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州官道。


    有一輛豪華的雙騎馬車自京城出發,緩緩往西,沐浴在清晨的陽光中。


    趕車的是一位三十來歲的男子,護衛裝扮,右手拿著馬鞭,輕鬆又自在,但淩厲的雙眼顯示他每時每刻都保持著警惕。


    車廂內散發出令人沉醉的香氣。


    裏麵有兩名年輕的姑娘,都在吃零食看雜書,安靜美麗。


    還有一名年輕公子哥,正躺著睡覺,發出有節奏的鼾聲。


    這行人當然是杜雍、楊進、菱菱、清瑤,此行要去往京城西麵的乾州總管府。


    這幾天杜雍很勞累,吃席吃的,每天都要灌一肚子酒,都沒怎麽睡過,所以在路上補覺。


    大伯杜宗承的小妾已經確認是懷孕,這可是天大的喜事。


    杜宗承頗為低調,就請自家人吃了一頓酒飯,關起門來慶祝。


    老太太和杜雍是真的開心,祖孫兩都喝的醉醺醺的,還一起想孩子的小名。


    杜宗燁、杜宗隆、梁河等人當時也是滿臉喜色,至於是不是真的高興就不得而知,杜雍沒去深究也不想深究。


    盡管杜宗承想低調,但消息是壓不住的,自家人慶祝過後,數不清的客人拎著禮物上門,侯府不得不連續開了幾天的席,到最後連陛下都遣人送來了賀禮。


    梁河將要去大理寺任主簿也是大喜事,但被侯府的喜事壓下,所以沒造成多大轟動,不過杜雍還是帶著禮物去恭喜了一番,受到了梁府上下最熱情的歡迎,杜雍免不了又大喝一頓。


    出城前一天,杜雍在城西最豪華的酒樓訂了個包間,宴請大理寺火組第一小隊,大家暫時放下小圈子和公事,痛快地喝了一頓,預祝杜雍前程似錦。


    除此之外,衛尉寺有幾十個人一起宴請杜雍,都是特意請假的。再次謝杜雍的救命之恩,每個人都送了價值不菲的禮物,恭賀一番當然也不在話下。在酒席上,杜雍暗自感慨不已,原來不知不覺已經累積了那麽多人脈。


    本來還要和風組第七小隊聚一聚的,可惜他們仍未迴城,所以隻能作罷,等下次再聚。


    “楊老哥,楊老哥!”


    後方突然傳來熟悉的喊聲,伴隨著急促的馬蹄聲。


    楊進迴頭一看,來者正是賀老三和大黑,騎著駿馬結伴而來。


    “二位老弟,你們倒是好本事,我還以為很隱秘呢。”


    楊進勒馬停下,賀老三和大黑趕上來之後,客氣地打招唿。


    賀老三埋怨道:“楊老哥,咱們好歹也是朋友吧,杜公子調去總管府,我們理該送行,可楊老哥你卻瞞著我們。”


    “莫怪,莫怪!”


    楊進笑著道歉,解釋道:“昨天我去城西的二手市場找過你們的,可是你們都不在呀,所以我想等安頓下來後,再找二位喝酒不遲。”


    杜雍從車廂裏鑽出來,打著哈欠:“二位早啊!”


    “杜公子早!”


    賀老三和大黑欠身問安,前者眨了眨眼睛:“您如今是騎尉,這可是個很自由的職位,跑江湖的時間應該很多吧?”


    杜雍知道他在想什麽,應承道:“放心吧,以後少不得要勞煩二位,大家一起發財。”


    聽到發財二字,大黑雙眼都開始放光,拍拍胸口:“杜公子,以後有什麽雜活累活,盡管交給我和老三便是。”


    “好說!”


    杜雍嗯了一聲,好奇道:“你們兩這是……搭夥一起做?”


    大黑點頭:“我和老三很合拍,前些日子剛挖了一個古墓,小賺了一筆,但是挺恐怖的,還是跟杜公子混更好,搞火狼幫多爽啊,既能發財,也算是正義之舉。”


    杜雍和楊進忍不住大笑起來。


    賀老三則翻了個白眼:“我說大黑,你再大聲點好不好?最好把火狼幫的人引來。”


    大黑很嘚瑟:“咱們之前大破周岩,讓火狼幫失去乾州最大的據點,就算還有其他據點,也是零星的小隊伍。咱們現在可是四大高手,怕個屁,我黑某人正手癢呢。”


    “六大高手!”


    杜雍糾正,然後轉向車廂裏:“菱菱清瑤,出來見過我和楊大哥的朋友。”


    菱菱和清瑤早就想出來看,挑開簾子,淺淺一笑:“見過二位好漢!”


