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雨季的到來,關中的天氣越來越熱,隨之而來的是夏裝的需求量大增,平陽製衣坊不分晝夜的趕製衣裳。


    夏玉忙的腳不著地,她已經連續兩個月沒有休息,和她一樣繁忙的還有數千名紡織女工,點燈熬油三班接力的奮戰在第一線,從春暖花開一直到現在就沒歇息過。


    衛子夫抱著一摞實驗資料走來:“新型紡織機試驗結果,夏玉姊姊快來看看。”


    “嗯,聽說這次研製似乎很順利的,君侯還親自到坊裏指導研發方向。”夏玉笑著與衛家幺妹打招唿。


    原本在侯府裏,衛君孺與她同為競爭關係,她從不會對衛家人給個好臉,自從衛君孺抬為媵妾,夏玉被打發到製衣坊裏,地位就變的岌岌可危,再見到衛家人底氣難免有些不足,說話的語氣也越發的溫柔,更何況夏玉從陽信公主的口中得知衛子夫身份特殊,必須多加拉攏和培養保持她對侯府的親密感。


    因此,衛子夫到製衣坊的幾個月間,十三歲的小女孩儼然成為製衣坊的二號管理者,實權僅限於深得陽信公主的心腹宮女夏玉。


    接過厚厚的牛皮紙包打開一瞧忍不住倒吸口涼氣,夏玉驚唿道:“紡織機使用說明書,這不是試驗機呀!”


    “是嗎?我剛才沒看。”


    打開牛皮紙包,散落的資料數了數至少五六百頁紙。複雜的結構圖看的人頭腦發暈,配套的功能說明資料,設備的維護資料零零總總眼花繚亂。


    “真的呀!看起來新式紡織機很厲害。”


    二女興致勃勃的翻閱說明書。越往下看就越覺得驚心動魄,新式紡織機大幅提高了紡線和織布效率。


    新式紡織機很類似紡車,但也有不太一樣的地方。


    紡車是上古先民流傳至今的紡織機,一個小巧的紗輪帶著一股絲線慢慢轉動,如此傳統的工藝從流傳直至今日幾乎沒有任何改良,人們用那麽原始的工具日複一日的紡線織布,效率低產量少浪費人工。造成布匹價格昂貴。


    新紡織機把紡車的砂輪比傳統紡車要大的多,像磨盤似的輪轂在水車的帶動下緩緩旋轉。紗輪帶動四十股紗錠同時旋轉,抽出的生絲和麻線將是以往的整整四十倍。


    “四十倍,好厲害的紡織機!”


    “飛梭是什麽東西?”


    “使用說明是不需要兩人寫作的飛梭,可以一個人獨立完成織布。織布速度提高一倍,而且能織出比以前寬一倍的布。”


    “那意思是不是以前織一匹,現在織兩匹,以前布匹五尺寬,現在布匹一丈寬?”


    “好像是的。”


    一台大型紡織機,可以提高40倍紡線速度。


    一台大型織布機,可以提高4倍織布效率。


    需要十幾個工人共同協作才能玩得轉,要求極其複雜的分工配合,還要求每名紡織女工具備專業的紡織操作技術。縱然有那麽多苛刻複雜的要求,但是工作效率擺在那裏,一天生產的生絲是以前的40倍。布匹是以前是4倍,沒有任何人會拒絕它。


    事實證明也是如此,平陽製衣坊很快新增二十套織機,每套是一台大型紡織機,一台大型織布機,900名優秀女織工將負責全天12個時辰不間斷操作。爭取把生產效率盡快爆到最高。


    隻過去三個月,也就是建元元年七月。前141年的八月。


    每天從平陽製衣坊拉出來生絲達到天文數字,市場上也從供不應求變成供大於求,生絲價格開始一路跳水,從錠100錢降低到每錠50錢,麻線價格從每錠20錢降低到每錠10錢,生絲和麻線的價格被腰斬,帶來的衝擊是絹帛和麻布價格削減整整3成。


    商人們幾乎要樂瘋了,市場上便宜的布匹有多少就吃進多少,源源不斷的四*馬車和船舶向關東走,更加廉價的麻布和絹帛衝向全國各地每個角落,不僅僅是關中的普通紡織戶不得不麵臨破產的危機,就連關東的防止戶也是怨聲載道。


    直到一天早晨,近千名麵黃肌瘦的紡織戶舉著大牌子,來到平陽製衣坊外抗議示威。


    “我們的家庭即將斷炊,我們的孩子嗷嗷待哺,求求你們給我們一條生路,我給你們跪下來磕頭了!”


