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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八二章請主公上坐


    穀城因神農氏曾與此處嚐植五穀而得名,在西周時期,為穀國。


    就雒陽而言,穀城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城,更多時候,這裏隻是作為一個驛站。


    由於毗鄰孟津,穀城在關東諸侯之亂以後,鑒於當初孟津的危急,董卓就在穀城駐紮了三千人軍馬。正好處於雒陽、孟津和函穀關之間,穀城守將名叫做郭永。


    這郭永,二十六七歲的樣子,本是冀州安平廣宗人。


    黃巾之亂的時候,廣宗為張角所占據,郭永因家人在張角手中,不得已而從賊。


    張角死後,盧植攻占廣宗。


    郭永一家被放在黃巾俘虜之中,被押送至涼州戍邊,被牛輔看中。


    正好賈詡請辭,牛輔就把郭永提升為主簿。這郭永也頗有才華,辦起事來井井有條。


    郭永有一女四子,另外還有一個兄弟,名叫郭援。


    和兄長不同,郭援不喜文事,自有喜歡舞槍弄棒,身形威猛剛健,相貌醜惡猙獰。


    使一杆月牙戟,弓馬純熟。後來郭永被牛輔推薦至雒陽,董卓愛其才華,任命郭永為穀城令。雖然隻是個七百石的小官吏,但對於沒有任何依靠的郭永而言,董卓一家簡直就是他的恩人。故而擔任穀城令之後,可說的上是兢兢業業,非常勤懇。


    郭永除了手握三千兵馬之外,另一個職責就是屯田。


    兵事他很陌生,可是在內政之上,卻是非常出色,第一批流民遷移能順利進行,郭永功不可沒。


    可郭永沒有想到,僅一日的光景,雒陽居然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李儒等人到達穀城的時候,還真的把郭永嚇了一跳。得知事情緣由之後,郭永氣得大罵朝中士大夫。非常爽快的把三千兵馬都交給了李儒,而後交給了典家兄弟。


    典弗典佑氣度沉穩,性情果決,和典滿截然不同。


    兄弟二人接掌兵馬之後,立刻由典佑守護城池,典弗則帶領一千二百人,其中有二百巨魔士,前往雒陽接應董俷。在半路上,與撤往穀城的董俷匯合,一起返迴穀城。


    董俷已經徹底平靜下來,與往昔相比,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不同尋常的氣度。


    他沒有流淚。


    迴到穀城之後,先拜見了奶奶,又和蔡邕劉洪說了會兒話。三個老人安頓下來之後,就隨著李儒來到了穀城府衙的後院中。四姐董媛,正在這後院裏等候董俷。


    “爹爹,真的……”


    董媛早已經沒有往日的刁蠻,臉色蒼白如紙,輕聲的詢問。


    董俷點點頭,沒有說話。


    他走過去,抱起了在董媛身邊熟睡的嬰兒。


    “男孩兒?女孩兒?”


    “是個丫頭!”


    董媛強擠出笑容,可是那笑容,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小丫頭的臉形見像父親,很清秀。但那雙眼睛,卻是像極董媛,董俷不禁笑了。


    “姐夫,可想好名字了?”


    李儒搖搖頭,“我哪有那心情想名字?如果不是我,父親……”


    “姐夫,孔夫子說過一句話,逝者如斯夫。過去的已經過去,再怎麽懊悔也沒有用。與其懊悔,倒不如想想將來,想想咱們以後的路,想想如何找那些人報仇。”


    李儒聞聽,用力的點點頭。


    董媛說:“阿醜,要不你給小丫頭起個名字吧。”


    “我起名字?”


    董俷不禁遲疑,看了一眼李儒,卻見李儒點頭道:“西平,我方寸已亂,還是你來給孩子起個名字吧。”


    “好吧!”


    董俷沉吟了一下,“她生於都邑之外……邑外謂之郊,郊外謂之牧,牧外謂之野,野外謂之林,林外謂之坰……恩,就叫她李坰,我們都別忘記了今日的教訓。”


    李坰?


    李儒和董媛想了想,輕聲的鼓掌稱讚。


    這輕微的聲響,卻驚動了沉睡中的小李坰,頓時睜開眼睛,哇哇的哭了起來。


    董俷連忙把李坰交給了董媛,在董媛的勸哄下,小李坰漸漸的止住了哭聲,瞪大眼睛,看著董俷。


    “阿醜,你隻帶了這些人嗎?”


    “尚有八百背嵬之士和三百巨魔士在函穀關,由王戎成蠡麴義三人帶領。綠兒和家小都在那裏。我在曹陽亭遇到了楊賜的暗算……雖然我讓麴義召集弘農士卒,但我估計,麴義在弘農招不到多少兵馬,最多也就是把弘農和焦城的郡國兵收攏。”


    “那可沒多少人!”


