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敏思道:“阿爹加了不少東西,現在越發複雜了,有幾處還是我的設計呢。”

    鄭司楚吃了一驚道:“是你設計的?”

    陳敏思大為得意,點點頭道:“正是。”

    鄭司楚忖道:“姨父有點人來瘋,愛向人顯寶,表弟倒也有三分他這脾氣。”他現在年歲已長,對水鍾已不似小時候那樣癡迷了,但表弟也有設計,他倒有了幾分興趣,想看看這才十幾歲的表弟有什麽本事。

    水鍾房便在三號工房邊上的一間小屋內。陳敏思開了門,道:“司楚大哥,你看。”

    這水鍾最上方是一個水池,從中引出一條曲曲彎彎的水槽,遍布機關,卻見一艘有帆的小船正在水槽裏行駛,每隔一段便觸動一個機關,正中一塊木板便隨之翻動,上麵的字相應改變。鄭司楚見這水鍾上增添了不少東西,問道:“好像多了不少。”

    陳敏思大為得意,說道:“司楚大哥,你看看,馬上就要來了。”

    鄭司楚不知要來什麽,見那小船駛到一個拐角處,前麵卻是一條死路,小船看樣子駛不過去了。他道:“這兒怎麽斷了?”

    陳敏思更為得意,道:“本來這地方這船常常要翻倒,所以我才變了變。你等著,馬上就到時辰了。”

    正說著,小船已到了這中斷之處,本來已駛不過去了,突然這小船帆一倒,貼到了船身,小船隨之一沉,竟沒入了水中,竟是從水底流過了這中斷之處,到了另一邊,小船浮出水麵,那麵小帆直直豎了起來。鄭司楚讚道:“真聰明!怎麽想出來的?”

    陳敏思道:“這地方水流因為要拐個彎,要急一些,所以小船每到此處總會偏離方向,撞到邊上,便有點錯訛,久而久之,水鍾就不準了。阿爹那時想不出辦法,我說水流既然不好控製,幹脆就從水下走。司楚大哥,我很聰明吧?”

    鄭司楚笑道:“是聰明。”心中忖道:“其實隻為計時的話,用一塊圓形木板就行了。非要做成船,好看是好看了,卻有點華而不實,所以要多費這番心思。”但陳敏思能想出這樣的設計來,他自己亦極為得意,自己自不好掃他的興,便說:“敏思你是很聰明。”

    陳敏思被他一讚,越發得意道:“司楚大哥你也很聰明。聽說你還打過仗,是吧?”

    鄭司楚道:“是啊。對了,敏思,你不上學麽?”

    陳敏思道:“今天是休息呢。司楚大哥,你跟我講講打仗的故事吧?我媽說你的本事大得很,沒人打得過你。”

    鄭司楚道:“那也不是這麽說,比我強的在人大有人在。敏思,你喜不喜歡騎馬?”

    陳敏思道:“我也喜歡騎,隻是我媽那時教我騎,結果老是學不會,有一次還摔下來斷了腿,我媽就再不讓我騎了。”

    鄭司楚心想這表弟隻怕更像舅父,他姨媽亦是女中豪傑,結果生個兒子連馬都不會騎,隻怕引為畢生之憾,所以對自己這個精騎槍馬的外甥讚不絕口,連表弟也聽慣了。他道:“其實騎馬也不難。我有幾匹好馬,可惜都沒帶來。”

    陳敏思道:“算啦,阿爹說過,人各有長,也不是非騎馬不可。司楚大哥,你要不要去玩小如意車?”

    鄭司楚見他興致勃勃,雖然並不想玩那些玩具,但還是道:“好啊。”

    陳敏思歡唿一聲,從一邊櫃子搬出了個大木箱出來。鄭司楚本以為是輛玩具車,沒想到裏麵竟有七八輛。雖是玩具,做得卻極是精致,陳敏思指指點點,說這車該怎麽玩,那車又該怎麽玩,有些會爬坡,有些則會拐彎。陳敏思說得頭頭是道,其中原理如何也說得出七七八八。鄭司楚本來覺得隻是些玩具,但聽陳敏思說來,其中實大有文章,暗自讚歎,心道:“人說生兒肖父,表弟還當真就是小號的姨父,就我和父親不太像。不過聽說畢上將軍的兒子是個文士,也不像父親。”

    他們玩了一陣,那水鍾忽然當當地敲了幾聲。陳敏思聞聲抬起頭道:“司楚大哥,要吃飯了,走吧。”

    鄭司楚心知這定是用飯的時辰了,問道:“夥房在哪裏?”

    陳敏思笑道:“不用去夥房,飯會送來的。”說著走到牆邊打開一個壁櫥,在上麵擰了幾下機括,過了一會兒,聽得軋軋之聲,這壁櫥裏升起了一個食盤,裏麵放著兩份飯菜。鄭司楚怔了怔道:“都有這些了?”

    陳敏思端出飯菜道:“阿爹做事的時候,常常不想去吃飯,華大哥就做了這個,幾間工房全都有這傳送帶,直通夥房,隻消擰一下,夥房便知送到哪個工房,這樣阿爹不用出門也能吃到飯了。”

    吃過了飯,陳虛心仍不迴來。這時陳敏思玩那些小車也有點膩了,遠遠忽然傳來一陣歡唿聲,聽聲音正是宣鳴雷他們,鄭司楚吃了一驚,道:“他們在做什麽?”

