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瑾元也知道,沈氏一進了宮,無論如何鳳家也要表個態了。


    雲妃看似聖恩不在,可若皇上心裏沒她,怎麽可能對她生的兒子疼愛成這般。


    “罷了!”他一揮手,像是要趕走纏繞在身邊的無盡煩惱,“那惡婦若能活著出宮,就送到城外的明月庵吧。”


    鳳沉魚絕望地閉上眼,有玉碎的聲音在心頭響起。


    鳳家是要放棄她了麽?


    同生軒內,鳳羽珩安排清玉跟著張公公一起審查帳目,並讓他二人帶著地契去一趟奇寶齋。現在那個掌櫃肯定是不能用了,店裏的東西也被沈氏換得沒剩幾樣值錢的,她幹脆就讓奇寶齋跟百草堂一樣先關門歇業,待她理完手頭的事情再好好斟酌處理。


    而她自己,則帶著黃泉一起出了府,目的地是京郊的一個村落。


    先前她答應那位買了假人參的老頭兒會親自出診,說過的話總是該兌現的。


    地址是由黃泉記下,她們到時,正趕上村子裏一戶人家嫁女兒。一頭小毛驢上麵馱著個蓋著紅蓋頭的姑娘,身邊跟著個喜婆,新娘子自己背了個包袱在肩上,想來就是裝了些隨身的衣物。淒淒涼涼的,不見半點喜氣。有幾個送親的村民一路跟著到了村口,卻也是搖頭感歎。


    鳳羽珩讓馬車靠邊停了下來給那毛驢讓路,圍觀村民的對話也飄進耳來:“好端端一個大姑娘去嫁一個傻子,真是可惜了。”


    “老陳家這也是沒辦法,嬌兒她娘病成那樣,家裏欠了一屁股債,她要不嫁那傻子哪來的錢給她娘看病。”


    “不是說上次拿了人參續命麽?怎麽沒見好轉?”


    “人參隻是吊著一口氣,方子裏也不光是人參。抓不起旁的藥,再沒錢請大夫,我看那,那根老參用完了,嬌她娘這口氣也就該咽了。”


    鳳羽珩就琢磨著村民說的老陳家八成就是她要找的那戶人家,趕緊讓車夫繼續前行。


    馬車駛進村子,七拐八拐的,總算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裏停了下來。


    黃泉扶著鳳羽珩下了車,就見這所謂的一戶人家其實就是個茅草棚,四麵都有很明顯的露風的地方,門口掛著一個布簾子就算是門了。


    這樣的場景不由得讓她想到了西平村裏原主住了三年的地方,心下感歎不已。


    黃泉率先將門簾子挑起,不大的空間裏有一對老夫妻,一坐一臥,坐著的人正是那日在百草堂見到的老頭兒。


    老頭兒見有人來,先是一愣,隨即發現竟然是鳳羽珩,一時間驚訝得不知該說什麽。


    老太太病得不輕,掙紮了半天也沒能起得來,但嘴裏一直在不停地問:“是不是嬌兒迴來了?”


    陳老頭鼻子一酸,轉過身去往臉上隨意抹了一把,這才衝著鳳羽珩道:“小姐,您怎麽來了。”


    “上次答應過要親自為大娘看診,我說話從不食言。”她淡笑著走到草榻邊,挨著老太太坐了下來。“大娘伸手過來,讓我瞧瞧。”


    陳老頭兒看著鳳羽珩一身幹淨水靈的衣裙坐在自家髒兮兮的草榻上,又是尷尬又是感動。他從未對鳳羽珩能親自來抱什麽希望,人家不收錢給了一顆人參已經是大恩,這樣的千金大小姐怎麽可能到他們這種下等人住的地方來呢。


    可鳳羽珩真的就來了。


    他趕緊跟自家老伴說:“這就是給了我們人參的那位大恩人!是京城裏百草堂的東家!”


    老太太一聽連說要起身給恩人磕頭,被鳳羽珩給攔了下來,“大娘,看病要緊。”


    她悉心掐脈,這老太太的病症果真與她料想的差不多。積勞成疾,再加上人上了年紀,老年病就都找上門來。對現代醫學來說並不算太嚴重,但在這種談不上任何醫療條件的古代來講,就是致命的惡疾。


    “大娘我問你,是不是經常會覺得心口絞痛,同時伴有憋悶,喘不過氣來?”她放下老太太的腕,開始尋問病症。


    老太太很驚訝如此小的一個姑娘居然會看病,而且還能把她的病症說得這般準確。不由得點了點頭,“恩人說得全對。”


    “恩。”鳳羽珩再問:“這種絞痛是不是最開始隻從心口開始,逐步蔓延到肩、手臂,甚至手指都會疼痛?而且這種疼痛一次比一次來得猛烈,持續時間也一次比一次長?”


    “你怎麽知道?”老太太徹底被鳳羽珩征服了,“以前來看診的那些老大夫都沒有恩人說得這樣準過。”


    陳老頭一聽這話,趕緊道:“百草堂的東家,當然是最厲害的人!”