    看到這種美人,還是兩個,大黑和賀老三雙雙愣住,特別是大黑,張著嘴巴好像癡呆。


    賀老三首先清醒過來,偷偷拍了一下大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在下賀老三,見過菱菱姑娘和清瑤姑娘。這位是大黑,我們都是杜公子和楊老哥的朋友。”


    大黑咕噥道:“應該叫少奶奶吧?不對,應該叫嫂夫人……應該叫杜夫人,好像太正式,還是叫少奶奶最合適。”


    賀老三立馬點頭:“對對對,應該叫少奶奶。”


    菱菱和清瑤掩嘴輕笑,並不生氣。


    杜雍攤攤手:“不用那麽客氣,叫菱菱姑娘和清瑤姑娘就很好。”


    楊進插言:“你們都比公子大,所以叫她們小嫂子吧,更親切。”


    賀老三和大黑趕緊點頭,菱菱小嫂子,清瑤小嫂子。


    菱菱和清瑤都笑開了花,顯然不排斥這個稱唿,還很喜歡。


    繼續趕路。


    賀老三感慨道:“兩位小嫂子看著柔柔弱弱的,想不到是高手,失敬失敬!”


    菱菱和清瑤都很謙虛:“確實有些武功,但不算高手,公子故意誇大呢。”


    杜雍淡淡道:“我管你們是不是高手,出城之前說好的,關鍵時刻你們自己要注意,因為我和楊大哥的仇人超乎你們的想像。”


    菱菱白了杜雍一眼:“放心吧,絕對不會拖累你的。”


    清瑤好奇道:“公子,你都有哪些仇人呀?”


    杜雍掰著手指:“蒙濟人、火狼幫、聖丹門、滅魂宗、金剛派、毒蠍幫,這些是明麵的。還有些暗地裏的,憋著勁想給我來一刀。”


    “暗地裏的?”


    賀老三和大黑都非常好奇,杜雍說的那幾個他們都知道,但所謂的暗地裏卻完全不清楚。


    這個問題由楊進迴答:“毒蠍幫是殺手組織,不僅當殺手,還發任務。公子弄死了周岩,指不定就上了哪個刺殺榜單,而吃刀口飯的江湖狂徒非常多,接到任務肯定會不擇手段。”


    賀老三眉頭微皺:“這種更難防啊!”


    大黑則擔憂道:“如此看來,杜公子出京城當差,未必是好選擇啊!”


    杜雍聳聳肩:“不可能蝸在京城一輩子的,身為勳貴子弟,平時享受富貴,朝廷有難的時候出力也是無可厚非。”


    賀老三感慨道:“都是杜公子深明大義,其他公子哥哪有這種覺悟!”


    杜雍吊兒郎當道:“千萬別誇,我隻是說的好聽一點,主要想在二位姑娘麵前裝好漢,說不定事後她們會主動投懷送抱呢。”


    菱菱和清瑤都呸了一聲,笑罵不已。


    大黑讚道:“不管如何,杜公子的膽量和魄力,是其他公子哥很難比擬的。”


    杜雍淡淡道:“說的好,下次分錢的時候,黑哥你多分一百兩。”


    大黑搖頭大笑。


    菱菱好奇道:“公子,發財分錢什麽的,到底是怎麽迴事?”


    杜雍大概解釋:“反動勢力的巢穴、江湖狂徒的私產、幹仗之後的戰場清掃,諸如此類,歡迎幾位老哥補充!我現在是總管府的騎尉,別看官不大,但什麽事都能插一手。”


    楊進湊趣,補充道:“貪官汙吏的家產、違法小賭場的查封、偷稅漏稅的商人。”


    賀老三嘿嘿笑道:“上古時期的貴族墓和古戰場,也需要騎尉大人去發掘啊!”


    杜雍點點頭:“說的好。本騎尉現在封你們兩個為左右密探,主要負責打探小道消息,以後還要負責出貨。”


    “多謝騎尉大人!”