    陳敏思道:“那邊定然在開戰棋了。司楚大哥,我們也去。”

    鄭司楚見他眼中放光,隻怕這戰棋也是好玩物事,隻是聽聲音,宣鳴雷他們也玩得興起,登時好奇心大起,便道:“好,去看看。”

    跟著陳敏思到了展示廳那邊,還在門外,便聽得裏麵沸反揚天,盡是大唿小叫。鄭司楚一走進去,便見華士文苦著臉站在一邊,見鄭司楚和陳敏思走了進來,華士文迎上來道:“司楚,見過師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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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司楚還沒答話,陳敏思歡唿一聲,便要上前,華士文忙攔住他道:“師弟,師傅交待過,你現在可不能玩這個。”

    陳敏思一聽華士文這般說,便站住了,但臉上仍是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鄭司楚見宣鳴雷和阿國正站在一個水池兩端,雙手抓著兩根手柄,手舞足蹈地大唿小叫,這小池有七八尺長,三尺來寬,裏麵有淺淺的水,水上卻是兩色小船正在對壘。他道:“華大哥,這是什麽?”

    華士文小聲道:“這是戰棋。本來是給新兵演習用的,隻是當初鄧帥見了說等如兒戲,隻讓士兵玩物喪誌,因此一直沒用。宣將軍他們一玩卻上了癮,呆會兒要收拾可是麻煩事。”

    鄭司楚凝神看去,卻見水麵上這兩色小船進退有序,竟是全然由宣鳴雷和阿國兩人控製,靠得近了,小船上又放出一顆彈丸,一旦擊中對方小船,那小船便翻倒沉入水底。隻是宣鳴雷控製的黑色小船已大占上風,己方的八艘一艘未沉,阿國的小船卻隻剩了兩艘,也已在苦苦逃避,但宣鳴雷控製著小船窮追不舍,其中大合兵法。鄭司楚心道:“原來是這般一個玩物,當真是想人所未想,怪不得宣兄要上癮了。”宣鳴雷是水軍螺舟隊舟督,這等水戰實是他之所長,阿國自不是他對手。阿國又躲閃了片刻,放出一顆彈丸,但沒能擊中宣鳴雷的小船,宣鳴雷卻大軍壓境,八艘小船齊上,八彈齊發,“砰砰”連聲,阿國那最後的兩艘小船哪躲得過去,齊被擊中,一艘小船更是被打得散了架。華士文一見,撇了撇嘴,雖不說話,心中定然心痛。這些小船做得很精致,本來一彈擊中也就是了,宣鳴雷這樣八彈齊發,雖然力道不大,但這麽多小彈丸一起打中,這小船也經受不住。宣鳴雷倒是意氣風發,大喝道:“哈哈,老子大獲全勝!誰還再來?”

    華士文見他們玩得興起,雖然還有備用小船可以換上,可他們這般玩法,再多的替補小船也不夠。隻是申太守交待過,宣鳴雷他們又玩得興高采烈,他不好去攔阻,急得抓耳撓腮。鄭司楚看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忙上前道:“宣兄。”

    宣鳴雷玩上了這戰棋,正在得意之時,隻覺從未見過這般好玩的東西,聽得鄭司楚的聲音,扭頭道:“鄭兄,你也來了?這水戰棋可好玩得緊,你來玩一局吧?”

    鄭司楚心想你再玩下去,華大哥非心痛得吐血不可。他笑道:“要吃飯了,你吃過了沒?”

    華士文一聽,如蒙大赦,忙道:“是啊是啊,走吧,去夥房喝酒吃飯。”雖然這展示廳也有傳送帶,飯菜可以送過來,但他隻盼著這些瘟神快點出去,因此故意不說。宣鳴雷玩得高興,正想說少吃一頓有什麽打緊,但一聽這個“酒”字,卻也饞涎欲滴,道:“好啊,我還真餓了。華主簿,真對不住,把你這兒搞得一片狼藉。”

    華士文聽他正色說來倒也斯文,心道:“我還真讓你騙了,隻道你們這些人和司楚一樣斯文,再讓你玩下去,這展示廳非讓你們拆了不可。”口中道:“不要緊。戰棋玩過一次後再裝配也要半天,宣將軍各位先去吃飯吧。”

    宣鳴雷道:“也好,那麻煩你了,吃過了飯我們再來玩兩局。”

    鄭司楚見華士文簡直要哭出來了,心下不忍,忙道:“走吧,我陪你喝兩盅去。”

    一說到喝酒,宣鳴雷更為興趣,笑道:“好。鄭兄,你的槍馬之術比我厲害,但喝起酒來,定不是我的對手了。”

    鄭司楚聽他說到喝酒這般興高采烈,知道他酒品不好,喝醉了要撒酒瘋,亦是件頭痛的事。不過看華大哥已頭痛至此,也隻好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再說,便道:“走吧。”他見陳敏思不想走,拍拍他腦袋道:“敏思,這位是宣大哥,快叫人。”

    宣鳴雷此時才看到陳敏思,問道:“這小兄弟是……”

    鄭司楚道:“這是我表弟,陳敏思。”

    宣鳴雷哈哈一笑道:“原來是陳小公子,會喝酒不?”

    陳敏思道:“我?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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