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枝兒的眼中帶著無盡的絕望,她的手指緊緊的蜷縮著,什麽也瞞不住了,她眼前的不過是無盡的漆黑。


    施染的目光從兩個人的臉上掃過,最後落在連枝兒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上。


    「是我的骨肉。」


    剎那間連枝兒和傅雲凰全都愣住了,連枝兒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似乎不相信他幾乎能為了自己做到這樣的地步。


    「不,不可能。」傅雲凰已經從震驚中迴過神來,「您是最重禮儀德行的人,你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施染單薄的嘴唇微微的抿了抿,「所以我要娶她。」


    他的話無異於將傅雲凰推入到了無盡的深淵之中,她的眸子裏滿是恨意,「施染,我一心仰慕你,即便明知你是冷心之人,卻還是要嫁給你,你今日竟為了一個卑賤至此的女人,要將我和我的臉麵往地上踩嗎?」


    連枝兒看著眼前這個幾乎瘋癲的了的女人,那張絕世美艷的臉也顯得有些猙獰可怕。


    施染冷靜的沒有任何感情的眸子看向了她,然後不緊不慢的從自己的袖口處掏出一封信來。


    「這是令尊退還的婚書,咱們的婚事已經作罷了。」他的聲音冷的沒有一絲的留戀。


    傅雲凰知道,自己的父親還是不敢得罪長公主,所以才將婚書退還的,可是施染那沒有任何感情的眼睛。如匕首一樣狠狠的刺著她的心。


    他就像是丟棄一個毫無用處的物件一樣,對她沒有任何的感情。


    「好,很好。」她笑著,可笑著笑著眼淚就落了下來,「施染,我這樣一日會讓你因為你的殘忍而付出代價,我希望你明白情愛,然後一生欺淩孤苦。痛失所愛。」


    施染還是皺了皺眉,但一旁的連枝兒卻隻覺毛骨悚然,背後發涼。


    絕望悲愴的女子轉身要走,而施染卻喚住了她,「有件事還請你幫忙。」


    傅雲凰轉過身子來,那雙極美的瞳仁裏似乎燃燒著什麽,等待著什麽。


    「連兒有身孕的事情,還請你不要跟旁人提及。」明明是要求她,可他的聲音裏卻帶著凝重,好似命令一般。


    傅雲凰眼中的亮漸漸的散盡了,隻剩下無盡的灰燼,然後絕望的眸子從連枝兒的臉上劃過。


    「放心,我是什麽身份的人,豈能議論這些骯髒不堪的事情。」她絕望的笑著,「施大人欺世盜名的麵目定然會被天下人知曉的,又何必等著我說。」


    連枝兒道。「多謝。」


    「很得意罷。」傅雲凰的臉上凝著笑,看著連枝兒,「我以後便是世子妃了,咱們走著瞧,看看看咱們究竟誰選對了男人。」


    連枝兒不甘施染那樣纖塵不染的人受辱,隻倔強的道,「那還請世子妃好好的討好您的世子殿下,將來不會被世子殿下厭惡。」


    傅雲凰看著連枝兒,卻並未說什麽,似乎不屑跟她這樣下賤的奴婢爭辯,隻轉身走了。


    很快屋內便安靜了下來,施染的眸中隱有一絲的煩亂。


    他在朝堂上與那些頑固腐朽的大臣們爭辯,甚至於那些藩王們勾心鬥角,也不似今日這般累過。


    連枝兒也不敢出聲,隻到了被茶水給,端到他的麵前。


    她的手指不斷的絞著自己的衣衫,來掩飾著自己此時的侷促和不安。