    “你們平陽製衣坊可以不顧一切的壓價,我們上有老下有小還要吃飯,你們這麽壓價是要逼死我們所有人,你們太過分了!”


    “抗議廉價布匹毀掉我們的生活,讓價格迴到原位,讓不法奸商平陽製衣坊受到嚴懲!”


    “不給我們個說法,今天我們就是死在這裏也決不走!”


    抗議的人群群情激奮,有些激動的人咬破手指寫下血書抗議,那架勢連巡邏的北軍士兵也不敢輕易動手。


    李敢領著三百騎兵巡邏過來,左瞅瞅右瞅瞅掉頭就往迴走。


    屬下屯長疑惑道:“都尉,咱們不去幫幫平陽製衣坊嗎?那可是平陽侯家的產業。”


    “幫的屁!你當老子是蠢材嗎?你看那些個織戶都是長安附近的窮苦人家,對他們的動手以後還怎麽和家鄉父老說話?別忘了北軍子弟來自關中隴西的良家子,這些織戶說不定就有你們的鄉親父老。”李敢哼了一聲。


    屯長心想你也差不多,嘴上則改口:“可我聽說,製衣坊是陽信公主主持的,這可怎麽辦?”


    “所以我要迴去,趕快告訴中尉,平陽侯家要出大事了!”李敢唿喊一聲拍馬急走。


    平陽侯家又惹出大事了,之所以用一個又字。蓋因近幾年惹出的事情十有*和平陽侯家有關係。


    這次的事情可比以往,因為他家惹到關中的普通織戶。


    武安侯府。


    田蚡一臉詫異:“織戶抗議?平陽侯怎麽說?”


    “暫時還沒消息,估摸著也在為這事撓頭。君侯碰到件難得的好事啊!”籍福得意的說道。


    “噢?對我也有好處?”


    “當然有好處,您是廷尉,以廷尉府的名義介入最合適不過,當官就該為民作主,隻要您稍作偏袒織戶一方,平陽侯就吃定這個虧了。”


    田蚡搖搖頭:“不行,平陽製衣坊是我外甥女的產業。我不方便動手。”


    “您是莫非是在擔心……”


    “你知道我姊姊是太後,應該知道我姊姊的性格。她最容不得自家人內鬥,我不能和自家人鬧翻,我和曹時的爭鬥是為公,但是我不能對婠兒下手。這是不被允許的。”


    田蚡心裏很為難,姊姊王娡的一兒三女個個是金枝玉葉,他這個當舅舅的總不好對外甥女下手,再說他自己也不是王家至親,身份地位比不過蓋侯王信。


    王娡心裏有一根紅線,家裏人有天大的矛盾也不能讓外人看笑話。


    田蚡對曹時使絆子,後來也被王娡警告了,若不是他花言巧語把事情抹過去,又給曹時的列侯身份栽根刺。隻怕是連正經的和曹時鬥法都沒機會。


    丞相府。


    許昌斜躺在軟塌上打盹,聽說平陽製衣坊鬧出來的動靜噔的一下坐起來。


    “平陽侯何在?”


    丞相長史田仁道:“應該還在未央宮裏。”


    “老夫就說,最近市麵上的布匹價格一直走低很奇怪。原來是平陽製衣坊鬧出來的動靜,這不太好呀!”


    “那丞相的意思是?”


    許昌老神在在的躺迴軟塌:“老夫沒什麽意思,隻是單純的覺得和百姓爭利,平陽製衣坊的做法有待商榷,希望平陽侯能渡過這一劫。”


    “希望能渡過去。”田仁心不在焉地說道。


    城內抗議的動靜不小,長安東市距離未央宮的距離不短。此時此刻還沒有傳到未央宮。


    未央宮地圖室。


    “陛下請看,此地就是湟水。湟水兩岸是非常好的草場牧區,此地是河水,蜿蜒數千裏的九曲大河上遊所在地,這兒的河水沒有受到河套泥土黃沙的汙染,河水依然清澈。”


    “姊夫剛才說到開拓隊在河湟穀地紮根下來,那麽他們的開拓有什麽成果嗎?”


    “有,剛斬了幾個惹是生非的刺頭。”


    劉徹的眉頭皺緊:“又出事了?”


