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不敢說,隻要看看上迴阿容寧死也不讓自己擒鄭司楚迴去,可知她與鄭司楚關係非淺。如果南方真有這種計劃,鄭司楚頭一個就不答應。對鄭司楚,傅雁書既是痛恨,又是佩服。與此人交手數次,這人雖然並非水軍戰將,但師尊水陸都曾敗在他手上,此人現在是南方的頂梁柱,一言九鼎,有他照顧阿容,傅雁書其實相當放心。他見可娜夫人還要問,便道:“師母,馬上就要到了,有什麽話,直接問阿容好了。”

    馬車已駛到了碼頭。碼頭守將見一輛馬車過來,上前喝問,見竟是新任之江軍區長傅雁書,嚇了一大跳,忙行了個禮,低聲道:“傅將軍,原來您親自來了啊?”

    傅雁書心想自己親妹妹突然過來,自己怎能不來。他道:“南方船隻呢?在哪兒?”

    “還在江上。桓將軍下令嚴陣以待,不許他們靠岸。”

    這桓將軍乃是碼頭戰艦留守的將領,是個校尉,名叫桓穆之,很是一板一眼。鄧滄瀾知人善任,知道桓穆之鐵麵無私,讓他擔任這個職位正合適。傅雁書道:“快帶我過去。”

    他們一到碼頭上,桓穆之已聽得傅雁書親來,忙帶人過來迎接。傅雁書見江中有一艘小船,也不是戰艦,頂多不過十幾個水手,心裏先有一半放心。顯然南軍這次並非想趁機攻擊。他對南軍那艘威力無比的鐵甲艦已心有懼意,低聲道:“後麵沒有叛賊戰艦跟來吧?”

    桓穆之搖了搖頭道:“沒有,就這一艘船。末將已下令封鎖消息,現在應該沒幾個人知道。”

    桓穆之果然稱職。傅雁書看了看他,又小聲道:“安排他們靠岸吧。”

    桓穆之應聲正待下去,見車裏可娜夫人出來,忙行了個禮道:“夫人。”

    可娜夫人已聽得傅雁書的話了,說道:“將軍,快讓他們上岸。”她已急著想看到傅雁書,隻覺片刻都不能多等。待桓穆之向那艘船打了個幾個旗號,那艘南船慢慢駛向岸邊。因為這船很小,可以直接靠岸,等跳板一放下,見船艙中先走出一個男人,跟著一個女子出來,正是傅雁容,她搖著手叫道:“阿容!阿容!”

    傅雁容一出船艙,便聽得可娜夫人的叫聲,應聲道:“媽!”便急急地要跑下船來。她跑得急了,在跳板前一滑,險些摔倒,那男子一把扶住了她,攙著她下船。傅雁容差點摔倒時,傅雁書雖然一直不說話,臉色也為之一變。到都到了,別這時候出個亂子,待那男子攙住傅雁容,他才鬆了口氣,心道:“該死,居然是鄭司楚!”

    男子挽著傅雁容時,她全無抗拒,除了鄭司楚還會是誰?鄭司楚竟然親自陪同傅雁容前來,這一點他也沒想到。要留住他麽?傅雁書腦海中立刻閃過這念頭,卻什麽話也沒有說。鄭司楚現在已經來到敵營,如果要拿下他,什麽時候都可以,如果現在就動手,反而顯得北方無信無義了。反正要拿下他不費吹灰之力,也不急在一時。他見可娜夫人要上前,心想鄭司楚萬一將師母扣為人質,那倒不好辦了,閃身攔在她身前,小聲道:“師母,那是鄭司楚。”

    一聽是鄭司楚,可娜夫人也吃了一驚,低聲道:“是鄭國務卿的公子麽?”

    鄭昭已經是再造共和一方的首腦,北方正式文件中說起他,不是“匪”便是“賊”,不過鄧滄瀾夫婦說起鄭昭時,一向仍以過去的官職相稱。傅雁書道:“正是。師母,此人狡詐萬分,而且已是南軍指揮官,竟敢前來,真不知他有什麽用心。”

    此時鄭司楚已陪著傅雁容上了岸。傅雁容一見可娜夫人,再也忍不住,哭著上前,一把抱住了可娜夫人道:“媽,我好想你。”可娜夫人的淚水也淌了下來,摟住她道:“阿容乖,讓我看看,你吃苦頭沒有?”看了看又道:“還好,好像還胖了點。”

    一聽胖了點,傅雁容卻是大驚失色,顧不得臉上還有淚痕,急道:“媽,我真胖了?”

    可娜夫人見她三年不見,現在更是長得嬌豔若花,卻仍然不脫小女兒情態,忍不住笑道:“不胖不胖。”她看了看一邊的鄭司楚,眼光卻一下變得極其銳利,沉聲道:“鄭司楚將軍?”

    當初奇襲東陽城,鄭司楚曾經攻到太守府。當時北軍措手不及,太守府也沒有防守,鄭司楚本想將可娜夫人帶走,因為傅雁容阻擋,他居然放過了可娜夫人。那是可娜夫人在鄭家離開霧雲城後,唯一一次正麵見過他,現在又見到,見鄭司楚英氣勃勃,可娜夫人也暗暗讚歎,心想雁書已是人中俊傑,這鄭司楚一點都不輸給他,而且氣度猶有過之。鄭司楚聽她叫自己,過來行了一禮道:“夫人,請節哀。小將聽得鄧帥歸天,特陪同阿容前來吊孝,並有國書一封,請代交馮大統製。”

    果然另有圖謀!但鄭司楚竟是來下書的,這一點可娜夫人和傅雁書都不曾想到。可娜夫人看了看他,又道:“鄭將軍膽色,實是令人欽佩。隻是您孤身前來,難道不怕我方扣留你麽?”