    然而她的嘴唇微微的動了一下,剛想說什麽,卻見他淡色的眸子已經落在了她的身上,「怎麽還沒有換衣衫?」


    連枝兒有些羞愧的底下頭,卻並沒有說什麽,隻轉身離開了。


    ————


    傅雲凰迴到客棧的時候,眼中的淚似乎已經流盡了。


    她幾乎麻木的上了樓,卻一眼看見了臨窗而坐的男人,他似乎有什麽煩心的事情,連背影也帶著幾分的冷冽。


    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他連頭也沒有迴。


    「迴來了?」


    「我以前真是糊塗,世子乃是皇親貴胄,又掌管京中數萬的禦林軍,天下誰人不想嫁。」她笑的傾國傾城,一顰一笑間皆是動人心魄。


    「哦?那些女子更在乎的不更是本世子的這副皮囊嗎?」他轉頭也笑眯眯的看著她,眉梢微微挑起。


    「我與旁人不同。」她如同狐媚的妖。


    忽然間他臉色驟變,臉上的笑意剎那間不見半分的蹤跡,隻走上來,死死的扼住她的下巴,連聲音裏也帶著冷冽。


    「別算計本世子什麽!」他陰冷的聲音裏帶著警告。


    「世子殿下不是更厭惡施染嗎?所以您這樣費盡心機的娶我,隻為了羞辱他。」她的眸中似藏了利刃。


    「本世子想對付施染,有千萬種的法子,但輪不到你在這裏教唆,本世子可不是那些被你這皮囊給騙到的男人!」他猛地甩開她的下頜,聲音裏也是無盡的冰冷,「世子妃可不是那麽好當的。」


    「我們時候迴京?」她的眼中已經有了恐懼之色。


    阮祿的聲音裏夾著幾分的複雜,「本世子從京中帶了一件東西,尚未送人,等七夕一過,本世子才懶得留在這破爛的地方。」


    傅雲凰這才注意到,桌上有個紫檀描金匣子,匣子色澤明艷。花卉栩栩如生,連她這樣見過世麵的人也不由得詫異。


    她自知失禮,卻還是走過去將那匣子給打開,不由得滿臉的錯愕。


    「怎麽是鳳冠霞帔?」


    她的指尖從那鳳冠上劃過,卻見那上麵鑲嵌著的珍珠竟是如龍眼大小的東珠,而那嫁衣上的繡著的金牡丹,竟是竟鳥羽搓成線,直接織成的。


    「這是當初長公主成親的時候,先皇所賜的那身嫁衣?」她不可置信的問,「您要送給誰?」


    她也聽聞這件事情,當初長公主成親的時候,先皇看著這套鳳冠霞帔道,「如今價值萬金的衣衫,一生隻穿一次實在是太奢靡了。」


    長公主跪地謝恩,隻說道,「等女兒以後生了子嗣,他娶妻之時,定然要用這身鳳冠霞帔。」


    「自然是送給該送的人,你覺得自己配穿這件衣衫?」阮祿冷冷的看著傅雲凰,目光中皆是鄙夷之色。


    「您要送給施染?」她實在想不出他千裏迢迢的趕過來,究竟要給誰。


    「本世子與他是故交,對他也頗為欣賞,他納妾大喜,本世子送他一些東西有何不可?」阮祿伸手將匣子關上。險些砸到了傅雲凰的手指。


    ——————


    雖是荒涼之地,比不得上京中的熱鬧,但這還是連枝兒第一次瞧見七夕節。


    連枝兒瞧著街上路邊的樹上紮著無數的彩花,台階下的孩子們隻仰著臉,瞧著偶爾被燃放的煙花。


    施染似乎很不喜熱鬧,隻走在人群裏,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施染隻帶了鬥笠,雖看不見他的樣貌,周遭還是有無數的人的目光瞧像他。


