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聲音,鄭司楚不由鬆了口氣。

    這正是申士圖的聲音。

    申芷馨在一邊小聲道:“阿爹,是我。司楚哥哥和宣將軍要來見您。”

    門“呀”一聲開了,穿了一身便裝的申士圖走了出來。一見鄭司楚和宣鳴雷站在門前,他對宣鳴雷不熟,便向鄭司楚笑道:“司楚,有什麽事麽?”

    鄭司楚上前一步,施了一禮道:“伯父,小侄方才聽小芷說,餘將軍曾來拜訪過您,是吧?”

    申士圖道:“是啊。進來說話吧。”

    進了內室,隻見四壁都是書籍,一邊一把小火爐上煮著一壺茶,桌上放了幾盆飯菜,申士圖定然正在小酌吃飯。申士圖道:“芷馨,給司楚和宣將軍泡茶。”

    申芷馨答應一聲,轉身去泡茶。鄭司楚哪有心思喝茶,才一落座便站起來道:“伯父,餘將軍帶來的從人,有一個是新來的麽?”

    申士圖道:“是啊。看那人身量不高,不知餘成功怎麽找這般一個從人。”

    “伯父,他是怎麽介紹的?”

    申士圖一怔道:“一個從人,介紹什麽?隻說是新來的便是了。”

    鄭司楚皺起了眉。難道是自己多心了?但正如自己向宣鳴雷所說,餘成功若是來向申士圖表忠心,不應該在這種小事上讓人懷疑。他道:“餘將軍說了什麽?”

    申士圖心中有點不悅,忖道:“若是你爹,我自是要說。你這麽個小輩,也像是審問一樣來問我,做什麽?”他心中雖有些不快,但還是道:“餘將軍隻是說,五羊城的一切由我做主,他會追隨我的。他定然也已聽得了風聲了,生怕我多心,所以來讓我安安心吧。司楚,你放心,他身邊我也有眼線在,一有異動我就會知道的。”

    鄭司楚也已聽出了申士圖話中的不悅,不禁有些不安。但話已問了,自是要問到底,就算申士圖不安也隨他。他又問道:“那伯父可知道餘將軍這從人是什麽時候來的?”

    申芷馨這時泡了兩杯茶端過來,插嘴道:“應該就是這幾天吧。前幾天餘將軍來,帶的還是阿順,今天阿順反倒沒來。”

    一聽到“阿順”兩個字,鄭司楚不由一怔,許久以前的迴憶又湧上心頭。他道:“是小時候,常和我們一塊兒玩的阿順麽?”

    申芷馨道:“就是他啊。你忘了麽?他大名叫年景順,現在是五羊城的七天將之首了。”

    小時候鄭司楚和阿順常在一塊兒玩,那時叫的盡是“阿順”,大名是什麽,鄭司楚那時根本沒在意,就算那時知道,現在也早就忘了。他道:“阿順是餘將軍的手下麽?”

    申芷馨道:“嗯。他是餘將軍的外甥,現在是餘將軍的中軍。”

    中軍是主將的副手,如果年景順還是餘成功的外甥,那更是餘成功親信中的親信了。本來鄭司楚已覺得自己未免有點多心,聽申芷馨這般說來,他越發不安,小聲道:“伯父,您可有他的消息麽?他為什麽沒隨餘將軍一同前來?”

    申士圖此時亦覺得有點異樣了。餘成功來時,說願追隨自己,這心腹之患已經消除,他滿心欣慰,根本沒往別處想,現在聽得鄭司楚分析,亦覺得其中隻怕另有文章。他想了想道:“你等一下。”說著,向一個書架走去,在書架背後拉了一下一根隱蔽得極好的細線。幾乎是同時,後窗外響起了一個低低的聲音:“申太守,屬下飛鐵輪值。”

    申士圖沉聲道:“飛鐵,即刻去探查一下陸戰隊中軍年景順下落。”

    那飛鐵答應一聲,馬上又消失了。鄭司楚看得心頭一凜,忖道:“原來……原來申太守如此小心,怪不得餘成功來見他,他也沒有太多心。”

    申士圖防備得如此嚴密,這飛鐵定是他的貼身保鏢,就算餘成功當時想要下手,定然也不會成功。申士圖發下令去,轉身向鄭司楚微笑道:“司楚,宣將軍,你們坐下喝口茶吧,馬上就會有消息來的。”

    他說得果然沒有錯。才喝了兩口茶,後窗處又響起了飛鐵的聲音:“稟太守,年景順自昨日起,便不見蹤影,目前尚無人知其下落。”

    申士圖聽得飛鐵這般說,眉頭一下皺了起來,想了想,沉聲道:“立刻加派人手守護鄭大人!”

