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像是被什麽刺中,尖銳的疼痛讓心髒一點點地抽緊,葉清歌看著男人一點點冷下來的表情,隻覺得一顆心悠悠地沉了下去。


    “你都知道了?”


    男人勾唇,卻是冰冷無比的弧度:“知道什麽?貴妃娘娘,你可有什麽話想對本候說的?”


    葉清歌沉默著,神色淒然。


    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


    嗬嗬,葉清歌,你在震驚什麽?不是早就有心理準備嗎?從你當初答應他的時候,不是就有了被揭穿一切的準備嗎?


    可是為什麽,心口會疼,撕裂般的疼?


    “你,你怎麽知道的?”葉清歌喃喃問道,卻又自嘲般地笑了笑。


    事到如今,慕容煜怎麽知道的又有什麽幹係……


    慕容煜看著她,冰冷徹骨的眼眸裏帶著不加掩飾的厭惡和嫌憎。


    “你真髒,賤人。”


    說完,慕容煜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房門被重重地甩上,巨大的聲響讓葉清歌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這個冬天,真冷啊。”


    葉清歌抱緊了胳膊,卻無法抵禦周身的冷意,因為這冷,仿佛是從心底透出來的。


    興許是窗戶未曾關緊,一陣細風吹了進來,案上的燭火一陣搖晃,紅燭留下一串燭淚,看上去,竟有觸目驚心的感覺。


    葉清歌怔怔地看著燭淚,神色木然。


    你真髒。


    子珺是這麽說的吧?想必他也已經知道自己嫁過人,更知道自己前一世的名聲。


    “小姐,小姐,你怎麽了小姐……”


    葉清歌的思緒有些遲鈍,好半天才想起這是雲苓的聲音。雲苓……對,她還有雲苓!


    縱然是全天下的人都不相信她,她還有雲苓。


    “雲苓……”


    “小姐,醒醒!”


    葉清歌猛地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雲苓焦急的眼神。


    “小姐,你又做噩夢了?”雲苓說。


    葉清歌呆呆地看著她,又扭頭看了看屋子裏的擺設,然後長長鬆了口氣。


    沒有紅燭,沒有滿屋子的紅綢,更沒有大紅的喜字。


    “是啊,做了個噩夢。”葉清歌喃喃說著,鼻子卻驀然酸澀的厲害,“過來雲苓,讓我抱一下。”


    雲苓皺著眉頭,一臉的納悶,不過仍坐到了床邊,任由葉清歌將她緊緊抱住。


    “小姐,不怕,雲苓在呢。”雲苓有些心疼,騰出手在葉清歌背上輕輕拍著。


    “小姐怎麽又開始做噩夢了?”


    雲苓有些苦惱,前些年,應該說是四五年前,她跟著小姐剛去青雲山的時候,小姐生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病,之後病是好了,但那一兩個月內,卻總是做噩夢。那時候的小姐,才十二三歲,每天總要拉著她一起睡。雲苓睡覺輕,稍稍有些響動便會醒來,偶爾她半夜被細微的聲音吵醒,總能看到小姐抱著臂膀縮成一團,嘴裏不停說著含糊不清的話,額頭上全是冷


    汗。


    時不時地,她還會聽到小姐低低的啜泣聲。拚命壓抑著的,撕心裂肺的哭聲。


    雲苓不知道,小姐究竟是做了什麽樣的夢,才會哭得那麽傷心和絕望。雲苓問過,但小姐從不肯說。


    “你說做夢啊,忘記了。”


    雲苓記得小姐說這話時,神色淡淡的,語氣平靜的聽不出半點情緒。


    雲苓不信。


    她很心疼自家小姐。


    “不知道啊,興許是昨晚太累了吧。”葉清歌輕描淡寫地答道,隨即朝外麵看了看,問:“我睡了多久,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又是這樣,又是裝作什麽事都沒有!


    雲苓癟著嘴,有意不高興,但仍迴答道:“小姐你才睡了兩個時辰不到,丫鬟們在準備午飯呢。”


    “哦,才兩個時辰啊。”


    葉清歌神色懨懨的,心頭湧上無法言喻的匹配,放開雲苓,伸手唿地一下,將被子拉上來蒙住腦袋。


    “本小姐還要睡,雲苓你出去吧。”不知是不是因為隔著被子,葉清歌的聲音聽著有些悶悶的。


    雲苓在床前站了片刻,輕輕道:“那小姐好好休息,奴婢退下了。”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然後是房門被小心關上的聲音,葉清歌等了一會兒,猛地拉開被子,露出巴掌大的精致小臉。


    葉清歌直勾勾地看著房梁,眼睛瞪得大大的,小臉微微板著,有些嚴肅,有些平靜,隻有微紅的眼圈暴露了一絲情緒。


    “慕容煜,你真是個混蛋!”


    葉清歌說著,抽了下鼻子,唔……鼻子怎麽堵了,要感冒了?“


    院子裏赤影走近幾步,朝房門緊閉的主屋看了一眼,小聲地問雲苓:“小姐醒了嗎?”


    雲苓沉默了一下,神色有些低沉,“嗯,醒了,然後又睡了,小姐昨晚大概累壞了。”


    赤影猶豫了一下,遲疑道:“那……午飯都備好了,要讓小姐吃些東西再睡嗎?”