    按照東漢軍製,一座縣城最多也就是八百郡國兵。


    好像弘農、焦城這種已經多年不經兵事的城鎮,加起來能有一千郡國兵就了不起了。


    李儒輕聲道:“算上徐榮和郭永的兵馬,再加上本部鐵甲軍,也不過八千人而已。”


    “還有我的虎女呢?”


    董媛忍不住開口道:“你們可別小看我的虎女。”


    還是以前的四姐,還是一樣的爭強好勝。董俷這心裏,也不由得舒緩了許多。


    李儒苦笑道:“就算加上你那五百虎女,八千五百人,攻打雒陽城?恐怕很難。”


    “那我們還可以召集京兆其他兵馬啊。”


    “其他兵馬?”


    李儒苦笑道:“誰?誰現在還會聽我們的調派?陽翟楊定、滎陽李通、成皋韓猛,這是京兆統兵最多的三個將領。可是父親不在了,他們會怎麽想,可就不一定了。”


    “韓猛定會聽從……卻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問題就在於此。”


    李儒沉吟片刻,“穀城不可久留,你今日雖震懾了李傕郭汜,不過一旦他們緩過勁兒來,肯定會對我們追擊。當務之急,我們要盡快退守至函穀關,再想辦法。”


    “恩,如今唯有這一條路了。”


    董俷心裏麵很不甘心,但是也明白,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


    “退至函穀關後,我們要設法阻擋住李傕郭汜的兵馬。這樣一來,司隸群龍無首。父親的死訊,想必很快就會傳開……恩,大方會從臨洮出兵,你的部曲也不會坐視不管。這樣一來,我們趁機占領三輔之地,據守關中,等待時機出兵雒陽。”


    董俷聞聽,連連點頭。


    “甚好,就依姐夫的主意。”


    李儒歎了一口氣,“隻可惜了我們這一年來在京兆的辛苦……”


    正說著話,門外人影晃動。


    董俷扭頭看去,隻見郭援正站在門口。


    “叔業,有事嗎?”


    郭援輕聲道:“啟稟武功侯,前方有探馬來報。”


    董俷和李儒看了一眼董媛。


    “快去快去,莫要擔心我……我這邊有虎女守衛,又有仲業家的陪伴,沒什麽事。”


    “那我就先和西平商議軍情,迴頭再來陪你。”


    董媛慘白的麵頰,飛起了一抹嫣紅,“快點滾,莫要婆婆媽媽,不像個男人。”


    在董媛的麵前,李儒真的是使不出半點脾氣。


    當下尷尬一笑,陪著董俷走出了臥房。


    “叔業,什麽事?”


    李儒一邊走,一邊沉聲詢問。


    郭援有些畏懼的看了董俷一眼,把個董俷看的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他現在的樣子,的確是很嚇人。滿身的血汙,還沾粘著些許髒器肉糜,很可怕。


    “主公,我看你最好還是先去清洗一下,我們在議事大廳等候。”


    董俷這才留意到自己的模樣。不過他沒有反應過來,李儒對他的稱唿已經發生改變。


    隻是點點頭,叫上在外麵等候的典滿,大步離去。


    在郭府下人的帶印下,董俷來到了一口水井旁。卸下盔甲,交給典滿在一旁清洗。


    然後又從包裹中取出換洗的衣服,擺在旁邊。


    拎起一桶井水,嘩的從頭澆到了腳。略帶著溫度的井水從身上滑落下來,董俷閉上了眼睛。


    “小滿,找一把短刀來!”


    典滿不明白董俷要做什麽,答應了一聲,就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他拎著一把短刀迴來,遞給董俷,說:“二叔,你要這短刀做什麽用?”


    不等他問完,就見董俷試過了刀口的鋒利度後,舉起短刀,貼著頭皮輕輕的一推,一縷縷黑發從頭上脫落下來。


    “二叔,你幹什麽?”


    董俷咬著牙,輕聲道:“李傕郭汜不死,我就不會蓄發。”


    一邊說著,一邊把頭發全都剃下來。短刀很鋒利,在董俷手裏就好像剃刀一樣。


    上一世,董俷也經常留光頭,主要是在山林間行走方便。


    不過用殺人的刀剃頭發,還是第一次……


    把頭發剃光之後,趴在水井上往下看。一顆光溜溜的腦袋出現在水麵上,董俷滿意的點了點頭。可轉身看去,卻發現典滿居然也拿起短刀,在旁邊剃光自己的頭發。


    “小滿,你又是幹什麽?”


    “二叔都剃光了頭發,小滿也要剃光。不報此仇,誓不蓄發!”


    對這小子很無語。董俷就算是想要阻攔,可是典滿已經剃了一半,總不成弄個陰陽頭出去。


    算了,隨他去吧。


    董俷拎起一桶井水,把身上的頭發絲衝洗幹淨。


    而後換上衣服,大步流星的往府衙大廳走去。


    董俷剛走,牛剛就溜溜達達的出現在水井旁邊,詫異的看著正剃光頭的典滿。


    “小滿,你做什麽?”


