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吳解轉頭看過去的時候,那座樓閣頂樓可以俯視江景的包廂裏麵也正有人在交談。


    “郝教主您看,那就是排幫!”一個手上捏著兩枚核桃,滿臉橫肉,看外表就知道不是善類的彪形大漢指著江中疾馳的木排說,“他們人雖然不多,一個個卻都非常厲害,打起來跟不要命似的!”


    “隻是能打的話,易幫主你不會來找本座吧……”被稱作“郝教主”的,是一個眯著眼的中年人,他穿著有許多無意義修飾的華麗道袍,頭上用玉簪將發髻立起,一邊說話一邊撫摸著自己的手背,看起來十分怪異。


    易幫主猶豫了一下,點頭道:“沒錯!要說打,我們飛鷹幫人多勢眾,大不了十個打他們一個,他們再能打也沒用!不過他們排幫每一次出動,都有會法術的帶頭——我們這些人打打殺殺還行,對上會法術的高人,那就沒辦法了……”


    “原來如此。”郝教主微微一笑,眯眯眼裏麵寒光閃爍,“那麽你請本座來幫忙,是要對付那個會法術的嘍?”


    “郝教主您神通廣大,區區幾個排幫的蠻子還不是像拍蚊子一樣一巴掌就拍死了……”


    “不必恭維,本座是世外之人,視紅塵中的名利如同浮塵一般,你的恭維對本座毫無價值。要本座出手滅了他們?可以。之前的價碼再加倍。”郝教主打斷了他的話,眯著眼睛陰陰一笑,“隻要你付得起代價,區區一群排幫,本座今晚就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易幫主一愣,臉色有些苦惱,退後兩步,和房門口一個笑眯眯的胖子商量了起來。


    “老榮啊,那邊要價碼加倍才肯給咱們做幹淨了,你看怎麽辦?”


    胖子剛才已經聽到了他們的話,此刻臉上的笑容有點僵硬,唉聲歎氣地說:“幫主,六個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孕婦本來已經不好找了,再加倍的話……咱們找遍全縣也找不到啊!”


    “就不能再想點辦法嗎?”


    “四陰時的女人哪有那麽好找的!姑娘家的生辰八字,怎麽會告訴外人?何況還得是孕婦……難啊!太難了!”


    易幫主皺著眉頭,將核桃捏得咯咯作響,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一咬牙,眼中兇光四射:“難也要辦到!你加派人手再去找!”


    “幫主!你這不是為難人嘛!我老榮這些天已經跑遍了全縣,想盡了辦法,也不過才湊了四個孕婦。現在一下子要湊十二個……根本不可能啊!”


    “我不管!總之這件事交給你了!要是辦不到,你自己找郝教主解釋去!”


    易幫主扔下這麽一句話,便不再理睬愁眉苦臉的胖子老榮,徑直迴到窗戶邊上。


    “郝教主,你的價碼我答應了!不過那麽多孕婦一下子不容易湊到,可否寬限幾天?”


    “本座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你們可以分批交貨,隻要保證每一批有六個就行。”郝教主微微一笑,笑容卻隻讓人覺得陰森可怖,“該吃的也吃了,該看的也看了,該談的也談了。現在本座要靜坐養氣,準備法術。等今天夜裏,就施法將排幫這夥人統統殺了——易幫主,你放心地去準備吧。可不要誤了本座修煉!”


    說完,他就在門外道童的陪同下離開了包廂,易幫主自然跟著送客,隻有胖子老榮在那裏冥思苦想。


    過了一會兒,老榮歎了口氣,出去找到了自己的幾個得力部下,交代了任務。


    “副幫主啊!您老這可是太為難咱們了!”


    “是啊!抓小孩子容易,殺人全家也不難,要抓幾個孕婦那不算什麽,可為什麽限定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呢?”


    “這四陰時的女人本身就不好找,更不要說是孕婦了!”


    “一個兩個倒也罷了,十二個……到哪裏去找啊!”


    老榮等眾人訴苦完了,才苦笑兩聲,反問:“幫主都已經答應郝教主了,現在咱們還能反悔嗎?郝教主的手段,你們都是知道的——跟他玩花樣,記得當年那個想抓他的捕快是怎麽死的嗎?全家老小哀嚎了三天才斷氣啊……”


    眾人相顧無語,最終還是一個瘦瘦的少年靈機一動,想出了辦法。


    “幹脆咱們別管是不是孕婦了,先抓來再說!”


    “不是孕婦有什麽用?”


    “嘿嘿……不是孕婦,咱們可以幫她們變成孕婦嘛……”


    幾人頓時懂了,露出了心照不宣的淫蕩笑容。


    當天夜裏,停在河道拐角處河灘旁的木排上,吳解躺在帳篷裏麵假寐,精神卻保持著高度的警惕。


    累了一天的排幫眾人大多已經睡了,隻有心中緊張擔憂的管事陸嘉睡不著。他搶下守夜的職責,坐在篝火旁不停地東張西望,警惕著可能的危險。


    雖然吳解告訴他不用太緊張,但他怎麽能不緊張呢?