    “不用了,讓小姐睡吧。”


    雲苓說著,迴頭看了一眼,默默想著,以小姐的脾氣,就算叫她起來,想必也吃不下的吧?這些年以來,每次遇到這種情形,小姐都是一個人躲起來。


    像一頭受了傷的小獸,躲到無人的角落,默默地舔舐著傷口。


    可是小姐啊,雲苓很想幫你呢!


    “雲苓姐姐,赤影姐姐。”一個小丫鬟快步跑來,脆生生道:“辰王府來人了,說是要請小姐過去。”


    雲苓眉頭一皺,惡狠狠地道:“不見,你去跟他們說,小姐身體不適,概不見客!”


    小丫鬟顯然被雲苓嚇到了,急忙行了一禮,唯唯諾諾地去了。


    她才剛走,另一個小丫鬟又走過來,笑著道:“雲苓姐姐,定國候府送來的東西到了……”


    雲苓柳眉倒豎,緩緩扭頭看著她,一字一頓地說:“扔了!”


    “啊?”小丫鬟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睛。


    “我讓你扔了,全都扔了,還不快去!”雲苓說著,又叫住正要離去的小丫鬟,一臉兇惡地補了一句:“扔遠一點!”


    “哦哦,奴婢,奴婢知道了……”小丫鬟落荒而逃。


    赤影在一旁皺眉看她:“雲苓,你這是?”


    雲苓歎了口氣,一張臉沉沉地,“吃飯!”


    哼!以小姐現在的本事,能把她害成這樣的,就隻有定國候和辰王了。我雲苓隻知道小姐,才不管你什麽候爺王爺的,敢惹得小姐不開心,就別怪本姑娘不講情麵了。


    屋子裏,葉清歌自然聽到了一幫丫鬟的對話,不由笑了笑,神色卻有些沉鬱。


    果然隻有雲苓這丫頭,才會全心全意地對她好。


    可是不自覺地,慕容煜那張冷峻的臉又出現在腦子裏,葉清歌蹙著眉搖了搖頭,又搖了了搖頭,那張麵孔卻像是在腦子裏紮了根,怎麽也甩不掉。


    “慕容煜……”


    葉清歌低聲呢喃著,突地自嘲一笑。


    不過就是做了個噩夢,怎麽就算在了那男人頭上?你對他,就那麽沒信心麽?


    懷疑的種子一旦在心頭種下,便會緩慢地發芽,成長,並在某一日開出黑色的,有毒的,吞噬人心的花。


    更何況,這顆種子,早在四年多以前,她在這世界醒來的那一刻便種了下去。而現在,已然開花。


    葉清歌怔怔地想著,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是被門外輕微的聲音吵醒的。


    “是雲苓嗎,進來吧。”葉清歌輕聲說著,才發深嗓子有些許的嘶啞。


    雲苓推門進來,人未到,話先到:“小姐,你的嗓子怎麽了?”


    葉清歌緩緩坐起身,卻覺得腦袋悶悶的,思緒也有些遲緩。作為一個醫術不錯的人,僅僅一瞬間,葉清歌就明白過來。


    自己生病了。


    “隻是有些口渴……”


    可她忘了,雲苓跟著她四年多,對醫藥一事耳濡目染之下也知曉一二。管家丫鬟大步走到床前,不由分說地伸手在葉清歌額頭摸了摸,而後皺眉道:“小姐,您生病了!”


    葉清歌猶自掙紮:“沒有,一點小問題。”


    “就是生病了!”雲苓說得斬金截鐵,絲毫不給葉清歌反駁的餘地。


    葉清歌無奈地歎息,她已經可以想象的到,接下來的幾天,她又得被雲苓看得緊緊的,過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子了。


    這生活,可真夠無聊的~!


    “好吧,好吧,我病了。”葉清歌舉手投降,隨即又問:“你在外麵站了這麽久,有什麽事嗎?”


    雲苓幹淨利落地搖頭:“沒事。”


    好吧,葉清歌苦悶地低下頭。


    她既然生病了,再指望雲苓說出什麽事,顯然有些不現實。


    不過,雲苓向來知道輕重,她既然不願說,固然是因為不想讓葉清歌操心,也說明她自己有能力處理。


    “隨你吧,有什麽事你自己處理一下吧。”葉清歌說完,眼巴巴地看著雲苓:“有吃的嗎,你家小姐要餓死了!”


    雲苓臉色鬆了鬆,若是葉清歌真要問,她自是不能隱瞞。


    “當然有,小姐您洗漱一下,馬上就能吃飯了。”


    此刻的兩人,都不曾預料到,雲苓沒有說出口的這件事,後來會變成一場危機。


    接下來的幾天,葉清歌完美地扮演著一個病人,當真過起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子。期間辰王府的人又來了兩次,卻都被雲苓打發了。


    對此,葉清歌不置可否。


    反正楚辰的小命暫時保住了,至於治病的過程中用了什麽手法,會不會讓病人吃點苦頭之類的小事情,葉清歌覺得這些都不重要。


    反倒是慕容煜那邊……一直沒什麽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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