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冥和白澤二人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再不就是眼睛出了毛病,難不成看錯了?上頭守城的不是大順的兵馬,而是宗隋的?


    白澤揉了揉眼,再仰頭去看,分辨了許久,才納悶地說:“沒錯啊!是咱們的兵,穿著大順的衣裳,城上的大旗也打著一個華字,那是七殿下的旗號。”


    玄天冥眯眼向上看去,沒錯,城牆上的將士都是大順的兵,而且還是他玄天冥自己的親兵。那些將士雖然他不能逐一叫出名字來,但卻都是眼熟的,那些曾經陪著他大殺四方的兄弟們,如今卻把他拒在城門之外?為何?


    他開口,衝著城牆上方揚聲道:“叫副將錢裏出來見我!”


    可上方將士卻並不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依然還是重複著之前的那句話:“九殿下請迴!賓城不歡迎你!”


    “為何?”玄天冥這一嗓子運了內氣,那股子衝天怒意也隨著內力一並宣泄而出,震得上方將士紛紛後退,麵上都透出了恐懼之色。


    白澤也怒了,衝著上頭大罵道:“小兔崽子們!瞪開眼睛看看,誰才是你們真正的主子!”


    上頭的人當然知道玄天冥才是真正的統帥,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到底是誰的兵。可是七殿下說了,不讓九殿下進城是為了他好,如果不想讓九殿下送命,就必須得把他攔在城外。所以,他們就是拚了被罵忘主,也得把人攔住,絕不能讓九殿下有半點閃失。


    城門靜靜地聳立著,沒有絲毫想要打開的意思,上方將士也依然是筆直地站著,即便被玄天冥的怒氣震得後退數步,再迴來時,還是堅守著自己的崗位,雷打不動。


    玄天冥突然就明白了,他的七哥是鐵了心不想讓他來打這場仗,什麽讓他到濟安郡去幫著下聘,根本就是騙人的,就是為了拿到兵符,能夠把這些將士從京都帶到東界來,再成功地甩掉他。


    想想看這一路上被眾多錯誤的記號誤導著,耽擱了多少時日才來到賓城,玄天華想幹什麽,他還能不明白嗎?可是……玄天冥雙手握拳,七哥啊七哥!你替我來打仗,替我來涉險,可曾想過我的感受?我又怎能夠眼睜睜地看著你領兵出征上陣殺敵?又怎能夠忍心看著你那一身白衣浸染鮮血?少時說過什麽來著?將來揮刀之事交給我,你隻要站在原地定睛看著,便是最好的定心丸。那麽現在,為什麽你不遵守年少的承諾呢?


    他心頭酸楚,看著前方六丈高的城牆,冷哼一聲:“京郊大營外的屏了障山本王都來去自如,這區區幾丈城牆,又豈能攔得住我?”說罷,足尖輕點馬蹬,整個兒人一躍而起,絕佳的輕功身法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隻一眨眼的工夫,人竟已躍至一半高的城牆,正點踏在牆磚上做以緩步,準備再次躍起。


    而與此同時,城牆上方突然飄出一白衣身影,與玄天冥相反,正自上而下衝過來。一白一紫,刹時間就對到一處,二人掌心相抵,互擊之後瞬間將彼此都震出老遠。


    一個向下跌去,一個向上騰升而起,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可目光卻在相匯的那一刹那之後,再沒有移開過。


    玄天冥體內內力一轉,下墜的身勢很快便調整過來,再一提起,借由下方一處土堆又再次向空中竄了去。直上直下的,就像每次往返於京郊大營都要翻過的那座屏障山一樣,又驚又險,是對輕功至極的考驗。而上頭那人也幾乎是在同時調整過來,重新向下俯衝而去,兩人再次相對,竟是在半空中就打鬥起來。


    紫衣的玄天冥功法較硬,招招帶著極強的目的性,戾氣極重;而白衣的玄天華功法則相對平和,出招往往不是為了製敵,而是奔著化解而去,溫順柔和。這樣的柔和對上那樣的鋼硬,一時間竟還真難以分出勝負來,人們隻看到一白一紫兩個人一會兒向上,一會兒向下,一會兒打出城牆老遠的地方,一會兒卻又貼起了牆根。人們的心思隨著這場打鬥提提降降的,總是不落地,紛紛猜測著最後到底誰能贏了誰。大順的九皇子和七皇子真正對武,這樣精彩的場麵還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呢。


    將士們心中各有所思,玄天冥此時卻已是憋屈到了極限,抬手間,這一招又被玄天華以柔順化解,氣得他直咬牙。“七哥到底要幹什麽?”他狠狠地道:“把我誑去濟安郡,就為了帶走我的兵?就為了拿走我的兵符?”


