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司楚腦筋極快,心知自己擋住了隔壁那人的黑線,落下來的這人兩柄短劍就擋不住了。自己一死,還在樓上的父母便如俎上魚肉,隻能任人宰割。他心下一橫,如意鉤正舉起來,本來是豎著的,但手腕一轉,如意鉤已橫了過來,尖端朝著自己,從肋旁直插過去。如意鉤很細,但堅韌異常,本來有尖有鉤,威力更大,但鄭司楚不會用鉤,有個鉤子反倒礙手礙腳,所以他將那鉤子去掉了,隻剩個尖。也虧得已將鉤子去除,如意鉤的尖端一戳到板壁,便已透壁而入,全無滯澀。

    這已是魚死網破的手段了,賭的是自己出手和身後那人的出手誰更快。如果這一鉤未能刺中隔壁之人的要害,那人將黑線奮力一抽,自己的腦袋立時就保不住。但這個時候鄭司楚已沒有別的辦法好想,唯有一賭自己的運氣了。

    “篤”一聲,如意鉤直透板壁,那根正在收緊的黑線一下停住了收縮,身後那人定然已被刺中要害。鄭司楚還沒來得及慶幸,開陽已搶到了他身前,兩柄短劍一前一後,直刺他的心口。天權的打算也正是如此,並不在於自己一舉成功,自己隻消纏住鄭司楚便已大功告成,隻消開陽得手,就算這迴來的三人最終一個都逃不出去,取下鄭昭的性命,亦是勝利。

    鄭司楚見開陽的兩柄短劍鋒刃上閑著藍幽幽的寒光,眼看就要刺到自己的身體,一瞬間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寒冷。如意鉤插在身後的板壁上隻露出小半截,來不及抽出來反擊了,偏生自己自恃有這柄利器,腰刀也沒帶,現在全無還手之力。他閉上了眼,隻等著此人的雙劍刺到,但右手仍是在拔著如意鉤。

    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放棄!他的心底,似乎有個人這樣吼著。隻是他也明白,就算不放棄,也僅僅是徒勞而已。

    死亡即將到來的這一刻特別長,似乎長得永無盡頭。但鄭司楚馬上就醒覺這並不是錯覺,那人的雙劍竟然還不曾刺到,而如意鉤卻已拔出了一多半。也許,還有機會!他心中閃過了這個念頭,一時間信心亦是大增,猛地睜開了眼。

    眼睛一睜一閉,本來也隻是極短的一瞬間,但即使這一瞬間,鄭司楚也知道憑那敵人躍下的身手,足以將自己殺死兩三迴了。可是他一睜開眼,卻見開陽仍是手持雙劍,眼裏不知是什麽神情,似乎既是驚疑,又是害怕。明明自己的性命已握在他手上了,這人還怕什麽?鄭司楚想不明白,而此時鄭夫人已拔出腰刀衝了過來。

    鄭夫人隻有一臂能用。她見兒子命在頃刻,心已如刀絞一般,明知自己趕不及,仍是一個箭步衝了過來。鄭夫人雖是女流,亦是武將,槍馬嫻熟,但步下卻不夠快,遠不及開陽這等鬼魅一般的身法。可是她衝到了開陽身後,開陽手中的短劍仍是刺不出去,好似身前有一堵無形的銅牆鐵壁,而他整個人也似被凍住了。

    這人想幹什麽?到這時候還想以鄭司楚為人質麽?鄭夫人不明白,也來不及去想,手中腰刀猛地向開陽背心刺去。此時鄭司楚已將如意鉤拔出,來不及將掉轉,將柄直頂過去。如意鉤不像長槍有個槍纂,柄處並無尖鋒,隻是將開陽頂得後退了一步,而此時鄭夫人的腰刀正刺過來,等如力道增加了一倍,雖然鄭夫人臂傷未愈,力量不夠大,腰刀還是有一半刺入開陽背心。開陽痛得慘叫一聲,反手向後極快一送,兩柄短劍已齊齊刺入鄭夫人小腹。也就在此時,鄭司楚手中的如意鉤已掉轉過來,手上一發力,如意鉤亦刺進開陽前心。他見母親受傷,心痛無比,出手亦毫不留情,如意鉤尖甚至刺透了開陽的身體,尖端從後端透出。這一刺正中開陽的心髒,開陽當即斃命。

    鄭司楚刺死開陽,見母親亦已倒在樓板上。他顧不得一切,搶上一步抱住鄭夫人叫道:“媽!媽!”此時卻聽“砰”的一聲,一直站在那邊的鄭昭也站立不住,單腿跪倒在地。鄭司楚隻道父親見母親受了重傷,心痛得昏倒,他正抱著鄭夫人,又擔心父親的安危,一時間有點手足無措,隻是叫道:“父親!”

    他卻不知方才鄭昭見鄭司楚危在旦夕,暗中以攝心術製住了開陽。這攝心術消耗體力極大,鄭昭又是情急之下用出,雖然製住開陽,自己也已脫力。鄭昭卻聽得清楚,撐著站起,說道:“我沒事。你媽怎麽樣?”