    “二叔剛才說,此仇不報,誓不蓄發。他把頭發都剃光了……我這是向二叔學習。”


    “唔,不錯,不錯!”


    牛剛一邊點頭,眼珠子一轉,就跑走了。


    不一會兒,就見典佑典弗,跟著牛剛跑過來。


    “小滿,幫我們把頭發剃光吧……”


    典滿拎著短刀,滿意的點頭,“這才是兄弟……嘿嘿,哪一個先過來?”


    ******


    且不說典滿幾個小子在那裏琢磨著如何把頭發剃光。


    董俷走進大廳,那牛山濯濯的腦袋,讓一屋子的人都好一陣子的發呆。


    不過沒有人去詢問,李儒說:“主公,請坐。”


    他手指中間的太師椅,請董俷坐下來。這一次,董俷卻是聽明白了,詫異的說:“幹什麽?我怎能坐在中間?姐夫,你別叫我主公……唉,你這算是唱的哪一出啊。”


    李儒正色道:“國不可一日無主,太師走了,可是在生前早已經指定了主公您來接手。我等商議軍情,不能沒有主持之人。故而在商議之前,需先訂下這名為。”


    話音一落,華雄徐榮同時起身,“請主公落座。”


    “請主公落座!”


    郭永郭援也躬身說道。


    見董俷還在猶豫,李儒說:“主公,這並非是我的主意,文開幾人,也都同意。”


    “可是我年紀小,如何能做的這住位?”


    正說著話,卻見可家兄弟陪著老夫人走進了大廳。老夫人身後,尚跟隨蔡邕劉洪。


    “阿醜,這位子除你之外,誰能坐的?”


    老夫人洪聲道:“甘羅十二歲可以做宰相,你為何就擔當不起這‘主公’二字?你十四歲出道,得虎狼之將名聲,打羌人,震雒陽,雍丘救駕,提起你董俷的名字,天下哪個英雄不稱讚?更不要說,你攻打朔方,為我大漢開疆擴土……別忘記了,你可是驃騎將軍武功侯,若這時候你再退縮,那才是當不得董卓的兒子。”


    董俷一怔,不由得沉默了。


    華雄說:“主公,這天下間除了老太師,我華雄隻佩服你一人。你若不做主公,誰能做我主公?”


    “就是,徐榮亦是如此想。”


    郭永郭援相視一眼,而後再次拜請董俷落座。


    “既然如此……”


    董俷深吸一口氣,大步走到了中間太師椅前坐下,“那我也就不再推辭客氣了。”


    “我等參見主公!”


    李儒華雄,徐榮郭永,四人上前一步,拱手行禮。


    老夫人沉聲道:“可儀可曼,從今日起,你二人就在武功侯麾下效力。好好幹,為自己搏一個好前程。”


    可家兄弟洪聲應命,在董俷麵前行禮。


    “且慢!”


    李儒突然開口阻攔,略帶渾濁之色的眸中泛起一抹精光,“可家兄弟,你二人即是在主公麾下效力,當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才是。我查過,河內並無姓可的人家。”


    老夫人似乎早已經預料到了似的,微微一笑。


    也不管這大廳中的情況如何,在蔡邕和劉洪的攙扶下,手拄龍頭拐杖,走了出去。


    而華雄徐榮等人卻是一驚,目光齊刷刷的凝聚在可家兄弟的身上。


    這可家兄弟,難道也是敵人不成?


    董俷倒是不甚緊張,靜靜的看著那可家兄弟。若這兄弟二人真是敵人,那董家老小,隻怕早已經沒命了。而且,李儒雖然是這麽說,臉上卻沒有流露出任何表情。


    “可家兄弟,你二人既然效力與我,自應當實話實說。你兄弟這一年來的表現,非常好,若非你二人,奶奶說不定……我不管你二人以前是什麽人,既然現在投效我,那麽過去的事情就一筆勾銷。可是,我不喜歡我的部下,對我有所隱瞞。”


    可家兄弟神色平靜,可那眼中,卻流露出一抹激動。


    “小人該死,小人……我兄弟二人,的確不姓可,實際上是姓何。”


    “何?”董俷詫異的看著那兩兄弟,“難不成,你們是南陽何氏族人?”


    可儀搖頭,輕聲道:“我兄弟的確是河內人,小人名叫何儀,我兄弟名叫何曼,江湖有個諢號,叫做截天夜叉,與南陽何氏,並沒有關係,相反如今還是欽犯。”


    欽犯?


    董俷還沒有反應過來,郭永突然間啊的一聲驚叫:“我想起來了,你二人是張牛角麾下的人……早年還在青州造反,不過被朱儁所擊破……我還以為你們死了呢!”


    董俷不由得愕然。


    這兩人,竟是黃巾餘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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