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抬眼看了下明晃晃的夕陽,和四周人來人往的步行街,然後麵對牆壁暗搓搓地開始摳鼻屎,不料被猛地一拍肩!


    “靠!嚇死我了,你拍人不能輕點嗎?老子的寶貴鼻孔被戳穿了怎麽辦!”他對著薛陽憤怒地絮叨著。後者慣性忽略他那些廢話,直指目的地,“手機店,我要買新手機。”


    在全隊發瘋又破獲了一起去年遺留的案件後,年紀最大的副隊長終於病倒了。他顫顫巍巍拿著醫生開的病假單和周大繒哭訴壓力大、三過家門而不入的身心痛苦、了無生趣……


    “等一下、你這病假單上怎麽像是你自己的字跡啊?”大繒認真地看著病假單。


    “嗚嗚……嗯?什麽?這種細節,不要在意,不要在意……”副隊長擦擦根本沒眼淚的眼角,神情哀戚。


    周大繒摸了摸下巴,摸到自己已經好幾天沒刮過的雜草叢生,歎口氣,休息吧都休息休息吧。


    扒在門外偷聽的群眾沒忍住喉嚨裏的歡唿聲。


    但是喜劇總是緊接著悲劇,剛打算睡到天昏地暗的白翎就被薛陽抓上了商業步行街。


    “我說小陽陽,你不會暗戀兄弟吧?哥們現在可是有主的!”嘖嘖,老子最近還挺搶手啊。


    薛陽向白翎投來冰冷的鄙夷視線。


    “我聽到些風聲,關於你家的那位。”薛陽說。


    白翎腦袋一揚,露出自以為威懾的目光,丫你敢跟我搶人我打死你信不信。


    “蘇曉哲恐怕不能在我們局裏工作。”


    白翎頓時止步,“為什麽?潯可然沒給他合格推薦?”


    “不是。”薛陽也隨之停下步伐,迴身看他,“因為你。”


    太陽照得白翎臉上發熱,站在不斷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他停頓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薛陽的意思,“你是說我和他……”


    “對。”薛陽說話一貫地幹脆有力,“應該是上次你住院的事情,有人看出了苗頭。你知道……局裏麵其實嘴碎的人不少,然後這些話被上麵的人聽到了……”


    “他娘的誰這麽閑得慌吃飽了撐的亂說話!”白翎氣得一時無語倫次吼道,引來周圍路人的短暫注視,“談個戀愛就要拆啊?誰他嗎規定的!那、那潯可然和周隊怎麽不拆!”


    “他倆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哪裏……”白翎吼著就噤聲了,然後腦袋耷拉了下來,沒錯,不是他倆不一樣,是自己和曉哲不一樣,他們不是普通概念上的情侶。即使父母沉默頷首,在社會上,還有無數根本無關的人也要指指點點,仿佛他們的感情,礙著那些陌生人什麽似的。


    “白翎……喂!”薛陽邁步站在他麵前,橫拍了下他的腦袋,“別的我不好說,但我知道,你們沒做錯什麽。”


    比起性別、身世、國籍或者信仰,發自內心喜歡一個人並為之勇敢的力量,可貴的多,也重要的多。


    白翎聳聳肩,“這又不是我們倆發明的,古代幾千年都有同行,再說老子喜歡老子的,不管那些閑…閑……閑啊啊、啊!那啊!”說著白翎突然指著前方如智障一樣嚷起來,又引來一堆注目禮,薛陽差點發揮本能把這個嘈雜的家夥打暈,還好他的理智發揮了作用。過了幾秒他才明白嘈雜的智障想表達的意思,他迴頭看向身後,也立刻被視線中的人給驚住了。


    步行街對麵,徐婉莉正和一個男人有說有笑地走進了數碼專賣店……


    薛陽覺得腦袋發出嗡——的一聲,下意識扭頭要走,卻被白翎一把給拽了迴去。


    “等等等、跑什麽?沒準那是她哥或者他爸呢!”


    薛陽沉默了下,就被白翎拽著給拖進了同一家店鋪。


    數碼店裏一如既往的人潮不斷,隔著幾張展示台,白翎揮揮手趕走麵帶微笑的導購員,饒有興致地觀察著不遠處的一對人,“誒你背對著他們幹嘛,一副心虛的衰樣。”附帶還給薛陽一個白眼,叫你剛才嘲笑老子,“唔,那男人也長得不怎麽樣嘛,不過是比你帥大概那麽一丁……嗯?這家夥我們見過吧?喂,你看!”白翎硬把薛陽掰過身看向徐婉莉那邊。


    定神多看兩秒,薛陽也發現了,“劉偉奇,之前小塘村案子的律師。”


    “啊啊、就是這樣勾搭起來的啊~”白翎戲謔的語氣,讓薛陽頓時臉色一白。他從沒像此刻一樣痛恨自己沉默寡言的性格,如果自己早一點和小徐表露出心意,也許會有不同的結果?