    連枝兒頭上綁了跟紅繩,並沒有多餘的首飾,看起來竟比往日多了風流靈動,越發的招人喜歡了。


    然而就在這時,卻見人們喊著,「仙人下凡了,都快去瞧瞧。」


    連枝兒一愣,但因為人群從四麵八方的擠了過來,他們走了走不了,隻能隨著人流往前麵走著。


    她下意識的護著自己的肚子,生怕有什麽閃失。


    而就在這時,卻感覺自己跌入一個溫柔的懷抱中,然後是那熟悉的木蘭香。


    是施染護著她,不斷的往前麵走。


    擁擠之間,連枝兒的腳不知被人踩了多少下,鞋子也勉強掛在腳上而已。


    當她轉身緊張的看施染的時候。卻見他衣衫出塵的白衣上麵幹幹淨淨的,竟不知是如何躲過那些人的荼毒的。


    終於擁擠的人群停下了,連枝兒隔著人影,隱隱的看見了那些人口中的「仙人」。


    竟是阮祿和傅雲凰,兩個生的如此俊美的人湊到一處,不讓人注意都難。


    卻見兩人正站在一個攤位上,那攤位上置放著十幾個瓷碗,卻不過是投針驗巧的小把戲而已。


    那老闆見自己的攤位前圍了這麽多的人,越發的歡喜。


    連枝兒遙遙的瞧著,卻見傅雲凰的手裏捏著銀針,認真起來的美人好似更加的引人注目,周圍的人都屏氣凝神的不敢發出半點的聲音,生怕驚擾了這位,「仙子」。


    很快那滿臉凝重的美人便笑了起來,剎那間連天上的煙花都失去了華光。


    阮祿笑著將她摟在懷裏,親昵的說著什麽。卻見美人笑的更加的動人。


    如此神仙眷侶,便是天上的牛郎織女,也不過如此罷了。


    連枝兒下意識的去看施染,鬥笠下的他,臉色出奇的平靜,好似根本什麽也不在乎。


    「咱們走罷。」連枝兒一見到阮祿,便覺得心驚膽戰,好似自己所有的秘密很快要被他給識破似的。


    施染牽著她的手,正要走的時候,身後卻傳來如擊玉的聲音,「施大人留步。」


    連枝兒下意識的身子一僵,剛抬起頭來,卻見施染和傅雲凰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她的麵前來。


