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小景,鳳家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一道道質疑的目光向鳳瑾元投了去。


    鳳瑾元也給問得一愣,可緊跟著麵色也陰沉起來,大手一揮矢口否認:“沒有為了什麽,夫人進門,許了身邊的大丫頭做屋裏人,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為父聽不明白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說得道理是沒錯,是有很多女人進了夫家門之後,為了留住男人的心,將身邊丫鬟也送到房裏的事情。隻是這事兒出在平常人家到是不足為奇,那康頤至於這樣做麽?


    鳳羽珩又淡淡地笑了起來,那笑裏藏盡洞悉一切的意味,笑得鳳瑾元後背嗖嗖地直冒冷汗。他往後退了兩步,特別不想再跟鳳羽珩說話,可是沒辦法,屋裏頭韓氏越來越虛弱的叫聲讓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再來求鳳羽珩施以援手。


    這一次,鳳羽珩到是痛快地點了頭,隻是對他說:“救是可以,救完之後,父親可得把剛剛敷衍過去的話題再給阿珩好好地做個解釋。”說完,不等鳳瑾元再開口,她已然跟身邊下人吩咐起來:“派個腿腳快的下人到禦王府去,把鬼醫鬆康給叫來。”


    下人到是聽話地去了,鳳瑾元卻不解地問:“你叫他來幹什麽?”再指指裏屋,“眼下兩條人條在裏頭,救命要緊,這往禦王府一來一迴的指不定要費多少工夫,你是不是故意的?”


    鳳羽珩看了他一眼,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說:“急什麽,有本事你就去太醫院請個千金聖手來,不然,就隻能靠著我。這麽好的臨床實踐機會,本郡主當然得帶帶徒弟。放心,韓氏死不了。”頓了頓,又來了句:“就算是死了,那也是她自找的。”


    鳳瑾元被氣得語結,一句話也說不出,畢竟鳳羽珩說的現狀是他無力改變的,他已經不是丞相,再沒那麽大的臉麵能請得動宮裏的太醫,想要救那孩子,就隻能靠鳳羽珩。


    好在那去禦王府請人的小廝腳程夠快,鬼醫鬆康很快就被帶了來,那人一進屋,誰也沒看,直奔著鳳羽珩麵前就走過來,然後跪下來認認真真地磕了個頭,叫了聲:“師傅。”


    鳳羽珩點頭,隨即拍了拍剛吃完點心的手對下人吩咐道:“備水給我們淨手。”再對鬆康道:“有一例孕婦難產,你且隨為師一道進去看看吧。”


    鬆康眼睛一亮,心頭陣陣狂喜,他知道,這難產既然能讓鳳羽珩出手,就一定是十分棘手的病例了,他又要見識到醫學新技術,這實在是一件激動人心的事。


    醫者無關男女,婦科聖手有很多也是男人,對此,鳳家人到也沒什麽意見。隻是粉黛被人從裏麵請出來的時候臉色不是很好,還狠狠地剜了姚氏。


    鳳羽珩進去之後直接遣散了所有穩婆、大夫以及下人,裏屋就隻留她跟鬆康還有幫她提藥箱的黃泉。鬆康將一扇屏風搬過來擋到床榻前,再一轉頭,鳳羽珩已經從藥箱裏取出一套手術刀來。


    這套刀具鬆康並不陌生,他甚至已經學會使用,就是沒有鳳羽珩用得那麽利落。可韓氏不明白這是要幹什麽,鳳羽珩刀子一亮出來,她直覺地以為對方是要殺她,嚇得扯著已經嘶啞的嗓子再度叫喊起來。


    黃泉最煩這種叫喚,狠狠地道:“再嚷嚷就讓你一屍兩命!”這話把韓氏給嚇得立馬就沒了動靜。


    可她這是在生孩子呢,有動靜不怕,一沒動靜,外麵鳳瑾元心裏就沒底了,不由得喊了聲:“有沒有什麽事?”


    黃泉更煩了,扭頭便迴了句:“外頭的也消停點兒!”外頭隨即安靜下來。


    鳳羽珩挑著唇看了韓氏一眼,一臉的輕蔑,但還是親自動手按向韓氏的肚子,又把了脈,再看看宮口開到什麽程度,最後,目光在韓氏身下停了下來,眉心微擰。


    “果然。”她輕聲道,“宮頸停止擴張,胎兒停止繼續下降刺激宮縮,必須剖腹。”


    “剖什麽?”韓氏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敢置信地又問了一句,“你剛剛說,剖什麽?”