    “沒錯。”玄天華點頭,話說得麵不改色。


    “你到底要幹什麽?”玄天冥急了,“七哥!為何不讓我進城?”


    玄天華搖頭:“我已經來了,所以,你迴去。”


    “該迴去的應該是你!”玄天冥伸出手想要去抓住玄天華的腕,可明明用了最疾的動作,明明指尖都已經觸到了他的皮膚,卻還是被對方輕飄飄地躲了過去。他氣得咬牙,“七哥,你騙我!”


    “沒錯,我是騙了你。”玄天華動作不疾不徐,麵色平和,一點都不像正在運轉全身內力製敵,就好像是平平常常走在街上,那麽的談定自若,就好像閑話家常。他告訴玄天冥:“我騙你替我去向安夫人下聘,實際上是想拿走你的兵符,替你來打這一場仗罷了。城我已經拿下,後麵的城池也很快將是我的囊中之物,冥兒,聽七哥的話,迴去吧!”


    “為什麽?”玄天冥著急時,眉心的那朵紫蓮就會開得特別豔,就好像那物是活的一樣,會隨著他的心緒變化而產生不同的形態。“咱們不是說好了,仗我來打,七哥你護好京城便是嗎?為何現在要這樣?為什麽一定要替我來東界?”


    玄天華的氣息終於有了絲變化,雖然那變化並不易被旁人察覺,可是他自己卻知道,跟這個九弟對決,不用盡全力是不行的。“沒有那麽多為什麽。冥兒,七哥從沒害過你,七哥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那你就迴去。”玄天華都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內力一提手上動作加快,竟是硬推著玄天冥在下墜,那架式就像是要把玄天冥生生地推到地上一樣。“迴去!好好待阿珩,照顧好母妃,去過你們想過的日子。從今往後,所有的仗都由七哥替你打,所有的危險都由七哥替你擔。冥兒,原諒七哥,你自己好好的。”


    這話說完,他突然加力,身形旋轉,動作快得就像是鬼魅一般,以至於連武功輕功都堪稱天下一絕玄天冥都在他這樣的身法麵前有些花了眼。玄天冥從來都知道他的七哥深藏不露,從來都知道他的七哥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也從來都知道,如果有一天兩人真的處於對立的一麵,他,不是他的對手。卻沒想到,這一天來來這樣快,他就這樣連看都沒看清地接了玄天華一掌,掌心直拍在他的左肩下方,震得他的一條左臂當即就沒了知覺,體內環積的內力在這一掌之下也紊亂開來,他拚命的想要穩住,卻還是不及那一掌之力。


    玄天冥開始下墜了,墜勢極快,任他想要再次提氣騰升起來,可力氣卻無論如何也使不出。


    與之相反,玄天華已經迴到城牆之上,看著下墜的弟弟,開口衝白澤喊道:“接住你家主子,送他迴京。”話畢,一轉身,向著一眾將士大聲道:“守住城門,任何人不得出入,這宗隋,本王帶著你們打!”


    最終,玄天冥是被白澤接住的,不管他有多不甘,這賓城的大門始終都不曾為他打開半點。他用右手捂住左肩,抬頭看著城牆上那一襲白色身影大步而去,四周的一切又重新歸於寂靜,就好像剛剛什麽也未曾發生過。他不甘心,沉聲吩咐白澤:“想辦法聯係錢裏,本王要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麽!”


    白澤氣得咬牙,亦是不情願地道:“七殿下這是要跟主子翻臉麽?”


    “住口!”他狠瞪了白澤一眼,“七哥怎麽可能與我翻臉,他阻我進城,不過是想替我挺而走險去打宗隋的這一仗罷了。可是為什麽呢?從前我打千周,打古蜀他都沒有如此,為何偏偏是宗隋……”


    二人百思不解,白澤護著玄天冥迴到了福州,住進了福州的百草堂。玄天華這一掌雖不至於就把人打成重傷,可也需要將養一段時日方可恢複自如。在這期間,白澤聯係他們這邊在福州暗中布下的探子想辦法聯係錢裏,終於在三日後探子送迴了錢裏的一張字條:宗隋一戰,七殿下算出大劫之象。


    玄天冥把那字條死死地握在手裏,他就知道,就知道這裏頭一定有原因,不然他七哥不會如此堅決。


    大劫之象嗎?有大劫之象,所以七哥不想讓他來涉險,選擇了替他出征,自己把那大劫給應了下來。那麽他呢?就眼睜睜地看著哥哥替他去送死?絕無可能。


    “白澤。”他思量半晌做出了決定,“再等三日我們就動身,繞過賓城,直接到建城去等著。本王就不信,我先進了城,他還能把我從城裏抬出來不成?另外,用福州的飛鷹給後頭那小丫頭騙子傳話,讓她也到賓城去與我會和,別以為我不知道她跟在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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