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西城更是詫異。他仍然沒想通是怎麽一迴事,想問又有點不敢,卻聽宣鳴雷道:“敵方艦隊自然隻有一艘鐵甲艦。他排開這個陣勢,那就是做好了我軍要來偷襲的準備。他也算定了我們定然是以天市號出擊,所以將木質戰艦分列兩翼,鐵甲艦走在正中。而排成一線,便如鐵鎖橫江,不留一處死角,天市號不論從哪邊發起進攻,他們都能第一時間得知,可以以鐵甲艦應戰。”

    趙西城恍然大悟,歎道:“原來是這樣啊。宣將軍,怪不得你說鐵甲艦的戰法會與以往大不相同了。這敵將也當真了得,不簡單。”

    再拿以往的經驗去套,那鐵甲艦就無法發揮應用的威力。北軍還是第一次造出鐵甲艦,他們居然也已經將運用達到這樣的高度,實在令人咋舌。宣鳴雷道:“是啊,不知這人是誰,此人不好對付。”

    宣鳴雷以前一直跟隨鄧滄瀾在廣陽與之江兩省輪戍,對於駐守霧雲城的北戰隊並不很熟悉,特別是南北交戰之後,北戰隊出了什麽後起將領,他就更不知道了。不過看這人的應對之法,以及對陣勢的調度,可見此人大有本領。他道:“傳令下去,各級弟兄不可妄動,聽我號令,如意機必須保持在待命狀態。”

    趙西城答應一聲,轉身出去了。宣鳴雷又拿起望遠鏡,看著越來越近的敵方艦隊。與其攻擊兩翼的戰艦,不如直截了當,向正中的鐵甲艦發起突襲。如果敵人這艘鐵甲艦的裝甲不如自己,能夠一舉擊破的話,這一趟便是大獲全勝。他雖然和王真川不對勁,不過也知道王真川在冶煉上的造詣,相信北方這艘鐵甲艦用的裝甲定然不會比王真川練出來的鋼板更堅實。

    他發下了命令,自己倒是好整以暇地坐下來。天市號的舵手乃是他自己選出來的,操作極是純熟。雖然現在帆也下了,天市號隻是順流而下,但是速度仍舊很快。

    馬上就要交火了,宣鳴雷在這時候想到的卻是鄭司楚先前說過的那一席話。大師公真的另有圖謀麽?鄭司楚的這個猜測現在想來,他更感到了微妙。至少,到現在為止,再造共和聯盟對狄複組越來越信任,越來越倚仗,同時也越來越令人生疑。而這一次大師公設想了與鄭司楚完全雷同的絕後計,更是會讓狄複組麵臨絕大的困境,但大師公仍是毫不猶豫地投入實行。

    他到底在想什麽?

    宣鳴雷更在想著,阿國的聲音突然從前麵傳了過來道:“大哥,主炮準備完畢。”

    阿力和阿國,是他結義的兄弟。阿力在第一次奇襲鄧滄瀾補給船隊時戰死,阿國倒一直跟在他身邊,已是他的得力助手,現在是天市號上主炮隊的隊長。宣鳴雷的指揮艙就在主炮位的後方,可以直接指揮主炮。聽得阿國匯報,宣鳴雷道:“隨時候命。”

    北戰隊這支增援船隊在江麵上一字排開,顯然是搜尋敵艦的意思。這種近乎狂妄的態度也讓宣鳴雷惱怒,雖然敵方的木質戰艦並沒有太大的威脅,但畢竟敵眾我寡,而且北軍也有鐵甲艦,輕舉妄動是得不到好處的,唯有一擊致命,然後飄揚遠颺。

    夜色中,那支橫跨大江的船隊與天市號越來越近了。由於天市號船帆已落,船上也沒有一盞燈火,整艘船都隱沒在黑暗中,北軍艦隊多半並沒有發現他們。宣鳴雷看著不時從望遠鏡中看一眼江麵,心中估算著兩船距離。

    雖然天色昏暗,天市號也沒有燈火,但是如果距離不到百步,天市號也不能再隱藏蹤跡。而船上三台如意機全部開動的話,百步的距離用不了一瞬。在這一瞬間裏,衝到對方艦隊的旗艦邊,將炮火盡數傾瀉到敵艦後半段的動力所在。如果運氣好,能夠將北軍鐵甲艦的裝甲打穿的話,那他們這艘剛上陣的鐵甲艦便難逃沉沒的厄運。

