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粉黛幾乎是在看到那二人的同時立即就做了一個決定:上樓。


    上什麽樓?茶樓。


    那條胡同其中的一麵牆壁就是一家二層的茶樓,粉黛想都沒想,快步就衝了進去,然後隨手就將一塊足有十兩的銀元扔給了迎麵過來的夥計,說了句:“二樓靠西麵的雅間我要了,不用茶,看著別讓人進來就行。”


    因有五皇子從旁相助,粉黛現在的日子算是過得不錯,至少在銀錢上一點都不短缺。那茶樓夥計雖說不是很理解這位小姐單獨一人到茶樓來隻給錢不喝茶的這種行為,但在京城裏開店,什麽事兒沒見過,粉黛從衣著穿戴上看去明顯就是個大家小姐,這樣的貴人出門辦事,不管多稀奇都不是他們能問的。他拿了銀子,便隻點了點頭,連問都沒問就放了粉黛自己放樓上衝。


    樓上靠西麵牆雅間兒有扇戶,隻要推開,剛好就能看到樓下胡同的情況。粉黛進屋關門,再小心翼翼地把那窗子輕輕地推了一個小縫出來,正好看到樓下那二人其中的一個正把一樣東西塞到另一人的手上,她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麽,隻覺得很小,用塊紅綢子包著,一隻手就能握住。


    當然,東西是什麽並不在她的思考範圍,最讓她心驚的是,她真是萬萬沒沒想到,傾鳳家全家人之力、包括程氏姐妹和鳳羽珩都在暗中插了手、幾乎翻遍了整個京城都沒找到的那個小景,今日居然被自己給撞見了。她實在是無法想像這小景究竟是有多大的膽子,居然還留在京城之中,而且……


    眯起眼,目光直盯向小景的肚子,平平坦坦的肚子立即就讓她明白了為何對方能在鳳家人的搜捕下逃得無影無蹤。鳳家被誤導了,所有人都被誤導了,這小景沒有懷孕,鳳家當初去找的是孕婦,那怎麽可能找得到。


    沒錯,粉黛是一眼就能把小景給認出來。要說鳳家除了鳳瑾元之外,還有誰對那小景印象最深,那就隻有粉黛了。她在大年的宮宴上惹了皇上大怒,是康頤求的情才把她給救了下來,隨後她便跟著康頤一起到驛館住了幾天,那小景是康頤的貼身丫鬟,她著實跟對方接觸了好幾日,印象自然深刻。


    算一算,小景那平坦的肚子如今想來就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她根本沒有懷孕,還有一種,便是孩子掉。正常生出來是不可能,怎麽算日子都不對,可若是掉了,一個女人受到那樣大的傷害,怎麽可能她現在看起來還跟沒事人一樣?


    小景的突然出現讓粉黛有些亂了方寸,她有點不明白這人還在京城一事鳳瑾元到底知到還是不知道,她今天看到的事情到底要不要跟鳳瑾元說?還有……


    粉黛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過一會兒又忽地提了上來,然後再沉下去。如此大起大落,原因卻不單單在那小景身上。比起突然看到小景,更讓粉黛覺得驚詫的是另外一個人,那個接過了小景東西的女孩。


    她怎麽會在這裏?


    粉黛覺得自己思維開始陷入了極度的混亂之中,小景的出現或許還在她能夠接受的範圍,可那個女孩,她怎麽可能跟小景在一起?


    這一晃神的工夫,再往樓下去看,剛剛還站著人的地方此時卻已人去街空。粉黛關上窗,整顆心砰砰砰地跳著,她毫不懷疑如果自己不拚命用手抵住的話,心會直接從嗓子眼跳出來。


    她意識到自己似乎看到了一個大秘密,而這個秘密,她不知道該跟誰說,又或者,誰也不能跟誰說?


    玄天冥的宮車在當天夜裏才趕到屏障山腳下,待終於翻過屏障山到了大營時,迎接他們的,是全營將士點燃的火把,和整齊地擺在地麵上的無數把閃亮鋼器。


    火把下,將士們的臉被映得通紅,卻都洋溢著無法收斂的笑,火把和鋼器借著皎潔明月,襯得這大營熠熠生輝。


    錢裏已經帶兵北上,而今大營裏主管鋼器的將領是神機營副將何甘。他上前一步,到玄天冥與鳳羽珩二人麵前單膝跪下,朗聲道:“稟將軍,郡主!三萬五千把鋼器全部打造完成,請將軍郡主驗查!”


    何甘說這話時那是一臉的自豪,包括全營將士,包括那些不眠不休造鋼打製兵器的鐵匠,麵上皆是掩飾不住的歡喜。他們曆經近一年歲月,從最初的摸索到後來的純熟,從最初百爐成一爐,到後來十爐成一爐,再到最終一爐便成功。煉鋼,已經成了京郊大營最大的責任。


    而今,幾萬把鋼製兵器成功出爐,這預示著,大順,以及這個天下,將從此邁入鋼器時代。


    鳳羽珩也不由得激動起來,突然就有所頓悟,推動一個未知時代的進步,或者就是她來到這裏的使命。


    她偏頭看向玄天冥,認真地道:“出兵吧!一路向北,讓北界,讓千周都看一看,什麽才叫大順的軍隊,什麽,才是大順真正的實力!”


