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瑾元不是不要臉,他根本就是沒臉。從牢裏被放迴鳳府,才換了身衣裳洗漱一番,轉頭就殺到郡主府來興師問罪。


    好巧不巧的,姚氏剛好在前院兒坐著,她跟鳳羽珩鬧得不愉快,晚飯也沒吃,就在院子裏對著一盤子水果發呆。鳳瑾元來時,正好趕上禦林軍換崗,原本緊閉的府門被打了開,正好讓他鑽了空子。


    到底是鳳羽珩的親爹,禦林軍攔是攔了,但總不能一腳把他給踹出去,更何況,這鳳瑾元一看到姚氏,便主動與她說起話來。他說——“自古以來女人都講究從一而終,都講究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姚氏,你都不覺得自己寒磣麽?”


    姚氏雖說能當著鳳羽珩的麵給姚家求情,可她對鳳瑾元這個人還是討厭的不行,聽到鳳瑾元把這樣的話說出口,她特別想十分瀟灑地甩過去一巴掌糊他臉上。但她到底隻是姚芊柔,她不是鳳羽珩,她沒那個膽子和勇氣,就隻能一個人站在院子裏,對著鳳瑾元氣得唿唿直喘,嘴裏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鳳瑾元說來了勁,一看姚氏這個樣子心裏就更來氣,不過他卻並沒有再破口大罵,而是換了一種方法,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地說:“想當年你嫁進鳳家,家裏待你還是不錯的,雖說後來經了那樣的事,可你要怪也該怪姚家不爭氣,他們惹了事連累了你們母子三人,這跟鳳家有什麽關係?你想想,就算你嫁到的不是鳳家,是別的人家,在那件事情上的處理,難道就還能有別的辦法?”


    姚氏不明白為何鳳瑾元突然就與她說這樣的話,可鳳瑾元的話卻成功地讓她產生了一番不小的觸動,讓姚氏不由自由地順著他指明的方向去想。這一想不要緊,姚氏突然發現,其實鳳瑾元說得是對的,這事兒換做任何一家,最終的選擇肯定也是一樣的。所以,錯的不是鳳家,而是……姚家?


    這突出其來的意識讓姚氏有些恍惚,就在她想要再一次思考一遍這個事兒到底是誰對誰錯時,卻聽鳳瑾元又接著道:“你若還有身為女人的廉恥之心,就隨我迴去,我可以當做從前的事情都沒有發生,你還是我鳳家妾室。你若實在不想迴去也好,那我今日就將子睿帶走,他是我鳳家血脈,理應住在鳳家,與鳳家共存亡。”


    這話一出,姚氏一下就蒙了,她甚至顧不得去想鳳瑾元說的那句“廉恥之心”的混蛋話,滿腦子就隻剩下鳳瑾元要把子睿帶走。在她的心裏,鳳羽珩已經不是女兒了,她就隻剩下子睿這麽一個兒子,如今鳳瑾元要搶,這可怎麽辦?


    姚氏知道鳳瑾元說得沒錯,子睿是鳳家血脈,如果鳳瑾元要求子睿迴到鳳府去,這是說到哪兒都說得通的,她在這件事情上沒有半分立場。如果她想一直陪著子睿,那就隻有迴到鳳家,可是那個鳳家……


    姚氏一想起來就不寒而栗,記憶中的鳳家是會吃人的,而且連骨頭都不吐,能在那個大宅子活下來的人,哪一個不是人精中的人精。她自認為沒有那個本事,隻怕一腳才踏迴去,下一刻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了。


    鳳瑾元看出姚氏眼中的猶豫,知道她對鳳府抗拒,同時也看得出,為了子睿,這女人動了迴去的心。於是他再加一把力,勸道:“其實你也不用有所顧及,如今的鳳府已經不是往日的鳳府了,沈氏死了,沉魚死了,老太太死了,就連金珍也都死了。對了,還有康頤,那個千周罪婦,她也死了。如今鳳府的主母是皇後娘娘的親侄女,不瞞你說,她們跟你那個女兒是一夥的,你現在迴去,府裏的人對你隻有維護和照拂,再也沒有威脅。姚氏,你好好考慮考慮。”


    不得不說,鳳瑾元的話很有誘惑力,姚氏心裏當然清楚如今鳳府那邊的局勢,其實正如鳳瑾元所說,現在的鳳府真的不同以往了,她也明白,有那程氏姐妹在,她若迴去,沒有任何人敢動她分毫。


    這樣一想,姚氏眼中的鬆動就更甚,就在鳳瑾元覺得自己的騙誘已經快要成功時,就聽到花廊那頭有一個聲音傳了來,由遠及近,清脆,卻也滲人。那是他最不願意聽到的聲音,是鳳羽珩在說——“父親,你抗旨抗上癮了麽?”


    鳳瑾元條件反射一般地心頭就一顫,身子也跟著打了個哆嗦,那樣子要多沒出息就有多沒出息,可偏偏他就控製不了自己內心對這個女兒的恐懼,隨著鳳羽珩的步步而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也撲麵而來,就連他帶來的幾個小廝也都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


    他看著鳳羽珩,再看了一眼跟在其身後的姚顯,趕緊別過了目光,故意不再去看,卻悶著聲說了句:“這事兒跟抗旨扯不到一起去,你休得胡言!”