    峽口這一帶有個相當繁華的城市,不過城內黑幫橫行。幾年前,一夥叫飛鷹幫的甚至企圖將手伸到水上,逼迫排幫向他們繳納過路費。當時雙方惡戰了一場,排幫死了好幾個人,最後是憑著法術才將對方嚇退的。


    這次吳大夫感覺到的惡意,很可能就是飛鷹幫找到了高人相助!


    能隔著那麽遠讓人感覺到惡意,顯然是來者不善!雖然說吳大夫應該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可他畢竟太年輕,隻怕不是對手……


    他越想越心煩,隻覺得坐立不安,忍不住站起來,在木排隊裏麵走來走去,希望能夠提前發現危險的跡象,好早作應對。


    但他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卻什麽都沒發現。


    這反而讓他越發的不安,卻又無法可想,一時間便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得團團轉。


    正在這時,吳解突然從帳篷裏麵鑽了出來,低聲說:“來了!”


    陸嘉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見吳解三兩步跨過好幾個木排來到自己身邊:“你聽!”


    他定神聽去,隻聽得周圍不知何時傳來了隱隱約約的哭聲,哭聲既細又尖,像是幾個嬰兒的樣子。


    又過了一會兒,那些哭聲越來越近,數量也越來越多,漸漸的周圍全都是哭聲,仿佛整個木排隊已經被許許多多哭泣的嬰兒圍住了一般。


    他雖然不會法術,多年行走江湖的經驗卻不是假的。略略一想便知道了對方的來曆,不由得臉色煞白,失聲叫道:“是鬼嬰?!是五鬼法裏麵的鬼嬰!”


    “哦?”吳解一愣,不料他竟然知道對方的底細,好奇地問,“這鬼嬰是什麽法術?威力怎麽樣?”


    “鬼嬰相傳是用邪法折磨孕婦,因為孕婦臨死前會將全身精氣集中在腹中保護胎兒,所以等活活折磨死之後,就可以開膛破肚取出胎兒煉製成強大的鬼靈。傳說它用胎兒的骷髏頭當控製的法器,操縱起來得心應手;又將孕婦的皮剝下來做成法袍,鬼靈就不會反噬……”


    聽見嬰兒的哭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多,路管事的臉色也越來越白:“這種鬼嬰,一個就能殺死好幾個壯漢;要是有十個八個,就算是那些武林高手也抵擋不住!現在這裏有這麽多……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他正在惶恐間,卻聽得吳解腳下發出咯咯的響聲,低頭看去,粗大結實的原木竟然猶如幹燥的泥塊一樣裂開了無數的紋路。


    他嚇了一跳,急忙抬頭想要勸幾句,卻見吳解臉上的怒色已經無法壓抑,雙眼之中甚至有金紅色的火焰在跳動。


    “原來如此!”吳解冷冷一笑,笑容之中蘊含的殺氣讓陸嘉這老江湖都為之膽寒,“陸管事你稍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話音未落,他已經縱身躍起,猶如一隻大鳥般淩空飛出,雙腳在江水上連點了幾下,竟然踏著波濤狂奔而去。


    “三姐,你護住他們!”


    陸管事遠遠的聽到他的叮囑,然後就見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站在了木排上。


    “好孩子們別鬧了!姐姐帶你們吃糖去~”杜若忍著怒氣,拿出一些糖果,向那些哭著叫著朝木排圍過來的嬰鬼說道,“來來來~吃糖!”


    作為修煉有成的鬼靈,她不僅天生就對低等鬼魅有不錯的控製力,還能夠憑著身上濃厚的陰氣吸引它們,加上此刻拿出了小孩子天然喜歡的糖果,頓時就吸引了那些嬰鬼的注意力,將他們聚集到了一邊。


    陸嘉目瞪口呆地看著,不知道該說什麽做什麽。


    隻見這紅衣女子猶如沒有重量似的站在水中,將一塊塊細小的糖粒分出去,周圍鬼火盈盈,影影綽綽間不知道多少小小的嬰兒。


    過了不知道多久,遠方傳來了破空之聲,他轉頭看去,卻見吳解又一次踏著波濤歸來,一手提著個大包裹,另一隻手上提著一個穿著華麗過頭道袍的人。


    “這就是那個製造嬰鬼的邪道。”吳解迴到木排上,將已經被他扭斷四肢捏碎下巴的邪道重重扔在木排上,然後小心地放下包裹,將其解開。


    包裹裏麵全都是一枚枚比拳頭還小的小骷髏頭。


    “陸管事,麻煩你把這家夥給剝光了,我怕自己動手的話,會忍不住掐死他。”


    看到那些骷髏頭的時候,陸嘉就已經氣憤填膺,當即動手把這妖道郝教主剝了個幹幹淨淨,扔在一旁。


    “好了,控製你們的法器已經奪下來了,用你們母親的皮縫製的法袍也已經剝掉了。”吳解遠遠退後,對著那些已經轉過頭來,陰森森看著郝教主的嬰鬼們笑著說,“有仇報仇,有冤報冤吧!”


    話音未落,無數鬼靈已經一擁而上,撲倒了郝教主身上,連抓帶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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