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王府裏,忘川與鳳羽珩說起祝家之事,鳳羽珩聽得十分歡樂,時不時地還要插上兩句,表達一下自己的看法。


    黃泉在邊上忍不住道:“小姐,是不是有一種迴到了當初鳳家的感覺?”


    她聳聳肩:“有是有那麽點兒,不過區區祝府,照從前的左相鳳家,還是差得太遠。他們於八皇子來說,不過是隻螞蟻,想要捏死,那可真是隨隨便便的事。如果我是那個六品官祝老爺,我就要抱緊祝空山的大腿,什麽大夫人,什麽嫡女,認清形勢才是最關鍵的。不管以後如何,至少如今的八皇子還是有權有勢,於祝家不虧。”


    “可惜,祝新傑就跟當初的鳳瑾元一樣,根本意識不到這一點。”忘川淡淡地說:“那柳家也是狠,就這麽幹脆地把柳氏給勒死了,一點都不念及同根同源的情份。”


    “這就是庶女的悲哀。”鳳羽珩說:“庶女為妾生,而妾,就是與主母分享、爭搶丈夫的存在。這種存在注定不招人待見,她們所生下的子女自然也就沒有地位可言。想要杜絕庶子庶女,最根本的辦法就是杜絕男子納妾。”


    “那怎麽可能!”黃泉驚唿,“現在還在男人不納妾的?”


    忘川瞪了她一眼,提醒道:“怎麽就沒有?咱們王爺就不納妾。”


    “那是因為咱家小姐太好了。”黃泉說得也有理有證,“天底也根本找不出第二個小姐來,所以王爺不娶是明智的。”


    “那可不見得啊!”鳳羽珩往臉上揉了揉,“萬一有一天我老了呢?”


    “小姐放心,王爺比您先老。”忘川很認真地分析,“他大您那麽多,要老也是他先老。”


    鳳羽珩覺得這話實在是太受用了,笑嘻嘻地從袖子裏翻出巧克力來賞給忘川。忘川受不住黃泉那個嫉妒的小眼神兒,默默地掰了一半給她。


    祝空山如今白天裏繼續往城北那頭施粥行善,晚上就等著玄天墨日日臨幸。她有的時候會覺得自己就是個倒貼的妓女,不但要被這男人以愛的名義無休止的睡來睡去,轉過頭還要替他做苦力幹活。


    不過這活也做不了多久了,如今城北那頭參與施粥的其它官家是越來越少,在她三五不時地把玄天墨對那些官家的鄙夷透露出去之後,那些人便再也不願意往這邊來,連帶著粥棚都撤了。


    到是城北的貧民們比較厚道,都知道誰的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從入冬到年底,兩個多月了,誰也不可能無限度地把家裏的米糧放出去。所以,那些官家撤了,他們也不鬧,再加上祝空山這頭依然維持著,他們每天最少還是能領上一頓的。


    這日,在玄天墨又一次從她身上爬下來之後,祝空山與他說:“表哥,城北那邊的善舉一直在做著,關於行善,空山有一個想法,一直想跟表哥說說。”


    玄天墨點頭:“你說。”他對於祝空山在這種事情上的想法還是比較期待的。


    祝空山道:“一直以來都是我這邊在行事,雖說百姓們都知道行善舉的錢財出自盛王府,但這些卻並不直觀。特別是上次出了麗妃的事,我這心裏就一直都為大姨母報著不平。明明咱們做的善事,為何要補償到麗妃那裏去?歸根結底,還是大姨母和表哥並沒有親自參與進來。”


    玄天墨琢磨了一會兒,問:“那你的意思是……”


    “空山是想,如果表哥能抽出空來親自往城北去一趟,哪怕隻是站在粥鍋子前為百姓盛幾碗粥,那可就不一樣了。畢竟您去了,六皇子沒去,下次再有封賞,說句犯上的話,皇上總不能再昧著良心去賞了別人。還有大姨母那頭,她是宮中妃嬪,出宮肯定是不行的,但至少可以做個姿態,發下來一次賞賜。至於賞賜什麽,空山認為,錢財並不重要,到不如賞些百姓們用得著的東西,比如說……”她想了想,道:“比如說可以讓大姨母那邊牽個頭,找一批丫鬟婆子趕製新的冬衣出來。快到年下了,咱們以元貴人的名義給百姓換新裝,表哥認為如何?”