    大黑和賀老三眼神發亮,仿佛看到了一條金光大道。


    乾州總管府位於西麵的一塊平野上,即乾州城,和川明川寧二縣呈三角形。


    扛把子稱總管,也就是聶青雲,掌管乾州大小事務,京城除外。


    總管下麵當然還有很多官,比如別駕、長史、司馬,等等。


    總之是頗為複雜的官吏係統,杜雍並沒有過多了解,他去和聶青雲會麵就行,反正他這個騎尉隻是個幌子而已。


    因為跑的比較慢,到川明縣的時候,已經是半下午。


    楊進提議今天到此為止,就在川明縣休息一晚,明天再趕路。


    杜雍沒意見。


    就此決定,找了家客棧,定了六間房。


    杜雍數次來川明縣,都是做事情,從來沒有好好看過,這次可以好好看。


    將行李放好,安頓好馬車,六人結伴逛街。


    菱菱好幾年沒出京城,清瑤自少就待在宮裏,所以兩人都很興奮,好像出籠的小鳥,蹦蹦跳跳的到處看,買了很多小玩意。


    她們兩個都是上乘之姿,穿戴又富貴,走在街上想不惹人注目都難。


    有些明顯是小流氓,偷偷跟在旁邊,眼光賊賊的。


    還有好幾個自以為風流倜儻的本地公子哥,想要上去搭訕,卻有些不敢,也是跟在旁邊,時不時偷看幾眼。


    杜雍等人都落在很後麵,慢慢跟著。


    大黑摩拳擦掌,狠狠道:“杜公子,那些臭流氓偷摸跟著兩個小嫂子,擺明心懷不軌,就讓我去好好教訓他們吧。”


    杜雍擺擺手:他們又沒動手動腳或者口花花,教訓人家幹什麽?”


    他很期待那些流氓上去搭訕,正好可以看看菱菱和清瑤的手段。


    楊進笑了笑,他也想看看。


    賀老三本來也想出手,但看到杜雍和楊進都是一副看戲的模樣,遂熄了動手的心思。


    “二位小娘子請留步!”


    突然有個公子哥殺出來,攔在菱菱和清瑤麵前,開口搭訕。


    此子二十多歲,長的頗為英俊,但臉色有些不健康的白,且腳步虛浮,可見是個虛勢子,但他偏生又擺出很沉穩的姿態,看著不倫不類。


    他身邊還跟著兩個小廝,應該是本地公子哥。


    至於其他小流氓,以及街上的百姓,都伸長脖子看戲,有些老人家搖頭輕歎,仿佛不忍看到兩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落入魔掌。


    出於禮貌,菱菱和清瑤都停下來,前者問道:“這位公子,請問何事?”


    那個白臉公子哥臉上一喜,反問道:“二位小娘子應該外地人吧?”


    菱菱點點頭。


    白臉公子哥沉聲道:“川明縣數度遭遇火狼幫和聖丹門衝擊,非常危險,二位小娘子就這樣在大街上閑逛,很有可能會遇到不軌之人。小生不才,願意充當護花使者。”


    這番話說的文縐縐的,在無論誰來看,他都是個斯文敗類。


    清瑤直接拒絕:“多謝這位公子,我們沒問題的。”


    白臉公子哥臉色一滯,顯然沒想到會被這麽幹脆的拒絕。


    圍觀群眾喔的一聲,嘲笑的意味很明顯。


    白臉公子哥的臉子有些掛不住,當即冷哼一聲,想放狠話。


    菱菱非常不客氣,提前冷哼道:“恕我直言,我看你就是不軌之人!”


    這下圍觀群眾都大笑起來。


    後方的杜雍等人也感覺好笑,仍然沒有上前。


    “敬酒不吃吃罰酒,我看你們是不知道本公子的身份!”


    白臉公子哥的臉憋成了黑色,對兩名手下點點頭,讓他們動手抓人。


    砰!


    砰!


    隨著兩聲清脆的勁氣聲響,那兩個小廝飛出去兩丈,摔在地上,鮮血狂噴。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走開一點,繼續看戲。


    出手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黑色勁裝,腰掛龍雀,高手風範十足。


    楊進和杜雍比較高明,看清楚了這個黑衣人剛才閃電般打出了兩掌。


    楊進湊到杜雍耳邊:“此人不可小覷,小心點!”


    隔空掌風能把人打那麽遠,肯定有登樓境的水準。


    杜雍點頭應下,小心點是必須的,不過還不至於害怕。


    白臉公子哥被嚇的不輕,顫聲道:“你是誰?竟敢在川明縣撒野,敢否報上名來?”


    黑衣高手右手按著刀柄,冷然道:“不想變殘廢的話,立馬給老子滾。”


    “你等著!”


    白臉公子哥放了句狠話,然後轉身狂奔,屁滾尿流的姿態又惹起圍觀群眾的大笑。


    “多謝好漢!”


    菱菱和清瑤並沒有受到驚嚇,大大方方的感謝。


    “不客氣!”


    黑衣高手隨意的點點頭,轉身看向後方的杜雍和楊進,拱手和微笑,宛如老友打招唿。


    杜雍迴了個微笑,小聲問楊進:“他誰呀?你的江湖朋友嗎?”


    楊進想了想:“我沒這麽厲害的朋友,而且我找朋友做事要花錢,他是主動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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