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瑾元愣住了,新上任的那個許竟源?他來幹什麽?


    這人是他迴京當時才聽說上了任的,來得匆忙又詭異,就像空降一般,讓人摸不著頭腦,也摸不清楚路數。


    可他上任之後連破京中要案,就年前的幾天工夫便贏得了皇上的嘉賞。


    鳳瑾元因為沈青的事試圖接觸過這許竟源,可對方卻一點不給他這個左丞相麵子,頭一搖,手一揮,告訴他托關係沒用,走後門沒用,用丞相之勢壓人更沒用。如果鳳大人再咄咄相逼,人家就要上報朝廷,請皇上來評理。


    鳳瑾元當然不能讓事情鬧到皇上那去,便也隻能做罷,以至於那沈青在大牢裏過了一個年,他都沒能去看上一眼,很是揪心。


    如今京兆尹上門,他思來想去,覺得事情八成跟沈青有關,沒準兒是見昨日鳳羽珩在宮裏給大順爭了臉,覺得鳳家的確是他得罪不起的,這才巴巴的上門要把沈青送迴來。


    一想到這,鳳瑾元來了精神,站起身來對康頤說:“我有位賢侄年前被人迫害關進了牢裏,我念那京兆尹新官上任,便給些日子上他好好將案件查明,想來今日是有結果了。長公主且在這裏與母親說說話,我去去就迴。”


    康頤沒說什麽,隻點了點頭,鳳羽珩卻站了起來,上前一步道:“女兒陪父親一起去吧,許大人新官上任,本想在昨日宮宴上認識一番,卻沒想到許大人並沒有參加宮宴。今日既然已經到了府上,女兒好歹是個縣主,不露麵怕是也不好。”


    鳳瑾元點了點頭,“的確,你是家中嫡女,又是縣主,是該陪同為父一起到前廳見客。走吧!”


    他抬步向前,鳳羽珩迴過身來看向康頤:“我早說了,家中鎖事實在是有些多,一頓飯的工夫就叨擾了幾番。長公主既然要在府上住下,莫不如一起去看看?”


    老太太覺得有些不妥,“長公主就要不去了吧?”


    鳳羽珩搖頭,“既然都決定進門,這一趟,長公主就該去。”她冷下臉,看著康頤,毫不留情地點出對方有意踏進鳳家門的事實。


    康頤卻麵色未變,依然笑盈盈地道:“客隨主便,既然縣主相邀,本宮就隨兩位走一趟吧!”


    既然康頤要去,那其它人便也不能繼續坐著了,幹脆跟著一起出了花廳。


    茹嘉走在康頤身邊,死瞪著前方的鳳羽珩,小聲道:“那濟安縣主就沒安好心,母親何必對她如此客氣?”


    康頤告誡她:“禍從口出,這裏是大順,不是咱們的千周,你說話做事千萬要小心。”


    茹嘉點點頭,“母親放心,嘉兒隻管圍攏好鳳伯伯和老太太,其它的人就交給母親應酬。”她說完,幹脆蹭到老太太身邊,把趙嬤嬤給擠走了,“讓茹嘉來扶老夫人吧!茹嘉的祖母去得早,自小也沒能為祖母盡孝,很是遺憾。今日一見老夫人就覺得十分親切,總是在想,如果老夫人是茹嘉的親祖母該有多好。”


    為了配合茹嘉的話,康頤還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看起來一臉的心疼。


    老太太看著這娘倆,是越看越可憐,不由得也跟著哀傷起來。


    安氏看著這一幕隱隱的有些不安,想跟鳳羽珩問上幾句,無奈前廳已經到了,那等候多時的京兆尹許竟源已經上前來向鳳瑾元行禮——“下官京兆尹許竟源,見過左相大人。”一個禮行下,然後又側了身對著鳳羽珩道:“見過濟安縣主。”


    鳳瑾元抬手虛扶了一把,“許大人不必多禮,快快請起。”然後側過身,把康頤和茹嘉讓了出來,“這是正在府上做客的千周國康頤長公主,這位是茹嘉公主。許大人,見個禮吧!”


    許竟源趕緊又俯身下拜:“給兩位公主問安!不知兩位公主在左相大人府上,多有打擾,還忘見諒。”


    康頤一派端莊,道:“無妨,大人快請起。大順京都地廣人多,許大人身為父母官,事務繁重,大年期間仍要保著百姓平安,本宮十分欽佩。”


    “在下惶恐,謝長公主誇讚。”說完,又對著鳳老太太行了個禮:“給老夫人問安。”


    老太太點頭,“許大人,不知這大過年的您到府上來,可是有事?”


    許竟源點頭,再看了一眼鳳府重要,朗聲道:“年前京郊有歹人殘害朝臣家眷的重案,鳳家向衙門報了案,還上交了咬傷鳳家大小姐的那隻蒼鷹。本官連日來一直在查辦此案,直到昨日清晨,終於得到了線索。”


    鳳瑾元一愣,萬沒想到這許竟源說的居然是鳳家報的那個案子,這麽快就查出來了?他心中隱隱有些擔憂,再看向沉魚,發現沉魚不隻擔憂,甚至還帶著些恐慌。


    到是鳳羽珩表現得很是高興的樣子,揚聲問那許竟源:“真的查到了?太好了,這件事一直鬧得本縣主夜不能眠,一閉上眼就是當日那蒼鷹叨啄大姐姐的場麵,很是害怕。沒想到許大人這麽快就查清了案件,真不虧是咱們的父母官。”她眼都不眨地就把這許竟源給誇了一番,然後才問道:“許大人快說說主犯是什麽人!”