    “胡言?”鳳羽珩話聲提高了幾分,語帶疑惑,“父親難道不想讓子睿上學了嗎?子睿的老師可是雲麓書院的山長葉榮,連皇上都認了他這個師弟,可是你現在卻要把子睿禁錮在鳳府裏不讓他上學,這不是抗旨是什麽?”


    鳳瑾元一愣,隨即冷笑一聲道:“我可沒有說不讓子睿上學。”


    鳳羽珩不解之緒更甚了,她還特地看了一眼愣在那裏的姚氏,然後再問他:“既然讓子睿繼續上學,你拿這種破事兒威脅我母親迴鳳府去幹什麽?子睿用不了多久就又要迴蕭州了,一年到頭也迴不來兩次,我母親迴鳳府去就能守著兒子了?”


    鳳羽珩的話突然一下就把姚氏給點醒了,她心裏一驚,下意識地就質問起鳳瑾元:“你騙我迴去究竟有何用意?”


    動機被猜穿,鳳瑾元那張臉是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十分精彩。他吱吱唔唔了一會兒,突然來了句:“我想接迴你母親不行嗎?我想她了不行嗎?”


    這話一出,別說是鳳羽珩,就連姚氏都笑了。她一邊笑一邊看向鳳瑾元,就像在看一個傻子,可她覺得自己也是傻子,剛剛要不是阿珩來,她差一點就被騙了。子睿是要上學的,這個學一上就要好多年,而且書院在蕭州,鳳瑾元就算把子睿接迴鳳府去,那孩子又能在鳳府住幾天?還不是要離開京城去上學,鳳瑾元剛才明顯就是在用這種手段誆她迴去。姚氏認定鳳瑾元這麽做一定是有什麽陰謀,因為她太了解鳳瑾元了,那個人從來不做沒有目地的事情,他所說的每一句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著強烈的目地性,這次也一樣。


    想到這裏,姚氏又問了句:“你說吧,是有什麽目地?”


    鳳瑾元氣得眼睛都要噴火,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鳳羽珩瞅著麵前這人,就覺得鳳瑾元也老了,三十五歲出頭的年紀,看起來像是快四十。特別是他從丞相之位上被降下來之後,這種老態就愈發的明顯起來。


    當然,她可沒心思同情這人老或不老,她隻是想不明白,一個人,放著好日子不好好過,非得去算計自己的子女,算計自己的妻妾,這到頭來又能給他帶來什麽?


    她開了口,冷聲道:“目地是什麽,父親不敢說麽?那就讓阿珩來替你說吧!我母親和弟弟對你來說不過是兩個人質,你是想把他們身在身邊,握在手中,以此來牽製我,對吧?”不等鳳瑾元迴答,她又繼續道:“你在外頭養著個千周的小妾,你舍不得那小妾死,想把她接迴府裏來,可惜全家人都反對。你就想讓我首先同意,你知道隻要我一點頭,其它人就算心裏不情願也得跟著點頭,對吧?所以,為了你外頭的女人和孩子,你不惜利用這邊的女人和孩子,鳳瑾元,你是不是閑著沒事兒的時候把自己左半邊臉的臉皮給撕了下來,貼到右半邊去了?所以才導致你現在一邊沒臉,一邊二皮臉?”


    她說的話實在夠重了,這也就是鳳瑾元被她嗆白習慣了,心理承受能力也練了出來,不然換了任何一個人,被自己的女兒這樣說,還不得一口老血噴出來氣死。


    當然,這都是他自找的,父不慈,就注定子不孝,一個千方百計想要設計陷害自己女兒的父親,鳳羽珩還留著他一條命在,已經算是太仁慈了。


    鳳羽珩的話讓鳳瑾元靜立沉默了好半晌,他並不是在反思,反而是在慶幸。用姚氏和子睿來牽製鳳羽珩,這點鳳羽珩算是猜對了,想要換她同意小景入府,這一點也猜對了。但還有一點,鳳瑾元心裏直念著阿彌陀佛,幸好鳳羽珩沒有猜到,那就是他想要留姚氏在身邊,以便於在鳳羽珩與玄天冥二人出兵攻打千周時,他手裏還能有一張王牌。


    不過這事兒不能再繼續下去了,至少今日不能,因為鳳羽珩已經在懷疑,他若再堅持,很難保那個聰明的丫頭會想到這一層。


    鳳瑾元故做成怒的樣子,轉身就要離開,可他又實在是不甘心。又迴了下頭,正好對上同樣怒目而視過來的姚顯,心裏的火氣便又騰升起來。


    他幹脆又迴過身,指著姚顯大聲道:“姚顯!當年你們姚家犯下大罪,被聖上發配荒州。如今既沒有迴京的聖旨,也沒有特赦,你就這樣明目張膽地迴到京城,這才是抗旨!你們姚家當誅九族!誅九族!”


    咣啷!


    突然,郡主府的大門被人一腳從外頭踹了開,就聽一個聲音大喝而起——“媽了個巴子的,朕到是要看看是誰敢誅姚家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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