    鄭司楚見兩柄短劍都插在鄭夫人腹前,全都沒入一半,鄭夫人的衣服都被鮮血染紅,他的淚水直湧出來,也不敢去拔,隻是道:“媽受了重傷!”

    鄭昭踉蹌著上前,但上前一步又站住了,叫道:“來人!快來人!快叫大夫過來!”

    樓上這一番大打出手,樓下的工友亦已聽到。這時聽鄭昭的叫聲,一個工友跑了上來,見鄭昭夫婦房裏已多了具屍體,鄭夫人也倒在血泊中,他嚇了一大跳,忙道:“我馬上去叫齊大夫!”頓了頓又道:“齊大夫家就在邊上,很近的。”

    這工友也是好心,想讓鄭昭寬寬心,但鄭昭聽來卻覺這人囉囉嗦嗦,實是耽擱時間。他頓了頓腳道:“快去!馬上把他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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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工友答應一聲,噔噔噔地下了樓。鄭昭又走到鄭司楚身邊,扶住鄭夫人小聲道:“司楚,把你媽先抬上床去吧。”

    鄭司楚道:“父親,現在萬萬不可搬動!我去看看隔壁。”

    隔壁還有一個刺客,雖然被鄭司楚刺中要害,卻不知傷得怎樣,會不會再出花樣。鄭司楚抹了把眼淚,也不說話,提起如意鉤走出了門。隔壁是間空房間,本來正是自己吃粥吃包子的,現在板壁邊躺倒了一個人,咽喉處有個血洞,鄭司楚那一刺已將他氣管都刺斷,此人隻有出的氣,已無進的氣了,隻是抽搐著掙紮。鄭司楚見這人定然救不活,就算救活了也問不出口供,本來對這人恨之入骨,心想他若不死就非要再折磨他一番,但見這人如此痛苦,卻也暗生惻隱之心,低聲道:“我給你個痛快吧。”提起如意鉤向這人心口一點。這一下刺破了天權的心髒,天權手足一動,這才死去。

    還會不會有別的刺客?鄭司楚仍是不敢放心。他手握如意鉤,幾個房間都去看了一下,卻不見有別的人了。這時樓梯響動,隻聽宣鳴雷的聲音道:“鄭兄,樓上怎麽樣?”

    鄭司楚道:“樓上幹掉了兩個。樓下那人你幹掉了麽?”

    宣鳴雷道:“是啊……”他一上樓,見鄭夫人倒在樓板上,心下一驚,叫道:“鄭夫人她怎麽了?”

    鄭司楚黯然道:“我媽受傷了。宣兄,請你著意防備,不要再有漏網之魚。”

    宣鳴雷點了點頭,也黯然道:“這幾人當真了得,外麵申太守派來的那人竟也遭了毒手。他們是什麽人?”

    鄭昭此時抬頭道:“他們定是北鬥星君,共有七人。司楚,你要當心點。”

    先前來東陽城的路上,他一家遭被南鬥五星君伏擊,當時聽那五人說,其中的天機已在無想水閣被殺。他一家去無想水閣通知老師時,並不見旁人,這天機肯定是他們走後才到的,既已死了,定然是老師下的手。後來那南鬥五星君在伏擊中亦喪了四個,隻逃出一個,南六北七,這迴有三個北鬥星君喪命,那麽南北兩部應該還有五人,加上兩部天官,這剩下的七個暗殺高手肯定不肯罷休,還會再來。他們連著失敗了兩迴,接下來肯定還會再來。若是大兵壓境,鄭司楚倒也不懼,但這些刺客神出鬼沒,下手又陰險狠毒,大統製的手段當真太毒辣了。

    此時門外又傳來一陣喧嘩。宣鳴雷不待鄭司楚再說,便道:“我去看看。”他轉身下了樓,見一個工友引著一個老者進來,認得是昨天來過的齊大夫,忙道:“齊大夫,快上樓,鄭夫人受傷了。”

    齊大夫本已睡下,聽得鄭先生一家遇襲,嚇得睡意全消,衣服都沒穿整齊就抱著藥箱趕來了。因為趕得急,已是上氣不接下氣,聽宣鳴雷說鄭夫人受傷,他心中更驚,問道:“傷在哪兒了?”

    鄭司楚也已聽得齊大夫來了,他生怕還會有刺客,沒敢下樓,隻是在樓梯口道:“齊大夫,我媽小腹上中了兩劍。”

    齊大夫急急上樓,鄭昭還抱著鄭夫人,身下已是一灘血,說道:“先把夫人放在樓板上,我給她起刀止血。”說著抹了把額頭的汗道:“還好你們沒把她換位置。”

    受了重傷後,切不可隨意搬動。這一點是軍中醫營屢屢強調的要點,鄭司楚自是知道。他聽齊大夫這般說,暗自亦舒了口氣,忖道:“看來媽還有救。”見齊大夫出手如飛,給鄭夫人起了刀後又用藥膏敷上,再用紗布包裹,不忍再看,提著如意鉤隻是察看四周。耳畔不時聽得母親的呻吟聲,突然間想起自己幼時,母親抱著自己在五羊城四處閑逛的情景,淚水又忍不住湧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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