    許竟源答:“案犯是本官順著那隻蒼鷹查訪到的。本官在出任京兆尹之前,曾外放過一段時間,期間結識了不少江湖人士,也曾見到過一次脖子上套著同樣金環的蒼鷹。據說那種蒼鷹十分珍貴,很多江湖門派都請專人馴養來為自己辦事。但因成功率不高,所以真正派得上用場的便也不多。而分辨蒼鷹歸屬的標誌,就是那脖子套著的環,有財大氣粗的人就用金環,還有人用銀的、甚至鐵的。但不管用哪種,其實在金環的裏麵都會有一個姓氏的標記,本官就是憑著這個標記查到了真兇。”


    “竟然真的是有人蓄意殘害?”康頤驚訝,再看看沉魚頭上的疤痕,想也能想像當時場麵的慘烈,於是也跟著問道:“究竟是何人這麽大的膽子,竟敢慘害當朝正一品大員的女兒?”


    許竟源道:“這個人說起來到是與鳳家有些淵源。”


    鳳瑾元的麵色更沉了,盯著那許竟源一言不發。


    “哦?”鳳羽珩又開了口,道:“難不成是與鳳家有仇之人?否則怎麽能下如此死手?”


    就見那許竟源搖了搖頭,也是一臉疑惑地道:“非但不是仇,而且還沾著親。那蒼鷹的飼主名叫沈萬良,正是鳳家前任主母的娘家弟弟,也是鳳家大小姐的親舅舅。”


    “什麽?”鳳羽珩大吃一驚,“怎麽可能?親舅舅殘害外甥女,這沒有道理呀!”


    老太太一聽這話,先是一愣,而後心念電轉,到也是一下就讓她想到了關鍵——沈家根本不是想害沉魚,隻是沒想到沉魚也在車裏,沈家人真正要的是子睿的命。


    一想到這,老太太騰地一下火就起來了——“沈家!好大的膽子!”


    一見老太太發了火,陪在身邊的茹嘉趕緊給她順著背,開口勸道:“老夫人息怒,萬萬不要因為個歹人氣傷了自己的身子。”說著又看向鳳沉魚,納悶地問了句:“你是得罪了你的舅舅嗎?為何他要對你下如此毒手?”


    鳳沉魚一提起這個事火就大,她本來已經派人通知沈家蒼鷹被送到官府的事,卻沒想到沈家這麽不頂用,連隻鷹都弄不出來。


    鳳羽珩亦不解地問道:“沈家人不是一向很疼大姐姐麽,怎麽的突然就轉了風向?父親,這件事情可絕對不能姑息啊!沈家隻是外戚,做為外戚,他們借我鳳家之勢行商就已經是得了好大的便宜,可非但不知足,更不知道感恩,還把毒手伸向了鳳家的深宅內院。父親,咱們可都是您的親生子女,不管是嫡是庶,在外代表的可都是鳳家的臉麵,可比那沈家人要尊貴得多!”


    康頤到是也點了點頭,讚同鳳羽珩的說法:“母族外戚已然對鳳家產生威脅,鳳相是得好好考慮考慮。”


    康頤的話到是真讓鳳瑾元往心裏去了,他以往姑息沈家,無外乎就是個求財。可若康頤……他沒敢再往下想。


    鳳羽珩適時地又問那許竟源:“除了蒼鷹啄傷我大姐姐,另一夥歹人意圖殺害鳳家唯一的少爺,這起案件可有結果?”


    許竟源點頭:“迴縣主,下官已然查明,那夥歹人正是被沈萬良買通,意圖殺害鳳家唯一的少爺!”


    鳳家人集體倒了一口冷氣,京兆尹強調了“唯一”二字,安氏不由得道:“這是想讓咱們鳳家絕後啊!”


    老太太急聲喝斥:“瑾元還年輕,你休得胡言!”


    鳳羽珩眼一立,立時瞪向老太太:“祖母的意思是,子睿被沈家人殺了也就殺了,大不了以後父親再生一個,是嗎?”


    老太太一哆嗦,“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祖母究竟是做何想?”鳳羽珩的火氣也上來了,“自家兒孫被人刺殺,下手的人還是已故外戚,阿珩到是請問祖母和父親,這件事該如何論處!”


    老太太沒了動靜,她雖說心裏也恨極了沈家,可這件事情到底是得由鳳瑾元來做主。


    而鳳瑾元此時卻沉浸在鳳羽珩剛剛的那句話裏——“大不了以後父親再生一個”。


    他下意識地看向康頤,隻一眼,心裏對沈家的恨似乎就少了些。畢竟鳳羽珩和子睿已經屬於他很難掌握的範疇,既不乖巧,後台又硬,他曾一度認為子睿是她的驕傲,可若是他與康頤……


    他這一番心思全被鳳羽珩看在眼裏,心頭冷意再度泛起,差點忍不住不要放聲大笑。


    父親?這就是父親嗎?子女在他眼裏到底算是什麽東西?他仕途攀升的籌碼?他買賣交易的工具?如今是她來到了這個時代,若換成原主還活著,隻怕就算迴到了京城,也要被生吞活剝無數次了。


    她走上前,毫不掩飾目光中的鄙夷之情,瞪向鳳瑾元時,微微上揚的唇角讓這位當朝的丞相都生生地往後退了兩步,卻又被她抬起來的小手一把給拽了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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