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掉地上,我就掃掉。天天就知道睡,你看看隔壁那誰誰誰早上六點多就起來背單詞了…”

    “知道了。”

    葉涵絕對是唯恐天下不亂的類型,吃午飯的時候,她故意舊事重提:“姐姐最近在學歌嗎?我也想學,就你信紙上那一首好了,教我吧。”

    她發誓,下輩子投胎要當葉涵的媽媽,非得拿著棒槌追著她打不成。

    那個下午是葉漾最難忘的,她用著《不得不愛》的旋律將魏浪的信編成了歌。偶爾葉涵指著信提醒:“姐,你少唱了一個:午後。多唱了一個:原來。還有這段你少了。”

    她丫的懂不懂押韻!

    從初二到初三整整兩年,通信了兩年,沒有間斷過一次。有時候葉漾想她要是將這股韌勁放在學習上,估計早就考上重點高中了,和魏浪在一個學校,繼續penpal的革命情誼。魏浪也在信中問自己,要不要一起去二中?順便小小的問自己的名字。以往他從來不提名字,可能是要畢業的緣故吧。

    天啊,二中哪,傳說中的二中,隻有班上頂尖的好學生才能去的天堂自己怎麽可能去的了,除了語文稍微能拿出手,其他的就不一一介紹了。當魏浪提出讓她考去二中,欣喜之後有著無比的哀傷。這坑爹的智商全用在寫信和搭訕帥哥上了,一絲絲都沒留下。告知名字倒是無所謂,兩年的友誼早就讓他有勇氣說出自己的名字,隻是時機顯然不對,惡劣的分數再次打擊葉漾,讓她陷入軟弱中。

    頭一迴,她沒有迴複,想不到拒絕的理由,自卑不允許她說出實話。初中的孩子,以學習為單位,好學生玩在一起探討學業,學習差的聚在一起討論下頓吃什麽。在別人不知道的地方,葉漾默默的享受著和優異的魏浪聊天的日子。就算不認識,至少我在分享你的快樂和憂傷。

    她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上自己寶貝著一年的裙子,有花朵的圖案,爬滿白色的底紋。最後一節課是英語課,上完就可以看籃球了。她的心很雀躍,頭一迴覺得時間過得非常慢。

    “葉漾,上來!”滅絕師太拍著尺子,眼睛裏放著精光。她忘記了今天是發英語卷子的時間,滅絕師太低沉著臉,看著眼前打扮的嬌好的女生,天天不念書,心思就用在外貌上。

    “你說說,這聽力選擇題有選項d嗎?你就算瞎選,能不能選a、b、c。整天腦子裏裝著什麽,我教書十幾年,也沒見過你這樣的。15個選擇題愣是一半讓你選了d,迴去把聽力各抄5

    遍。”

    葉漾領迴卷子,心裏很難過。她是真的聽不懂,才憑感覺選的,奈何英語不像數學,居然沒有d。差學生也是有自尊和驕傲的,以為自己不在乎老師的責罵,可是心裏卻痛的想哭。

    “誰讓你坐下的,拿著卷子到後麵站著。”

    葉漾不說話,頭快要低到塵埃裏。

    “胡蝶,你上來,你倒是出息啊,愣是給我選出3個e,選d我還能原諒你習慣出的差錯。e怎麽迴事,以為你媽媽給你取的名字叫胡蝶你就能飛了是吧?什麽樣的人和什麽樣的人玩在一起。”說完將卷子往胡蝶麵前一扔。“滾後麵站著。”胡蝶毫不在意,吊兒郎當的站不直,抖著腿,就差嘴裏嚼塊口香糖。陳老師看著火大,終究沒說什麽,不至於為了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魏浪,等等。”

    教室外傳來男孩子的唿喚聲。魏浪恰好停下,看到站著的胡蝶和葉漾,他微笑著,打招唿的對象是胡蝶,可是她的心裏揪心死了,怎麽可以讓魏浪看到這樣的自己。明明平時站著也沒這麽難堪過。為什麽滅絕師太要拖課,為什麽魏浪要恰好經過,為什麽自己眼睛不好使,就算瞎蒙答案,也要蒙有的才是。魏浪說young有空看我比賽,我很想讓你為我加油,即使我不認識你,不知道你是否會來。葉漾下課後沒有猶豫直接迴家去了,果然好學生和壞學生的差距不是一條裙子能解決的。

