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兩個人的動作都停了!


    就見玄天夜的劍尖兒已然到了鳳羽珩的喉間,幾乎就已經抵上了她的喉嚨,可就是差那麽一丁點兒,就一丁點兒的距離,卻生生止住。


    他無法不止住,因為鳳羽珩的軟鞭此時已經收攏到了極限,玄天夜就像一隻蠶蛹似的被包裹了起來,從頭到腳,動都動彈不得。


    鳳羽珩的麵上還是掛著那種陰嗖嗖的笑,伸出手去輕輕地把那柄劍給撥了開,然後也不看他,就對著那柄劍研究起來。


    她左看看右看看,麵上疑惑不解,“三哥不是說要跟我比長劍麽?還說什麽你執長劍,雖說鋒利,但我的鞭子更長,所以誰也不吃虧。那現在這又是怎麽迴事?”


    她說話間,手裏鞭子又擰了一圈,玄天夜被她給勒得快要斷了氣,運了內力想要把這鞭子給繃折,可卻發現根本就是徒勞。


    鳳羽珩提醒他:“三哥你可悠著點兒,且不說你能不能掙得開,即便是掙開了,玄天冥的鞭子,壞了他可是得找你賠的。”


    玄天夜心裏一哆嗦,玄天冥的鞭子?再看看,可不是麽,鑲著黃金的手抦,泛著寒光帶著隱秘倒刺、柔韌度好到即便是用刀去砍都砍不斷、長期抽人無時無刻不泛著血腥味的鞭身……他早就覺得眼熟,卻被氣得沒工夫多想,如今看來,老九是把他最喜歡也是最好的一根鞭子給了他媳婦了。


    “一國皇子,堂堂襄王,跟個連十三歲生辰都沒過的小女孩打架,還帶使暗器的,真不要臉。”鳳羽珩毫無顧及地罵他,眼裏血色雖已褪去,但卻又覆上了一層濃濃的鄙視。


    手裏鞭子又扯了扯,更緊了些,玄天夜身上血痕也更深,一道一道的,快要匯成了河。


    鳳羽珩就這麽看著他,不再說話,眼神從鄙視轉變到沉寂,再由沉寂轉成冷漠,然後是陰毒、兇殘,最後,竟是流露出濃濃的殺機。


    玄天夜接收到她目中訊息,腦子裏立時閃現出兩個大字——完了!


    果然,鳳羽珩手裏的鞭子一圈一圈裏擰,迅速越來越快。那鞭子勒在他身上,從皮到肉,從肉到骨,肉爛血崩,終於,聽到了骨頭斷裂的聲音。


    玄天夜疼得連牙齒都咬碎了幾顆,可卻依然阻止不了疼痛的侵襲。


    大量的血液流失讓他的眩暈感越來越強烈,幾次都險些暈過去,可每每要暈死,鳳羽珩的鞭子都會再加一把力收緊,疼得他一個激靈就又精神過來。


    這簡直是非人的虐待,玄天夜又羞又憤,暴了一頭的青筋,終於忍不住折磨,衝口道:“殺了我!你殺了我!”


    鳳羽珩指了指自己的鞭子:“這不正在殺呢麽!隻不過阿珩沒殺過人,行起事來不比三哥那般純熟,所以殺得就慢些。三哥再忍忍,就快死了。”


    她說得就像在殺一隻豬一樣,就快死了,玄天夜也知道自己就快死了。身上的骨頭已經斷得沒剩幾截兒好的了,特別是膝蓋,他能感覺到,幾乎已經一碎,要不是人被鞭子裹著,他根本就站不住。


    他不怕死,隻是不甘心就這麽死,他多年運籌帷幄,甘州還有囤積的大量兵馬在等著他調用,他這時候死在一個小丫頭手裏算什麽?


    更何況,還有這麽多人看著。有鳳家的人,有千周的長公主,還有襄王府的下人,還有那個他一心想弄死的正妻。這些人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一個小女孩這般羞辱,這比要了他的命還要難受。


    玄天夜想開口大罵鳳羽珩,可惜,鞭子有一截兒收攏到喉嚨了,勒得他隻能發出“啊啊”的聲音,話是一句都說不出。


    終於,視線開始模糊,意識開始渾濁,身上的疼痛也開始麻木。不管鳳羽珩再怎麽擰那鞭子,他都不會覺得更疼了。


    玄天夜知道,他快要死了,終於快要死了。


    隻是,這種眼睜睜地看著死亡的滋味實在是太不好受,疼痛、恐懼、屈辱並存,即便是他玄天夜也徹底崩塌了心中防線。他不得不承認,鳳家的這個丫頭,跟老九真是絕配,折磨起人來一個勝過一個,花樣百出,新招層出不窮。


    他吐出胸腔中最後一口氣,努力地睜大了眼,透過模糊的視線最後看了一眼已經不再放晴的天,然後眼皮漸沉,緩緩地閉了起來。


    就這麽死了吧!他想,或許這輩子就與那皇位無緣,隻是他很想知道,這丫頭如此明目張膽地殺了他,該如何向宮裏的老頭子交待呢?那老頭子一向不待見他,但自己兒子被殺,臉麵上也過不去吧?