    宣鳴雷細細地盯著前方那一排燈火。越來越近了,望遠鏡裏已能夠看到敵艦的形狀了。北軍這支艦隊共有十一艘,竟然全部是雪級戰艦,連一艘花級的都沒有。大概花級戰艦早就已編入東平水軍,以補充先前的損失,所以現在北戰隊根本沒有花級戰艦了吧。花級戰艦是第二等戰艘,相當龐大,而隨著鐵甲艦的出現,木質戰艦體形越大,就越不靈活,在與鐵甲艦的對決中就更處在下風,因此現在南北雙方幾乎都把精力放在鐵甲艦上,這些普通戰艦連造都不造了。

    宣鳴雷一邊看著,一邊將左手搭在右手脈上數著心跳。以心跳的次數來估計敵艦速度,現在北軍這支艦隊的速度相當快,隻怕每一艘都裝有如意機一類的動力裝置。南軍的戰艦裝上如意機後,戰力有了極大的提升,而鐵甲艦更是取得了壓倒性的優勢,北方吃過了虧,自然也把這方麵的改進放在首要位置。隻是宣鳴雷也有點震驚,北方竟然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迎頭趕上,也許還有所超越,看來北方的確擁有比南方更強勁的實力。

    越來越近了。宣鳴雷緊緊地盯著正中那艘敵艦。北方建造鐵甲艦,看來完全按造過去的圖紙,外表和普通的雪級戰艦沒什麽兩樣——除了那門主炮特別巨大。那艘主艦的尺碼與天市號相去無幾,都是雪級戰艦,但這門主炮似乎比天市號上的還要大上一號。宣鳴雷的手握住了給如意機室的鈴繩,隻消一拉,三台如意機立刻發動,天市號將如捕食的猛獸般疾衝過去,而阿國的主炮隊也馬上會向敵艦開炮。看樣子,敵艦根本尚未發覺黑暗中的前方隱藏著這樣一個危險的敵人,然而宣鳴雷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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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哪裏不對?他鬆開了鈴繩,又拿起望遠鏡看去。雖然望遠鏡並不能看得很清楚,但畢竟近得多了,已比先前清楚不少。突然,宣鳴雷渾身一震,終於發現了自己這種不安感的由來。

    江麵上,列成雁翼形一隊的敵艦隊中,當中那艘的吃水不夠深。

    鐵甲艦比尋常木艦重得多,更不要說上麵安裝的炮也比尋常木艦的舷炮要多而重,因此鐵甲艦的吃水相當深。天市號的吃水就很深,甲板距水麵隻有兩三尺,浪頭大一點都能打到甲板上來。然而,敵艦隊當中那艘,船幫出水相當高,按這個吃水深度,不應該是艘鐵甲艦。

    原來有詐!

    宣鳴雷的眉頭一下皺了起來。看來北軍和自己打了一樣的主意,也是將鐵甲艦隱蔽起來了。到底是哪一艘?鐵甲艦肯定吃水要深,而且肯定會在當中這幾艘戰艦之中,否則就無法照應兩翼僚艦了。但看過去,北軍這一排戰艦出水都差不多高,那麽,他們也和自己一樣,加高了船舷,偽裝成木質戰艦了?

    如果不能準確判斷目標,這一次行動成功的把握微乎其微。宣鳴雷眼睛眨都不眨,死死地掃視過去。北軍這一排戰艦已越來越近,留給自己的時間已不多了。

    趙西城在一邊不知他在想什麽,見宣鳴雷一直不下令,而敵艦離天市號的距離越來越短,再靠近一些,北軍就能發現天市號,那就得不到先手之利了。他終於沉不住氣,小聲問道:“宣將軍,還不動手麽?”

    宣鳴雷忽然道:“西城,你看看,中間靠左那艘敵艦,激起的水花是不是要大一些?”

    趙西城仍是莫名其妙,但宣鳴雷這麽問,他不敢怠慢,拿起望遠鏡看了看道:“是啊,是要大一點。”

    說要大一點,但其實相差有限,若不是現在已近在咫尺,他們根本發現不了。宣鳴雷長籲一口氣,沉聲道:“立刻調整主炮,瞄準中間那左那艘。”

    趙西城一怔:“不是中間那艘?”

    “那是偽裝!”

    鐵甲艦吃水比尋常木艦要深,激起的水花自然也要大。不過,這點差別若無對照,根本察覺不出來。萬幸北軍擺出這個呈八字形排開的反雁翼陣,終於露出了這一點破綻。宣鳴雷雖然已是身經百戰,但一顆心還是不由自主地跳個不停。鐵甲艦對鐵甲艦,這樣的戰法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無論敵我,都隻能在實戰中摸索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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