    玄天冥亦鄭重點頭,而後上前一步,振臂一揮,運著內力大聲喝道:“全營休整!三日後,進軍千周!”


    一句話,將全營將士的期待提升至了最高點,千周一戰,他們早已摩拳擦掌等待多時,將士的生命從來都不是在營裏,而是在戰場,隻有在戰場上才能徹底點燃一個個熱血軍魂。


    “兄弟們!”玄天冥天威般的聲音又起,“鋼器已成,千周一戰,接受天下檢閱!”


    “接受天下檢閱!”


    “接受天下檢閱!”


    明月當空,本是平凡的一個夜裏,山穀間蕩起陣陣迴響,為這平凡生生添了一抹濃重的色彩。以至於很多年以後鳳羽珩迴想起今夜,依然能夠記起這句激蕩人心的話,和那些將士們充滿希望的笑臉。


    這一晚,鳳羽珩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最後幹脆坐了起來。玄天冥也沒睡,兩眼睜著看著她,問道:“在想什麽?”


    鳳羽珩眨了眨眼,指著他的麵具說:“以前你把那麽重要的東西藏到麵具裏終日帶著到是極安全的辦法,但如今我覺著放到我的空間那才叫真正的萬無一失,你覺得呢?”


    玄天冥覺得她說的甚是有理,但——“媳婦你不是不樂意讓旁的女子覬覦為夫容顏麽?為夫是想,這麵具戴都戴了,總該有個最特別的場合把它摘下才好。比如說……咱們大婚?”


    鳳羽珩抽了抽嘴角,“還兩年呢。”


    “為夫不急。”某人很大氣地揮了揮手,然後也坐了起來,正經了些道:“不過你到是提醒了我,迴頭命人重新打一副一模一樣的麵具換上,這一副還是放到你那裏比較穩妥。”


    鳳羽珩點頭,不再提這個事,卻是跟他說:“有個事這幾日我一直在想著,端木家投了千周,但他們雙方勾搭到了什麽份兒上,目地到底是什麽我們還不知道。端木家本就是北三省的土霸王,如果投了千周之後這個地位沒有改變,那就沒有任何投敵的意義。”


    “很有可能,千周許下的承諾,是將北界三省獨立劃分出來,送給端木家。”玄天冥靠在軟墊上分析道:“如此一來,千周起勢就不僅僅隻是為了收迴北界三省那麽簡單。”


    “沒錯。”鳳羽珩繼續道:“雖說也有可能千周並不打算兌現對端木家的承諾,但畢竟端木一家駐守北界三省年頭已久,勢力根深蒂固,千周若是想反悔,也不是那麽容易。”


    玄天冥突然身向前探,一把按住麵前這顆小腦袋,警惕地問她:“你又想幹什麽?”


    鳳羽珩嘿嘿一笑,道出心中所想:“兵分兩路,你帶兵出征,我悄悄的先行一步,往北界查探動向。”


    “不行!”他想都沒想便出言拒絕,“太危險,你想都別想。”


    “不危險。”她給他講道理,“玄天冥,你媳婦兒我可是帶著逃跑利器的,我有空間在我怕什麽?就算是被抓住,隻要不是被砍了手,我隨時隨地都可以給他們玩個大變活人。更何況,我的手哪是那麽容易就砍得掉的。”


    玄天冥緊皺著眉,死盯著麵前這丫頭,他突然就想揍她一頓。“你難道沒聽說過,女人不可以太強勢嗎?”


    她卻反問:“你難道第一天知道本郡主就是這麽強勢嗎?玄天冥,你也知道我說得是對的,是吧?我有空間在,保命不成問題,而北三省如今投了敵,可那畢竟還是大順國土,那三省的大門,咱們是攻還是不攻?攻的話,該如何攻?自家百姓的命還要不要?這些,都需要有個人潛入敵人內部去調查清楚。當然,你肯定早就在那邊布下了探子,可是為何那些探子沒有傳迴任何消息?沒有別的可能,原因隻有一個,他們被發現了。”


    玄天冥深吸了一口氣,用力在鳳羽珩的頭上揉了揉,無奈地說了句:“你呀!”你說的都對,可是你明不明白,我寧願以皇子之尊自己去涉險,也不願看到你往危險的地方多走一步。哪怕知道你去了這一仗就會打得順利不少,可是珩珩,我的擔心將隨著你邁出的第一步起,一直持續。


    他眼裏無力的挽留換來的是鳳羽珩莞爾一笑,她說:“等著我,咱們千周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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