    腦子裏轉這些念頭時,徐婉莉恰巧抬頭就看到了薛陽。四目對視的一瞬間,薛陽飛速地背過了身,他不知道自己的心虛是哪種原理,但他知道現在最想做的事是逃跑!


    不顧白翎的反應,他三步並兩步往門口走去。


    如果她誤以為自己是在跟蹤她怎麽辦?快走快走……


    閑晃的客人太多,阻擋了他加速走向門口的進程。


    如果她介紹時說“這是我男朋友”……


    薛陽用加速的步伐想摒棄腦海中不斷跳出的念頭,就店門近在眼前那一刻,一抹亮色的人影一閃,趾高氣揚地擋在了他麵前。


    婉莉的表情是瞪著眼,“幹嘛呀,看到我和見到鬼似的!”


    薛陽覺得僵硬從腳趾開始,四肢百骸都被定影針給刺中了。他隻掃了一眼婉莉的表情,就飄開了視線,不料對方橫跨一步,準準地再度落在他視線正中。


    “你一個人在瞎逛?”


    薛陽沒迴聲,向後看去,兩人這才發現一米開外伸長了脖子,正滿臉八卦的白翎同學。


    “薛警官是嗎?”劉偉奇也走了過來,“你好,還記得我?我姓劉,之前案子裏我們遇見過。”


    就算原先不記得,現在也記之入骨了。薛陽在心裏迴應了句。但麵子上沉若磐石,毫無波瀾地與劉偉奇握了握手。


    婉莉鼓著嘴盯著薛陽,後者則始終低著頭,仿佛地磚上開了朵花。劉偉奇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三言兩語就把三人都哄上了隔壁的新加坡餐廳。


    ————————————


    “誤會嗬,我和徐小姐也是在附近恰巧遇到。”


    白翎愉快地看著平素最沉著的薛陽,明顯露出了鬆一口氣的表情。


    而兩人都沒有察覺到的是,桌對麵的婉麗居然低眉、抬眼迅速地觀察了下薛陽的反應……


    “我坦白,其實我有一件事,想拜托徐小姐,才剛才叫住了你。”劉偉奇放下手中的飲料杯,慢悠悠一句一頓,似乎在斟酌怎麽說出這件事才顯得不那麽突兀,“我有一份東西想給潯可然,但我聯係不上她,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麽狀況……”


    麵前三人的表情都黯淡了下來,周圍的吵鬧聲突顯出這張餐桌上的沉默,劉偉奇心裏一凜,幾天來的疑惑變成了不安的揣測。


    “有多糟?”劉偉奇摸索著從口袋裏拿出煙。


    “也……不算……”白翎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支吾著想說點什麽,又說不清。反而是徐婉莉猛吸一口氣,認真嚴肅地下了結論,“有什麽大不了,她就是覺得工作累了,任性地跑出去休假旅行了而已!”


    拍桌般強調的語氣,反而更讓人覺得不安。


    劉偉奇掃視完幾人,還是把視線落在了一直沉默的薛陽身上,在一直以來的律師生涯中,識人,是他學會的最重要的技巧,而此刻他的辨識中,對薛陽的態度倒有種略微的期待。


    從‘小徐有了男朋友’的思維深潭中爬出來的薛陽恢複了一貫的冷靜,說出的話也一貫的驚人。


    “我覺得很糟,”他說。


    婉莉和白翎似乎想開口反駁,卻什麽也說不出。


    “很多人覺得潯姐是累了才突然離開,但你們都忘了,她和我們不一樣,當警察多少都工作狂,但我們加班加點是出於責任,或者薪水,她滿腦子都撲在屍體和物證上,是因為她喜歡這些研究。她喜歡從這些別人接觸不到的細枝末節上發現隱藏的真相,我一直覺得比起孜孜不倦,她更像是……樂此不疲。”


    包括劉偉奇在內的三人都被他的觀點給引住了,“繼續說。”


    “樂此不疲的人一旦戛然而止,必定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內心裏,她大概……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該繼續做這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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