    玄天墨眼一亮,他覺得祝空山說得很有道理,想得也十分周到。他跟元貴人親自參與進來,趕在快過年的時候再來這麽一下子,那大年時天武帝肯定就要有所封賞。這次在他們的親自參與下,天武就再也不可能把賞賜算到老六和麗妃頭上去。


    他麵上露了讚許的笑看著祝空山,“表妹就是聰明,也細心,這些事也多虧你想著了。明日本王就宮去跟母妃說,讓她立即著手張羅冬衣的事,待冬衣做完,本王親自去發放,再為百姓親自盛粥。”


    祝空山眼中露了笑意,點點頭,嬌羞地縮進被子裏。清秀的人一露出這番模樣,玄天墨也是難以抵抗,唇角挑笑,又覆上身去……


    做冬衣需要些時日,祝空山依舊在城北那頭當著女菩薩,隻是那些官家在她每日話裏話外的“提點”之下,沒幾日工夫就全部都撤離了。她麵上做出無奈的樣子,心裏卻是高興著的。與此同時,盛王府的粥棚被她擴大了兩倍,但施的粥卻比以往稀了,不但稀,裏頭還加了不少糙米,再也不是從前的細糧。


    百姓們對此有些疑惑,但再想想,支撐了這麽久,怕是盛王府也是有心無力,糙米也好,稀點也行,總比沒有強,人們還是沒有說什麽。


    但祝空山要的可不是這個效果,她偶爾帶著丫鬟小玉往破廟那邊去,與乞者們聊天說話,話裏話外卻是不斷地湛透說——“我也不知道還能再撐多久,從篷州來到京城,自己的首飾該賣的也都賣掉了,家裏帶來的銀子也都花光了,八皇子給過我不少好玩意,我也都拿去當掉換了米糧,就為了能讓大家吃飽穿暖。可我到底就是個小女子,我的家在篷州不過也就是六品官家,沒有多少錢財,這些日子的粥水你們也見了,越來越稀,還摻了一大半的糙米,我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如果實在堅持不到春日,你們可不要怪我。”


    那些乞丐們一聽,就納悶了:“不是說是盛王府出了銀子來施粥的嗎?以前還有那麽多官家人也來施糧米,他們可都說是在八皇子的號召下,是八皇子授意的。既然是八皇子授意的,為何要恩人你來出錢?”


    這些乞丐都管祝空山叫恩人,因為祝空山最開始在城北這頭行善,就是從他們這個破廟開始的。如今,破廟已經上了大門,換了窗紙,甚至每到晚上都會有祝空山這邊人來到這裏給他們放上炭火盆,以免他們挨凍。祝空山於他們來說就是恩人,哪怕後來聽說是盛王府出的銀子,他們打從心底感激的,仍然隻是祝空山一人。


    聽這些乞丐提到八皇子,祝空山輕歎一聲,苦淒淒地道:“他是皇子,是王爺,每日都有處理不完的公務,哪裏有工夫顧得上這頭。說是盛王府出了銀子,但實際上,除了外頭在粥棚裏幫工的下人是盛王府出的以外,錢財方麵,盛王府卻是從沒出過一文的。”


    “那為何還要對外稱是盛王府在幫忙百姓?”人們就不明白了,“他沒出銀子,怎麽好意思博取這樣的好名聲?”


    祝空山無奈地說:“他是皇子,我如今寄人籬下,自然要討他的好。他要強行把這些功績都歸功於盛王府,我一個小女子又能說什麽?我就想著,不管誰得好名聲都無所謂了,隻要能讓大家實在的好處,那些名聲我都不計較。宮裏麗妃娘娘複妃位的事你們都聽說了吧?你們想啊,皇上那是最英明神武之人,如果這些好事真的是八皇子做的,皇上要封賞那也是封賞給元貴人,怎麽可能拐到麗妃那裏去,畢竟六皇子可是什麽都沒做的。”


    她這麽一說,乞丐們恍然大悟。可不是麽,皇上那是什麽人啊?心明眼亮,就因為皇上知道這些事情跟八皇子無關,跟元貴人也無關,而且那兩個人還很不要臉地往自己身上貼金,所以皇上一怒,幹脆把賞給了麗妃。畢竟祝家姑娘跟麗妃也是親戚,從遠近上來說,與元貴人是一樣的。


    有人氣憤地道:“我就說嘛!八皇子那種人怎麽可能突然之間就開了竅,突然之間就轉了性,對百姓起了憐憫,鬧了半天都是假的。錢是恩人出的,事也是恩人做的,他卻把這些好處都歸到了自己身上,當真是不要臉到了極點!”


    京中百姓因為鳳羽珩和百草堂的事,對八皇子本來就有微詞,如今發現被騙了,言語間就更是沒有半點尊敬,紛紛罵了起來。祝空山聽著心中大樂,麵上卻依然是擰著眉,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不多時,那個盛王府的丫頭找到這邊來,她趕緊起身,在乞丐們麵前裝出很驚慌的樣子,趕緊就跟著那丫鬟走了。而這些日子以來被她調教得很到處的小玉則走得慢了一拍,待祝空山二人都出了廟門,她這才轉過身來急匆匆地跟那些乞丐們說:“剛剛那個丫頭是盛王府的,是八皇子派過來盯著我們家小姐的,就怕小姐把這事給說出去。可是這眼瞅著米糧就要斷了,也挺不了多少日子,小姐覺得不說一聲實在對住良心。你們大夥兒可不要把這事兒往外傳呀!萬一被八皇子知道了,迴府之後又要打我們小姐了。”她說完,匆匆的就跑了出去。


    那些乞丐恨得直咬牙,八皇子竟然這樣對他們的恩人,他們忍無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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