    鄭司楚淡淡一笑道:“鄧帥本是小將自幼便仰慕之人,雁書兄也曾與小將照過麵,英風凜然,令我佩服。古人雲,兩國相爭,不斬來使。若小將以為會被扣留,那就是小看夫人和雁書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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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娜夫人見鄭司楚侃侃而談,以退為進,更覺佩服。她是何等人物,上迴聽得傅雁容不肯過來便知道端倪,這迴見她和鄭司楚神情親熱,更是心頭雪亮。如果不去管敵我陣營,鄭司楚的人品確是阿容的良配,若真的殺了他,現在可娜夫人倒是第一個舍不得。她道:“鄭將軍果然不凡。此處不是談話之處,請隨我迴去吧。”

    他們上了車,傅雁書小聲道:“桓將軍,此事暫時不可走漏風聲。知道此事的人,這兩日不許離開碼頭。”

    桓穆之點了點頭道:“遵命。”

    上了車,可娜夫人拉著傅雁容坐在一邊,鄭司楚則坐在她對麵。上了車後,一開始可娜夫人還和傅雁容嘀咕,漸漸地便和鄭司楚說得多了。她問得很是詳細,關於他父母的事也問了不少。鄭司楚現在雖然再不與鄭昭說話,可這事終不能宣揚出去,隻是淡淡說了幾句,說“家母不幸見北,家父身染沉屙,一直在五羊城休養”。

    一路說了一陣,已進了太守府。天已經黑了,太守府裏的工友仍在忙上忙下。明天就要出殯,共和軍的高官大將來了很多,一個個都要安排妥當,特別是這個座次問題。不過這樣一來後院更是清靜,連一個人都沒有。傅雁書將馬車趕到後院,停下來道:“師母,鄭將軍,請下車。”

    傅雁容聽哥哥就是不招唿自己,心知哥哥定然還在為先前自己寧死不迴北方之事生氣。她下了車怯生生地道:“哥哥。”

    傅雁書哼了一聲,低喝道:“你還有臉叫我!”

    傅雁容被他斥了一句,臉一下白了。可娜夫人忙道:“雁書,不許罵阿容!阿容,你……”她看了看鄭司楚,又小聲道:“我帶你先去給阿爹上支香吧。”

    傅雁容不敢去看哥哥,小聲“嗯”了一聲。鄭司楚正要跟著去,傅雁書忽道:“鄭將軍,請你先不要露麵,隨我來吧。”

    他說這話時,眼中已透出一絲寒氣。傅雁容顧不得害怕,急道:“哥哥……”可娜夫人生怕她和傅雁書吵起來,忙道:“阿容,讓鄭將軍陪陪你哥哥吧,現在他露麵是不太好。”

    傅雁容小聲道:“媽,南方很多人想趁機攻過來,司楚力排眾議,說現在是談判的好時機。媽,你要哥哥想清楚,現在是結束這場戰爭的最好時機,千萬不要壞了大事。”

    可娜夫人一直有意培養傅雁容,但以前和她一說時事,她就犯困撒嬌,現在說起來卻很是鄭重。她道:“你哥哪是這種人,放心吧。”

    等她們離開,鄭司楚小聲道:“雁書兄……”

    傅雁書斥道:“誰與你稱兄道弟!若非你身負下書之責,我定要砍了你為師尊報仇。”

    鄭司楚看他眼中寒光畢露,隻怕真有殺了自己之心,苦笑道:“雁書兄,我與阿容已是夫妻,不稱你……”他話未說完,傅雁書已驚道:“什麽?你和阿容是夫妻了?”

    鄭司楚點了點頭道:“蒙阿容不棄,托付終身於我,我不敢有負於她。所以這一次義不容辭,我自己陪她過來。”

    如果要下書,本來無論如何也不應該鄭司楚自己前來。傅雁書心裏緩了緩,仍是冷冷道:“原來你還是為了大義才冒這個險了。你殺了多少人,還要如此假惺惺。”

    鄭司楚歎道:“兵者兇器,所以聖人不得已而用之。南北交兵多年,生靈塗炭,我每一思及,都會心痛不已。雁書兄,實話說,此次我前來下書,實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再造共和聯盟中不少人說此戰得勝,必要乘勝追擊,但我早就想要盡快結束這場無謂之戰,所以堅持借此機會前來下書談判。這是我的真話,我想雁書兄也不會隻想著打下去,決意要將我們趕盡殺絕吧?”

    傅雁書哼了一聲道:“這一戰你們勝在何處?五羊水軍損失了總有一半。就算有那鐵甲艦,但我敢說隻有一艘。若我方當日不顧一切,全軍撲上,勝負仍然未可預料。”

    鄭司楚點了點頭道:“此言不差,我也在會上如此說了,因此才能得到大部份人認同。雁書兄,南北本來並無本質的分歧,都是為貫徹共和製,這樣連年惡戰,到底有何意義?大統製去世了,鄧帥也歸天了,雙方陣亡的將士更不知有多少。國家殘破,百姓流離,這種痛苦,實是越早結束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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