還有閑暇吭聲,它指了指地上的女子,「她是長樂公主,祭文就是以她的名義寫就,最後的玉璽也要沾著她的鮮血蓋章,這才叫『受命於天』。」


    事已至此,就是殺掉鮫人王,己方也活不下來了。何況鮫人一族寄居於蟹殼之中千餘年了,跟它也有感情,它就沒有出手幫著傅靈川。


    蟹靈一字一句:「死人是當不了國君的,這場祭天儀式不得不中斷。恭喜你——」他望著鮫人王,「咱大夥兒要同歸於盡了。」


    鮫人王不想採信他的話,一個字都不想。可是天罰剛剛就在他眼皮底下降臨,那威力連他都驚懼不已。如果天罰真會降臨,那麽現在他與傅靈川之間的爭鬥就再沒有半點意義了,反正大家要一起死。


    「就沒有其他法子可想?」蟹靈忽然又問傅靈川,「沒有其他人能頂替她?」


    「長樂公主要繼承安夏氣運,這是寫入禱詞的,沒有安夏王室的純正血脈是做不到這一點。」


    蟹靈:「你豈非也是安夏王室血脈?」


    「我試過了,不成。」傅靈川斜劈出一劍,臉色木然,「我的祖先就不是嫡係,隻有她血緣最近。」他的血脈一直就不是承接氣運的這一支,繼承的安夏王室的血統已經很稀薄。


    鮫人王臉色陰晴不定:「我怎麽知道……」


    「怎麽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傅靈川打斷他,冷笑連連「你抬頭看看天,不就明白了?」


    眾人不由自主往天上瞟了一眼,盡皆變色。


    不知何時,雲團的中心已經移到這裏,那個驚人的大漩渦中央探出龍捲,往錐尾山而來。這便是天道聆聽禱詞的明證。按照正常程序,君主要在天書上蓋下印章,而後由龍捲將祭文收走,這才算是「告命於天」,而後開啟稷器試煉。


    要命的是,方才天邊的海船也先出現過這一幕,而後就被天罰給轟得渣都不剩。現在,他們是不是要重走海船的老路?


    聽起來活路都被堵死,鮫人王眼睛也紅了,忽然刺出一戟,正中傅靈川肩頭:「你們該死!」無論傅靈川說的是不是真話,這場無邊禍事都是他帶來的。即便最後難逃一死,鮫人王也要先手刃了他。


    不殺傅靈川,此恨難平!


    長樂公主一死,傅靈川就知道自己也沒了活路。他還有雄圖大業,還有滿腔抱負,結果卻要被鮫人王這一戟葬送在海中孤島上。


    壯誌未酬身先死,教他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先前將利害說與鮫人王聽,無非要他追悔懊惱至死,要他明白自己是鮫人一族滅亡的罪人。現在鮫人王發狂來攻,傅靈川也是冷笑一聲,分毫不讓。


    死期將至,兩人的憤怒、恐懼和怨恨,都需要發泄出來。


    這一戰,至死方休!


    蟹靈眼看兩人將山上的浮土都捅了個窟窿,而後打出了山坳去,也是滿心無奈。原先說好了去人間承接氣運、安享元力,哪知到頭來要落得個連殘魂都保不住的下場。


    它死過一次了,對於消亡就沒有那麽懼怕,隻是唏噓自己時運不濟。


    如果不聽傅靈川那個妖言惑眾的,現在螺浮島的日子雖然寡淡如水,但至少還是太太平平,哪會迎來大禍臨頭?


    它正有些自怨自艾,視野裏忽然多出一個纖細身影:


    有個姑娘從岩壁上方躍了下來,立在青石邊上,拾起無字天書細細端詳。


    那上頭自然是空白一片,隻字未見。


    她看了看地上的長樂公主,又抬頭望了蟹靈一眼:「落款沒?」


    「還不曾……」它一直蹲在石上,當然能望見長樂公主的舉動。她寫完禱詞全文,取出玉璽活動活動酸麻的手腕,還未來得及落款就被鮫人王刺殺。不過眼前這姑娘又是哪一號人物?


    她問得太自然了,它也就脫口而出,而後才想起,「慢著,你是誰?」


    這女子生得普通,扔在人群裏都找不出來。可是蟹靈用毒霧、傅靈川用幻陣封住了上山的路,能出現在這裏的人物,都不一般。


    「咻」地一聲,它收起長卷。


    這卷文書是祭天儀式開始後,由上天降派到長樂公主手中。質地非金非玉,連螯大人都說不出是什麽製成,卻堅固無比。否則鮫人王和傅靈川的大戰劍氣縱橫,普通絹帛早被撕爛了。


    馮妙君不搶不奪,隻蹲下身子在草叢裏摸了幾下,終於揀起一物,形狀方方正正。


    蟹靈一眼認出,這就是那隻滾落在地的寶璽。它由最上等的東山玉製成,上雕一隻背生雙翅的虎形怪獸。


    此物名為窮奇,原是上古惡獸,後隨天神征伐有功,人間也開始祭拜,始視為祥瑞。


    沒打碎就好。她鬆了口氣,將寶璽拿在手裏,又有兩分猶豫。


    真要這麽做?這就意味著她孜孜以求的太平、自由和安穩,從此都會離她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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