    鄭司楚心頭又是一凜。他一直擔心餘成功會向申士圖下手,卻不曾想到父親也有可能遇險。父親是申士圖此番舉事的一麵大旗,到時將父親抬出來,足以諸省會有不少人心偏向廣陽省。假如餘成功不能向申士圖下手,但一旦將父親殺了,同樣可以起到釜底抽薪之效。他待申士圖交待完了,再也坐不住,站起來道:“伯父,那我去看一下家父。”

    申士圖臉上已大是凝重,點點頭道:“也好。”他又轉向後窗道:“飛鐵。”

    窗外那飛鐵道:“屬下在,請太守吩咐。”

    “鄭公子也要前去,你即刻備車,與他一同前去。”

    飛鐵答應一聲,申士圖這才道:“司楚,車已備好,你與宣將軍馬上去令尊大人處看看。”

    申芷馨見父親和鄭司楚說得越來越鄭重,心想隻怕真要出事,在一邊道:“阿爹,我和司楚哥哥……”

    她還沒說完,申士圖和鄭司楚、宣鳴雷三人一同道:“不要去!”如果當真出了事,申芷馨去全無用處,反倒礙手礙腳。隻是宣將軍進來後一直一言不發,此時突然說話,申士圖倒有點意外。他道:“芷馨,你和我呆在一塊兒,司楚一有消息,馬上就來通知我的。”說完,拉開書桌抽屜,取出兩柄短刀道:“司楚,宣將軍,你們沒有隨身武器吧?”

    宣鳴雷以前帶著腰刀,但現在這腰刀早已解下了,鄭司楚卻一直帶著如意鉤。他道:“我有,宣將軍隻怕沒有吧?”

    宣鳴雷道:“是。請申太守借我一件兵器。”

    申士圖將一柄短刀遞過來道:“這把天碎牙雖短,但利可吹毛,你先帶著防身吧。”

    宣鳴雷接過短刀來,躬身一禮道:“多謝申太守。”

    申士圖看了他們一眼,低聲道:“司楚,但願沒事,但一旦情況有變,不要戀戰,飛鐵會安排援兵的。”

    鄭司楚見申士圖安排得井井有條,大為心折,忖道:“申太守是個文職,原來心思如此縝密,我還當真小看了他。”他本來對此番起事多少還有點擔心,但見申士圖應付自如,不由多了幾分信心,沉聲道:“伯父請放心,小侄理會得。”

    申芷馨見他兩人要出去,眼裏已急得有淚花閃爍,小聲道:“司楚哥哥,宣將軍,你們小心啊。”

    鄭司楚迴頭笑了笑道:“小芷,放心吧,你就呆在伯父身邊,我們不會有事。”

    他們一出丹荔廳,便見外麵有一輛馬車備好,車邊站了一個短打扮的漢子。這漢子身材不高,但一臉精明,手腳亦極是有力,一見鄭司楚和宣鳴雷,他上前躬身一禮道:“鄭公子,宣將軍,在下飛鐵,請兩位上車。”

    鄭司楚還了一禮道:“多謝。”飛鐵看上去就不是個尋常之輩,申士圖的保鏢自不會隻有他一人,在這兒應該沒事,現在要擔心的還是父母。他心急火燎,和宣鳴雷上了車,飛鐵也躍上了馬車,一輛馬車疾馳出了太守府。

    一到車裏,宣鳴雷便小聲道:“鄭兄,你覺得,餘成功真會向令尊下手麽?”

    鄭司楚道:“餘成功自己隻怕也已被挾持了。”

    宣鳴雷想了想,半晌才低低道:“大統製的手段,真是駭人,怪不得鄧帥那時說起大統製,盡是敬畏。”

    鄭司楚詫道:“鄧帥也忌憚大統製?”

    鄧滄瀾的夫人乃是大統製親妹。作為大統製的妹夫,在旁人看來,鄧滄瀾實是大統製親信中的親信。事實上也是如此,共和國五大軍區的長官數年一輪換,鄧滄瀾輪換的盡是廣陽、之江和霧雲這三個重中之重的軍區,可見大統製對他的信任。但聽宣鳴雷這般說,鄧滄瀾對大統製實亦大為忌憚。宣鳴軒苦笑道:“我隻是鄧帥之徒,他的家事我也不太曉得,但察言觀色,可娜夫人對她這個哥哥,也頗有微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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