    鳳羽珩沒答,到是那鬆康說了話,“剖腹,腹是什麽懂嗎?就是你的肚子,把你的肚子給打開,再把孩子拿出來。”


    這鬆康的一手醫術就是專門依靠人體拆解試驗逐步精湛起來的,雖說跟了鳳羽珩之後就不再殘害活人,但多年以來身上累積的殺氣卻不是一天半天就能消退的。從鬆康嘴裏說出這樣的話,再配上他那一身騰騰戾氣,直聽得韓氏止不住地打起哆嗦。


    她將目光投向鳳羽珩,滿心期待鳳羽珩能給她一個不一樣的說法,能告訴她剛才那人是嚇唬人的。可惜,鳳羽珩正衝著她很是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道:“鬆康說得沒錯,就是要把你的肚子剖開,然後再把孩子給取出來。至於你的死活……”她冷笑一聲,“父親說了,他隻要孩子。”


    “什麽?”韓氏大驚,當下也顧不上疼痛和虛弱,大聲地道:“他怎麽可以這樣?”一聲廝出聲,體力也消耗一空,人眼瞅著就要昏迷,卻還是撐著最後一點力氣擠出一句話來:“那就留著孩子讓他養著!鳳瑾元,這就是報應!”


    鳳羽珩幾乎失笑,兩個人半斤對八兩,就不要談誰報應誰了好嗎?


    她再不多等,示意鬆康幫忙把韓氏整個兒人給翻轉過來,還在肚子下麵給她墊了一隻大枕頭,以便讓脊背呈彎曲狀。


    扯動間,巨大的疼痛把韓氏從昏迷的邊緣又給拉了迴來,這種死不了又活不下去的感覺讓韓氏幾乎痛不欲生,可隨即到來的巨痛又讓她產生了一種已上斷頭台的錯覺。


    是鳳羽珩在她脊椎骨上打麻醉針了,這種穿刺性的麻藥打法最是讓人疼痛難忍,鬆康明知這是麻醉針,可還是有點分不清楚韓氏到底是疼昏過去的還是被麻醉過去的。


    黃泉留在屏風外守著,而裏麵,鳳羽珩開始為韓氏實施起剖腹產手術。


    鬆康熟練地給鳳羽珩打下手,也再一次見識到了鳳羽珩這種精湛又駭人的醫術。鳳羽珩的手術一邊進行一邊給他講解,她不求鬆康一次就能學會,但至少這也是一個初次接觸與認識的機會,她相信以鬆康的資質,最多三次,這人便可以自行操縱這種手術了。


    說起來,鳳羽珩也不是專職的婦產科大夫,她甚至在前世所接觸到的病人多半都是男子。不過醫學都是相通的,更何況她在上學的時候就跟著老師在婦產科實習過半年多時間,剖腹產手術做為婦產科最基本的科目,接觸還是不少的。


    當然,會做手術卻並不代表也能保住韓氏的命,鳳羽珩有把握救人,憑的是前一世的經驗累積,但在沒有心率監聽等先進醫療的輔助下,她還是不太放心鬆康獨自進行這種全麻性的大手術。


    這次手術時間並不長,從麻醉藥打下去,再到孩子的第一聲啼哭,即便鳳羽珩謹慎再謹慎,也才用了兩柱香不到的時間。她偷偷看過空間裏的掛鍾,二十四分鍾。


    孩子的啼哭惹來外屋鳳瑾元的一陣歡唿,此時於他來說,孩子生下就好,至於孩子的娘,是死是活已經不重要了。反到是粉黛的聲音揚了起來,是在問:“姨娘怎麽樣?有沒有事?”


    鳳羽珩聽著煩,一邊縫合一邊開口跟黃泉說:“告訴他們,母子平安。”


    黃泉立即把這話傳了出去,同時也把孩子交給了等在外頭的穩婆去處理,自己又急匆匆地迴到裏屋來。


    鳳羽珩的縫合技術很高,動作十分快,但她一邊縫著一邊還是在想,一定要培養一些能夠配合她進行手術的人,最起碼縫合這些事就可以交給助手來完成,不需要占用她的時間。這種高效率或許現在不太能體現出來,可她早晚有一天是要陪著玄天冥一起上戰場的,到時候爭分奪秒地救人,助手給不給力就能看出差距了。


    終於,最後一針縫完,她站起身來,長出一口氣,鬆康很是上道地拿了帕子給她擦汗。鳳羽珩問他:“先後順序和要領,你記下了幾成?”


    鬆康想了想,保守地說:“九成。”


    鳳羽珩點頭,她了解鬆康,對方說九成,那基本就是十成。不得不再次感歎這人的醫學天份,這要放在二十一世紀,隻怕成就要高過她數倍。


    “記下就好。”她平靜地說:“雖然不建議你主攻千金一科,但本郡主的徒弟,我還是希望你能多學一些。”


    鬆康激動地搓著手,不住地點頭,同時也問鳳羽珩:“師父就快要迴大營去了,我……能不能跟著?”


    “能。”鳳羽珩很直接地道:“不但到大營要跟著,將來我與殿下出征,你也得一同隨軍,可願意?”


    “願意!”鬆康想都沒想地大聲應下來,“師父去哪我就去哪!”


    她淡淡一笑沒再多說,隻吩咐忘川:“叫兩個丫鬟進來吧。”


    很快便有兩個丫鬟走了進來,鳳羽珩將一些術後護理知識講給她們聽,再告訴她們韓氏不出半個時辰就會清來,待確認兩個丫頭都記下了,這才轉身帶著鬆康走出裏間。


    誰知,才跨到外屋一步,聽到的第一句話竟是鳳瑾元的一聲質疑——“這孩子怎生得這樣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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