    那天,陽光正柔和,葉漾的眼裏一片黯然,隻有刻意跑去西邊上廁所,才能看到她眼裏明媚的微笑。頭一迴,她收到了魏浪連續的兩次迴信,他慌了,以為自己惹她生氣了。

    她笑著迴複少年:加油,等考完了,我就告訴你我是誰。她是真的想告訴他。暗戀像掉落的頭發,終究會被梳子帶走。信裏藏著是一場空歡喜,夏天一到,終究各奔東西。她初三最煩惱的問題就是與魏浪到底是什麽關係?能有什麽關係呢?她認識他,她暗戀他,反之不成立。他在西,她在東,卻隔著千山萬水。而今,他不在西邊,而是去了更西邊的省重點高中。

    暗戀始於絆一跤,死於畢業。

    離畢業還有兩天,所有留戀的、不甘的不敢的心事統統都要隨風而去。葉漾的內心縈繞著一種淡淡的、卻不能忽視的悲涼。

    樹上爬滿了歲月的皺紋,樹葉仍舊茂密如兩年前初遇魏浪時。那天,她收拾著自己三年積攢的“破銅爛鐵”,沒什麽舍不得,初中三年除了渾渾噩噩的上課,渾渾噩噩的寫作業,她竟

    想不起來迴憶的理由。

    “你好,打擾了,我想找一個人。”

    葉漾抬頭,有些不可置信:“啊…那個,你找…那個…胡蝶不在。”她想咬斷自己的舌頭,為什麽會大舌頭,太不爭氣了。她忘記了,初中三年有一個舍不得,就是眼前這個男孩。

    “我不找她,我找另一個人。”

    “她叫什麽?”葉漾鎮定的問道,臨近畢業,她想給他一個好印象。

    魏浪想了想,有些懊惱,終究不知道她叫什麽。聊了兩年的光景,像是一個夢,如果女孩不說她在這個學校,他會覺得她來自國外。

    “沒什麽。”魏浪抬頭,笑如初二那年。“考試,加油。”

    他說完,轉身離去。葉漾不止一次問自己:他是在找young嗎?如果他真的問你們班有人筆名叫young嗎?她想她會大方的介紹自己:我不知道,不過我叫葉漾,不是小樣兒的樣。很高興認識你,魏浪。

    考完試後一身輕鬆,胡蝶喋喋不休的說魏浪在三中考,在她隔壁。有時候葉漾都很奇怪,為什麽比起自己,胡蝶和魏浪的更有緣分?為什麽她的隔壁沒有姓魏的呢?

    “哎呀,小樣兒你聽沒聽我說哇。”胡蝶以為葉漾很喜歡聽到魏浪的事兒。

    “什麽?你接著說。”

    “下麵的話,我說了,你肯定有感觸。”胡蝶潤了潤嗓子:“畢業那天,魏浪滿校園的找一個人。”

    “哦,我知道他找人,他也問我了。”葉漾歎氣,現在離畢業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

    “你不好奇他找誰嗎?”胡蝶也跟著歎氣:“要是我沒迴去那麽早就好了,我肯定拉著你跑到魏浪那裏大大方方的介紹:她就是你想要找的young。”

    葉漾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嘴唇,沒說話。愛情就是先紅了臉,然後紅了眼。她看到他跑到操場、教室、小賣店,他在跑,她小心翼翼的跟著,她知他在找人,卻從來沒想過他找誰。太陽下山了,照著路邊香樟樹的影子,長長的一條,彷如前方的少年。終究,還是沒勇氣,葉漾失了興致,這樣隻會讓自己看起來像個跟蹤狂。

    而後,胡蝶的話讓她醍醐灌頂,他找的地方都是她愛去的地方。她曾在信裏說考的不好會去操場看別人打球,大汗淋漓的場麵讓她覺得初中是很美好的。她也說過午休時間會跑去小店買零食,上課趁老師不注意拿出來吃,其實她忘記對他說大多時候她都是和胡蝶一起,

    胡蝶買零食,她買信紙。可是親愛的千八女鬼,以後我再也不會買信紙了,沒有你的高中,要信紙做什麽呢?

    那一天,她的心裏裝滿了那麽濃重的離別愁緒。而今,內心慢慢平靜,就像淤泥慢慢沉澱,最終還原水的清澈。

    葉漾將信仔細的疊好,放到自己的梳妝台櫃子裏。她大概是不怎麽喜歡魏浪的,否則怎麽沒有為他好好學習,考上同一所高中。這個世界有很多個姓魏的,魏明,魏勳,魏江,卻再也沒有一個魏浪,用他淡淡的筆觸寫道:hello,young,很高興認識你。

    其實追葉漾的人也不少,可是她總能挑出各種毛病。

    這個矮了這個醜了,這個家遠,這個悶騷。好不容易找了一個入了眼的,又因為第一次約會男方隨地吐了一口痰而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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