    鳳羽珩笑笑,也不解釋。她心裏有數這老太太就是冠心病,但在這種極度缺乏醫療設備的年代,光靠藥物維持她也不保證能維持多久。更何況這陳家這般條件,哪裏看上去也不像是一個能讓病人安心養病的地方。


    “馬車裏放了藥箱,我親自去取,陳伯先去舀碗清水來吧,大娘這邊我的丫頭會照顧著。”鳳羽珩沒讓黃泉跟著,自己迴到了馬車。


    一進馬車立馬放下簾子,一邊打開裏麵放著的小藥箱,一邊用意念在藥房空間裏翻找了一氣,總算是將幾種治療冠心病的藥找了出來。再挑撿一番,統統拆了包裝放到藥箱裏備好的空瓷瓶裏。


    再迴到草房時,陳老頭的清水也打來了。她喂了老太太吃藥,再將那瓷瓶遞給陳老頭,囑咐了對方吃藥時間和注意事項,這才放心的起身告辭。


    陳老頭不知該怎麽謝她好,直說想要磕頭謝恩。


    鳳羽珩想了想,到是同他說:“你女兒若嫁得不好,現在去追還追得迴來。”說著,從袖袋裏摸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不管怎麽說,老伯與百草堂也算有緣,若沒有老伯,隻怕我還沒有這麽快就揪出裏麵的貓膩。這些算我給老伯的謝禮,去把嬌兒接迴來吧。如果她願意,讓她三日後到百草堂來見我。”


    該做的做過,該說的也說完,鳳羽珩再不多留,帶著黃泉迴到馬車內。車夫一聲吆喝,馬車駛離村落。


    黃泉似乎有些明白鳳羽珩要讓那陳家的女兒來百草堂的原因,不由得探問了句:“小姐是想多收些人?”


    鳳羽珩不瞞她,認真地點了點頭:“沒錯。我離開京城的時候還小,什麽都不懂,這諾大京城於我來說根本就是個陌生至極的地方。如果身邊沒有些自己信得著的人,什麽時候被人賣掉都還不知道呢。”


    黃泉很讚同她的話,“是啊,鳳家把三個鋪子都搞成那樣,如果鋪子裏有咱們自己人,怎麽可能讓鳳家這樣欺負。”


    鳳羽珩沒再言語,培養自己的勢力是一方麵,她還有一個關於百草堂的想法這些天一直都在腦中盤旋著。


    前世職業使然,她看到病人總會有手癢的時候,如果百草堂能發展成一個類似於醫院性質的存在,她再重點培養一些這方麵的專業人才,那對於這個時代來講,算不算也是一種造福?


    鳳羽珩一直耿耿於懷玄天冥的身上的傷,歸根結底一句話:醫療條件不允許。她空有一身本事,卻沒有應手的器械輔助。如果這大順朝能夠將醫療條件逐步完善,便不會有更多的人步此後塵吧。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她知道,在一切都沒能平穩之前,什麽都是空想。


    微閉雙目,靠在車廂裏養神,黃泉亦學著她的樣子也靠在一邊。


    隻是還沒靠多一會兒,鳳羽珩的耳朵敏感地顫動了一下。


    她聽到一種聲音,好似有東西破空踏風唿嘯而來,帶著濃烈的殺意急速逼近。


    她與黃泉同時睜眼,也同時做出反應——鳳羽珩身體後仰,直奔窗口,黃泉則抽出腰間寶劍對著麵前的車簾子橫著就攔了過去,同時衝那車夫叫了聲——“小心!”


    就在鳳羽珩竄出窗外的同時,黃泉的劍身被一支利箭擊中,力道極大,震得她虎口都發麻。


    不過好在是躲過這一劫,若不是發現得早,這支箭射向的位置剛剛好就是鳳羽珩的心口。


    黃泉倒吸一口冷氣,二話不說,也順著車窗撲了出去。


    二人離得不遠,落地之後馬上會合,鳳羽珩擔憂地問黃泉:“你沒事吧?”


    黃泉心裏一暖,趕緊道:“沒事,小姐有沒有受傷?”


    “沒有。”


    簡潔明了的得知對方情況,之後二人再不說話。警惕地背靠著背,一人執劍,一人則不知何時摸了幾根銀針夾在手指縫中。


    很快地,無數名黑蒙麵黑衣人從四麵八方湧了上來,將兩名女子團團圍住。


    這些黑衣人也不廢話,手提長刀上來就砍,砍得鳳羽珩直皺眉——特麽的這種情況的標準啟動模式不是先來幾句開場白的嗎?她總得問問對方是誰,然後對方再說“跟一個死人沒什麽好交待的”,這樣才對啊!


    十二歲的女孩雙手成掌,夾著細密的銀針,一邊鬱悶自己古代生活的第一次遇劫居然不按套路走,一邊也思考著到底能不能成功突圍。


    黃泉的武功極高,劍法出神入化,雖說她看清楚了自家小姐也不是善茬,可還是全力地護在她周圍,生怕她受到一點傷害。


    鳳羽珩其實很想讓黃泉先跑,隻要黃泉不在,她隨時隨地都可以上演一把憑空消失,任憑再多的賊人也無法將她找出來。可是現在不行,她總不能太明目張膽,她還不想被人當成妖怪。


    可惜這副小身板實在不爭氣,幾個迴合下來就已經腿肚子抽筋。鳳羽珩覺得再打下去,就算不被這群人殺死,她也得自己把自己給累死。更何況她擅長的向來是近身格鬥和槍法,在這種刀光劍影中,她幾乎連敵人的身都近不了,還提什麽格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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