    四個人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才勉強將那些追著的人甩下。


    阮祿的心情極好,素日的冷冽也不見了。


    「本世子這次過來,是來接將來的世子妃的,她前些時日跟本世子鬧了脾氣,本世子是來負荊請罪的。」他滿臉寵溺的看著傅雲凰。


    而傅雲凰麵帶嬌怯之意。


    施染依舊麵無波瀾。


    連枝兒隻覺得現在的情形有些怪異,隻恨不得拔腿就走。


    「聽聞施大學士要納妾了,不知吉日定在何時?」阮祿有些漫不經心的問。


    「過兩日就設宴。」施染的聲音很淡。「今日佳節,正要去選喜服,便在這裏告辭了。」


    「本世子也閑著無聊,這城中的景致不及京中的一毫,不如咱們就一併去罷。若是遇見了喜歡的,本世子也給世子妃挑選一身。」他笑的有些虛假。


    很快四個人便來到了城中唯一的裁縫鋪子,路上施染和阮祿和和氣氣的,竟好似舊友一般。


    店鋪的老闆笑著走了過來,「我們這裏隻賣鳳冠霞帔,不知哪位想要買?」


    連枝兒嘆了口氣,隻從後麵慢慢的走了出來,「我隻要一件淺紅色得便成。」


    隻有納妾的時候才會穿淺紅色的喜服。那老闆是見過世麵的人,也不戳破,隻笑著道,「瞧著姑娘麵善,倒是有一件極好的要給姑娘瞧一瞧。」


    說完他果然小心翼翼的從藏好的箱子裏拿出一件正紅色鳳冠霞帔來。


    剎那間卻見銀光閃耀,屋內似亮了幾分,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身嫁衣給吸引住了。


    「這件隻要五百兩銀子。」那老闆笑眯眯的說,「如今姑娘也是有緣的。這身衣衫定是與姑娘極為相配的,以後能穿在姑娘的身上,想必也是它的福分了。」


    「可是顏色?」連枝兒有些錯愕,難道這老闆沒有聽清楚適才的那些話嗎?總不能得寸進尺的要施染娶她為妻罷,他已經幫她到這種地步了,她又豈能再連累他。


    「這裏沒有施太傅,誰還敢管大學士納妾不成?」阮祿慵懶的聲音傳來,「本世子瞧著套極好,也不至於跌了施大人的身份。」


    豈止是極好,便是皇親貴胄們也不敢穿這樣奢靡的嫁衣啊。


    連枝兒有些緊張的看著施染,卻見他的眼中似有安慰之色,然後溫聲道,「那便多謝世子殿下了。」


    阮祿挑了挑眉宇,然後笑著道,「五百兩銀子而已,隻當是本世子和將來世子妃的禮金就是了。」


    施染笑的溫柔,「去試試,若是有不合身的地方,隻叫他們改就是了。」


    連枝兒有些不敢動,滿臉懷疑的道,「真的可以穿這件嗎?豈不是要逾越了規矩。」


    「無妨。」施染慢慢的道。


    聽了他的話,連枝兒果然將心放迴到自己的肚子裏


    她卻好似想到了什麽,唇角微微的勾起,眉眼間卻是難掩的歡喜,「從未想過有一日會穿著中原的嫁衣出嫁,不過我更喜歡的還是北涼的喜袍,那衣衫是……」


    她說倒此處,聲音卻被猛地打斷了,「還不進去換,難道要本世子在這裏等著你不成?你雖是施大人的妾室,但終究還是個奴婢罷了。」


    連枝兒卻清楚的瞧見了施染和阮祿眼中的緊張,不知他們究竟在害怕什麽。


    「你是北涼的人?」傅雲凰走上前一步。死死的盯著連枝兒。


    「進去換罷。」施染淡淡的說,聲音裏卻是無盡的溫柔,「我在這裏等著你。」


    她不由自主的紅了臉頰,便抱著衣服,往後麵的屋子裏走去。


    施染的目光從阮祿的背影上掠過,然後慢慢的道,「還有一些東西忘記了,先告辭一會,一會連兒若是出來了,還請世子大人告知她一下。」


    說完便優雅的行了禮,轉身離開了。


    傅雲凰咬著牙,似乎在猶豫著什麽,而就在這時,卻見阮祿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幾乎要將她給看穿了一般,「怎麽?還不追上去?你的舊情人在外麵等著你呢?!別去太久。否則本世子的醋味上來,你們可要受苦了。」


    傅雲凰不知他懷了什麽心思,卻還是轉身匆匆忙忙的追了上去。


    等他們走後,阮祿的目光漸漸的變得幽深起來,他轉身便往鋪子的後屋走去。


    施染走到外麵,隻抬著眼睛看著街上的繁華,即便一切都映襯到他的眼中,而他臉上卻依舊是無盡的薄涼,好似什麽也不在乎。


    而就在這時,一個極美的身影去慢慢的站在了他的麵前,然後是極為動聽的聲音,即便那聲音裏帶著憤怒,「你要娶一個北涼的女子?」


    「是。」施染的聲音很淡,淡的幾乎消失在飄渺的風中一般。


    而就在這時,卻見傅雲凰的臉上忽然露出得意的笑容來,「好,好的很,竟不用我費事,你自己要自掘墳墓了。」


    裁縫鋪內,連枝兒已經換好了那鳳冠霞帔,給她換衣衫的小丫頭已經看直了眼睛,一雙眸子裏滿是震驚。


    「好漂亮的風光霞帔,便是皇後娘娘穿的也不過如此罷了。」


    連枝兒不懂得中原女子的嫁衣,但自己也覺得十分的漂亮。


    她照著鏡子,卻見京中的女子艷若桃李,竟比往日還要動人,原來蘭姨說的不錯,隻有女子嫁人的那一日是最美的,因為可以穿這麽漂亮的鳳冠霞帔。


    就在她沉思的時候,一個聲音卻從身後傳來,「這件衣衫你可喜歡?」


    連枝兒驚恐的往後退了一步,鞋子險些踩到了長長的裙擺。


    卻見阮祿走了進來,隻衝著那小丫頭晃了晃手,那丫頭便領命走了,剎那間屋內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安靜的連唿吸聲都聽的一清二楚的。


    連枝兒緊張的要往外走,嘴裏還說著,「施染呢?他在哪裏?我要見他!」


    阮祿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將她硬生生的扯到自己的身邊裏,然後冰冷的眸子直直的看著她。


    「這麽一會子不見便活不成了嗎?」他的聲音顯得有些複雜,「放心本世子隻是來瞧瞧這鳳冠霞帔穿在你身上是什麽樣子而已。。」


    連枝兒有些不解,甚至不知他究竟想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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