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起起伏伏,輪船在江麵上是唯一的光源,天上群星璀璨,一輪月牙高掛,天和地連接到了一起。


    教了李初一一下午,葉北現在迴到船倉繼續看書。底倉是沒有燈的,所以大家早早地閉眼休息,能睡就睡,睡不著那也沒辦法。


    船依舊搖搖晃晃,葉北睡不著就繼續看書。


    “我看你是入魔了,這書真的這麽好看?”師姐是看不懂葉北:“修煉的時候也沒看你這麽認真,紮個馬步都喊累,現在看書不累了?”


    “師姐,你知道你現在像一個人麽?”


    師姐一愣,她哪知道:“像誰?”


    “像我老媽,她就是這樣,我放假在家她就這麽樣說我:‘怎麽不做家務啊,做個家務就喊累,在電腦前一座一天難道不累麽?’”葉北雖然臉上掛著笑容,心裏卻一陣泛酸,因為他再也見不到愛嘮叨的母親了。


    師姐生氣了:“不管你了。”顯然她並不認為像葉北母親是什麽高興的事情,她是氣不打一處來,難道自己的關心就成了多管閑事的老媽子麽?


    “師姐,真生氣了?”葉北發現師姐是真生氣了,立刻變了一張臉:“我是想念我媽了,師姐,我要多謝你一直以來都很關心我,幫我修改衣服,幫我納鞋底,還總是提醒我別得意忘形,我都知道。師父死了,你就是我唯一的親人。”


    秦穎一聽葉北什麽都記得,眼眶裏眼淚也直打轉,因為她也想念娘親和師父了:“你這個壞人,提師父幹什麽,讓我也怪想念的。”


    雖然一直以來師姐好像都很淩厲,但她到底隻有十八歲,沒人可以幫她遮風擋雨,她還要帶著一個不懂事得師弟,她的苦又有誰人知。


    “師姐別傷心了,是我不好,不該提起這些傷心事。”葉北知道師姐肯定不僅僅是想念師父,還在想念父母。師父去世之後,葉就聽師姐說夢話,有時候做夢醒來躲在被窩裏哭,夢話就是喊娘親,她肯定也有很多心酸事。


    就在葉北還想安慰師姐的時候,突然感覺一股外力從船上傳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晃動了起來。


    已經睡著的人也被驚動了,大家驚慌失措,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時間孩子的哭鬧聲,大人的驚恐聲連綿不絕。


    “船在原地打轉?”葉北發現不是自己在晃動,而是身體跟著船一起大角度地轉圈,船倉裏的所有人都失去了重心,根本站不住。


    “是共工信徒!”陸如荑知道她一直等待的敵人終於出現了,隻是沒想到對方如此大膽,竟然直接對整條船出手。


    江麵無緣無故出現了大漩渦,輪船在漩渦中心不斷打轉,隨時有傾覆的危險。


    “大家快去甲板。”張三大喊一聲,此時走廊上已經擠成了一團,大家人擠人,手腳並用,有些人甚至連連滾帶爬,但有些人趴下了就再也沒有站起來,因為後麵的人踩踏上去,拚命地朝著樓梯口逃命。


    底倉人最多,也最擁擠,場麵最為慘烈。


    而在中倉和上等倉,因為就在甲板上,人也少所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甲板。然而就算到了甲板,外麵卻是漆黑的江麵,他們還是不知道如何逃生。


    “聖主在上!”此時那位黑袍修女猛然綻放出一道聖潔的光芒,宛如黑暗中的燭火帶來一絲溫暖,穩定了人心:“聖光閃爍!”


    右手高舉,手掌心飛出一個明亮的聖潔光球,照亮了周圍。


    然而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隻聽哢嚓一聲,船開始傾斜,底倉進水了。


    修女知道這是有惡魔在作祟,自己必須用虔誠的心靈和聖光術淨化惡魔。聖光閃爍製造的光球可以尋找到惡魔,此時被聖光照耀的江麵沸騰著,但漩渦卻並沒有減慢。


    “在水裏?”修女落下右手,指揮光球下水。


    但此時已經有很多船員選擇跳水逃生了,但當他們跳入滾滾江水之中,就好像生餃子一樣全部下沉消失。


    輪船越來越傾斜,不逃走也隻能卷入其中,不得逃生。


    留是死,逃亦是死。


    一片混亂中修女滿臉沉重,她搭救不了每個人,她能做的就是使出全力,雖然她隻是一個真言者,但在聖主庇護之下,無懼任何的惡魔。


    聖光球沒入江水讓水麵更是洶湧翻騰,顯然水煞和祝融信徒一樣失去了實體,共工信徒現在變成水,和濤濤江水融為一體。


    閃光的效果並不明顯,修女現在和敵人還有境界的差距,不過修女並沒有放棄,而是從挎包裏掏出了一個嬰兒手臂長的十字架,開始禱告:“聖主啊,來自聖潔十字的祈禱,展現聖光的奇跡,指引迷途之人,我無私,我奉獻……”


    隨著祈禱聲,修女身上的聖光越發強烈,手中的法器也好似被點燃了一般釋放出蒼白之光:“聖主,賜予我聖光之力吧!”


    轟!


    江麵刹那一片光明。


    此時逃上甲板的雲姐也不由麵露虔誠,如果能讓她活下去,她不介意去教堂上柱香,捐點香火錢。


    其他人也隻能希望這位神秘的修女能挽救他們這群迷途羔羊。


    聖光將整艘船都包圍了,眾人隻感覺暖洋洋的光穿過自己的身體,潔淨自己的靈魂,前所未有的安詳感浮現心頭,似乎能忘記自己位於危險之中,忘記自己腳下是傾斜的輪船,甚至忘記自己現在身處黑夜。


    光芒穿過了牆壁,照亮了已經一片悲慘的底倉。


    水已經淹沒了這裏,葉北一動不動地看著一切,耳邊迴蕩著趙虎的悲憫。


    底倉的人太多了,水也漫得最快,趙六斤被人群擠在了後麵,而後麵已經全是水了:“六斤——”趙虎大喊著,趙家強死死抱住他的腰,因為趙六斤兇多吉少,應該說後麵的人都兇多吉少了。


    趙六斤是和他們一起長大的玩伴,但在人群之中大家根本顧不了每個人。秦穎也很悲痛,但現在他們要繼續往上,因為水還在上升。


    雖然聖光照亮了一切,但並不能阻止共工信徒對地書的渴望。


    “師弟。”秦穎唿喚著葉北,但葉北的卻死死盯住水麵上漂浮起來的幾頁白紙,其中一張上還歪歪扭扭地寫著‘李初一’。


    是那個希望學會寫信的少年,他也沒有逃出來,童工們身體沒有大人那般強壯,根本拚不過大人。


    他死了?!


    葉北隻感覺大腦一片空白,那個孝順又好學的孩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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