    他迷迷糊糊地想著,意識漸漸離散,終於,連冥想的力氣也沒有了。


    玄天夜的頭垂下來的那一刻,原本好好站在襄王府台階之上的襄王妃突然腿就一軟,撲通一下跌坐到地上。身邊有丫頭趕緊去扶她,卻聽她說:“死了好,死了,就再也不會害我了,再也不會害別人了。”


    而這一刻,康頤的想法是:玄天夜死了,千周該找誰再度聯手?大順北界三州,千周勢在必得,新皇帝必須得是千周的盟友。


    鳳瑾元的想法是:玄天夜死了?他花了那麽多銀子扶持的皇子死了?他花出去的錢能不能要迴來?


    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懷了無盡心事,就連襄王府的一眾下人都在想著,主子死了,他們該何去何從?


    那個幫著立了生死狀的師爺腿都哆嗦了,他是師爺,是謀士,是幕僚,他知道玄天夜太多事了。玄天夜一死,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著要他的命,他逃不逃得掉啊?


    可是隻有鳳羽珩知道,玄天夜沒死!


    他還有心跳,她還留著他一絲脈搏。不是她仁慈,她隻是在想,自己就這麽殺了一位皇子,是不是就相當於公然的挑釁皇帝了?雖然有一紙戰書在手,可皇帝要是翻臉,他管你生不生死狀,隨便尋個由頭就夠弄死她。


    當然,她不認為自己會死,實在不行還有個保命空間,她就是在那空間裏熬也把天武都給熬死了。


    可是玄天冥怎麽辦?


    她總不能讓玄天冥跟著她一起進空間裏躲著吧?一個大男人躲在那裏頭,還不得憋屈死?


    皇帝心裏頭是屬意玄天冥的,明裏暗裏給了多少幫助和支持,可這也得玄天冥自己爭氣。如果沒有西北的戰功在手,如果沒有群臣的暗裏相助,皇上就是再中意這個九兒子也是沒用。


    她不能讓玄天冥這麽多年的努力就因為自己的一時之氣而廢掉,翻臉是最後最迫不得已的辦法,但凡還有別的招兒可想,她都不想玄天冥的現狀有任何改變。


    思緒間,手裏鞭子下意識地就鬆了幾分,那原本頭都已經耷拉下來的人竟也跟著又多喘了半口氣。


    可是誰也沒想到,就在這時,那跌坐在地的襄王妃突然就爬起來往她這邊衝。一到了近前,手便握死了鳳羽珩的鞭子,也不管那上頭的倒刺紮得她滿手是血,隻拚了命的又把鞭子往緊裏拽,一邊拽一邊說:“阿珩,三嫂知道你是打得久了,沒有力氣。不要緊,你沒力氣三嫂有,三嫂幫你拽!三嫂幫你勒死他!”


    所有人都蒙了,雖然人人都知襄王與襄王妃二人貌合神離,但也沒想到襄王妃竟然恨他恨到了這種地步!


    她這一動手,襄王府的人就再也不能坐視不理了,立即有管家和丫頭衝了上來,拚命的拉襄王妃。那小丫頭到也是機靈,一邊拉一邊道:“王妃,您是不是又發病了?這是王爺呀!您快清醒一下!”


    一句發病,幫著襄王妃撇開了罪責。即便將來皇上問起,一個發了病的人又能與她計較什麽?


    鳳羽珩這時已經沒有再多用力氣,隻是手執鞭柄,勁兒都是襄王妃使的。她知道這個嫂子恨死了玄天夜,她心另也在衡量,如果三皇子是死在襄王妃的手裏,自己是不是也算脫了罪?


    可再又一想,便覺不甘心。她是要報仇的,仇人隻有死在自己手裏那才算報,假手於人可沒一點爽利。


    她想著,突然伸出手來,一指輕敲在襄王妃手腕上的穴道。襄王妃就覺手腕一酸,鞭子再握不住,一下就鬆了開。鬆開之後還想再去握,人卻已經被一眾下人抬迴了府裏。


    人們就聽到襄王妃淒厲的聲音陣陣而來——“阿珩,殺了他!殺了他!玄天夜不配活著!你一定要殺了他!”


    鳳瑾元緊跟著開口,卻是反著道:“阿珩,三思,你要三思啊!”他一邊說一邊用力去扯康頤,就想讓康頤也跟著勸上幾句,好歹拖延下時間,他剛剛已經悄悄派人往宮裏去傳話了。


    可是康頤卻一點反應也沒有,隻是盯盯地看著前麵兩個人,有些出神。


    這種時候,她說不說話還有什麽用嗎?這三皇子傷成這樣,別說鳳羽珩能不放饒他一命,即便是饒了,他還有希望康複嗎?如果不能康複,那活著跟死了又有什麽區別?


    鳳羽珩深吸了一口氣,手中鞭子又往緊拽了拽,她在做最後一次思考,殺,還是留?


    這時,突然身後有道勁風來襲。她下意識地想躲,卻又覺那風勢雖是衝著她來,但是並沒有惡意,反而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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