    “惹出事是必然的,那幫人什麽貨色陛下也都曉得,在長安城裏就是惹是招災的地痞無賴小混混,他們父母早就看不慣憊懶的嘴臉,趁著機會全給攆到河湟開邊去,幹的好了日後還會衣錦還鄉的機會,幹不好這輩子都別想再迴來了,那種人跑到河湟吃不慣睡不好肯定要惹事的。”


    曹時說的非常輕描淡寫,實際情況並非那麽簡單。


    袁種壓不住勳貴子弟,到了河湟穀地不到兩個月就惹出大簍子,幾個勳貴子弟看上個生戎的牧羊女,連哄帶騙幾個人把牧羊女給辦了,那個牧羊女本是個黃花大閨女,雖然定下姻親可畢竟還沒結婚,跟了漢人也無所謂,可讓她氣憤的是漢人無恥的把他當作泄欲物,幾個人輪番上來。


    轉過頭吃幹抹淨翻臉不認人,倒黴的牧羊女上訴無門隻得迴到家,沒過多久發現自己懷孕了,未婚夫發現沒過門的老婆身懷六甲,一通逼問得知狡詐的漢人竟然用卑鄙手段奪走了他的愛人,七尺男兒頓時怒火中燒要討個說法。


    牧羊女的未婚夫,還有她爹媽兄弟帶著幾十口人要討說法,她未婚夫口口聲聲說著要殺了那幾個小子一些心頭之恨,可想而知勳貴子弟們頓時就不幹了。


    好生勸阻不行,兩邊一百多口子就上演全武行,漢人身材高體格壯占了不少便宜,生戎眼看拳腳吃虧就拔了刀子,一個照麵放倒幾個勳貴子弟。


    雙方一看這架勢紛紛拔刀,最後演變成火並,死了十幾個人,傷了幾十號人,生戎的刀並不鋒利,勳貴子的損失並不大,反倒是先拔刀的生戎死傷慘重吃了大虧。


    得到消息那還得了!


    本來很熱情的生戎頓時一抹臉,帶著幾千號人找漢人算賬。


    生戎的刀子不如漢人的鋒利可弓矢卻一點不差,雙方劍拔弩張氣氛緊張,眼看就要打起來情勢十分危急,萬一出個簍子搞不好鬧的不可開交,壞掉天子定下的開邊國策沒人能承擔的起。


    袁種請出武嬰齊,兩人親自找幾個勳貴的頭頭攤牌,擺出兩條路任由他們去選,要麽交出那幾個人必死之人,要麽所有人為那幾個人一起送死。


    殘酷的事實擺在麵前,還是有人作出負隅頑抗的姿態,趙嬰齊當場就火了,負隅頑抗的全部拿下,按照違反軍令的標準作出懲罰。


    第二天一大早。


    幾個倒黴鬼被交了出去,當場就被幾個如狼似虎的生戎擒走,據說是要殺死他們為死難者祭祀。


    處理過矛盾,雙方秘密商談達成共識,繼續按照原先的雙邊貿易協定,生戎們輸出不值錢的鹽堿牛羊,草藥礦石,馬匹,換來漢人的鐵製炊具,生火的精煤,絲綢布匹,茶葉陶瓷,以及柳條竹木製作的箱包,鞋帽等手工品。


    “小麻煩容易處理,新移民和土著總會有衝突,雙方的矛盾在於利益分配的多寡,我們把長安富餘的廉價品販運過去傾銷,換來對我們有用的物品,這就是正確的思路,以後對付匈奴也可以用類似的手段。”


    “說的很有道理,朕要統率北疆戎狄部落,不能給他們帶來足夠的利益無法打動戎狄的心。”


    劉徹又想到軍改的推進工作,他準備對北軍做出部分改動,在北軍體係內設置八校尉,獨立於諸多都尉之外。


    八校尉分別單獨命名,中壘校尉、屯騎校尉、步兵校尉、越騎校尉、長水校尉、胡騎校尉、射聲校尉、虎賁校尉。


    漢軍出動是以整千為單位,因而八大校尉控製一千人,這千人隊全部是頂盔摜甲的重騎,這八千重騎兵就是軍改的核心內容。


    劉徹踱著步子。


    “鐵甲,你說的那個叫明光的鐵甲不錯,一個月能鍛造幾套?”


    “十套左右。”


    “什麽?隻有十套?這速度不行,每個月一百套也不夠,至少需要每個月五百套才足夠換裝使用。”


    曹時神色凝重道:“您真的打算發展八千重騎?臣以為一千足矣,太多成本高養護貴遭不住。”


    “對!朕需要八千重騎而不是一千,一千太少了,打匈奴一定要往死裏打,就必須是八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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