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趕到物證房間時,發現王濤也剛趕到,“他娘娘我躺下你就連環奪命拷,幹什麽!”


    王濤和大繒白翎一進檢驗室時就愣住了,潯可然站在寬大的檢驗桌前,桌上擺滿了一隻隻圓珠筆、鋼筆,不同顏色不同款式,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讓人起雞皮疙瘩。


    “你,這是什麽?”小白是唯一開口問的人,大繒與王濤都狠狠皺起了眉。


    “筆。”可可兩手撐在桌沿,抬起頭看著三人,“每一隻,都來自不同的學生。”


    “你從那堆東西裏找到的?”大繒看了眼翻得亂七八糟的物證角落。


    王濤戴好手套,拿起兩支筆觀察了下,沒有熏蒸過指紋,那是怎麽判斷這些筆來自不同的學生?


    潯可然眼神無焦地看著這些色彩各異的筆,仿佛自言自語,“我在那個骨灰盒一樣的木盒子裏發現的這些,一開始以為是他把用完的筆都收集起來,但是沒有一隻是筆油用完的,所以隨便挑了個拆開……裏麵有東西,每隻筆裏麵都有……”潯可然突然停下話,皺著眉,走到飲水機旁,倒了一大杯水咕嚕咕嚕喝了起來。


    大繒走到她身旁,輕輕拍著她的背。


    王濤不聲響地拆開一支筆,白翎帶著興奮湊過去看,隻見旋轉開的筆筒中空,裏麵卷著一小撮紙條,王濤用鑷子小心翼翼一點點展開卷著的紙條,生怕不小心弄碎了,有些陳舊的字跡顯示在卷紙的內部:


    嶽遠:細長,手感好,會哭,會濕,8。5分


    還附帶著一根人的毛發。


    “這是頭發?”白翎問。


    可可陰冷地沉默著,王濤替她迴答了問題,“應該是下麵的毛。”


    等白翎明白毛發和紙條的意義時,臉上也失去了笑容,他慢慢抬頭看向滿滿當當的大桌子,這片五顏六色的汪洋代表著,多少不堪的痛苦。


    可可對大繒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轉頭看向那一大桌的五顏六色,嘴角扯出一絲冰冷的笑意,“不愧是模範教師,在他眼裏,這麽多學生的痛苦……不過是供他打分的試卷。”


    王濤合攏手中的筆,神色凝重地掃視了一遍,“每一隻都有?總共……”


    “一百零三隻。”


    大繒發覺可可臉色很蒼白,可可再度對他搖了搖頭,唿出長長的一口氣,她正在努力,壓抑想要吐出來的惡心感,滿桌的筆如同熱帶暴雨般將可以想象的痛苦、折磨、哭泣、自我懷疑、仇恨、自卑等過程傾巢而翻地擺在她麵前,沒有人知道她在發現紙條、看著那一堆筆的時候心裏有多高興,楊樹同死了。


    王濤看了一眼可可,“周隊,你先送她迴去吧,我這裏會連夜做記錄這些名字。”


    大繒點點頭,讓小白留下幫忙,很快就拉著可可走了。


    白翎一邊穿戴著王濤交代的檢驗服,一邊疑惑,“潯姐好像很難受?”


    王濤指指滿滿當當的桌麵,“你不惡心?”


    “惡心啊,但是她連屍體都化成油乎乎的一堆東西都不惡心,對這個反而……”


    “……你看韓國電影嗎?”王濤跳躍的思路讓白翎有點不接,“啊?電影,看啊。”


    “有空的時候去看兩部韓國的電影,一部叫《素媛》,一部叫《熔爐》。”


    “哦,然後呢?”小白歪著腦袋問。


    “然後你就會懂了。”。


    這一片五顏六色的海,代表著什麽。


    王濤拿出厚厚的記錄本,打開記錄攝像,不再多言。


    ——————————————


    迴去的車上,潯可然一言不發。大繒試圖和她聊些別的,比如素素最近有沒有長胖,有沒有出去招惹別的小野貓之類,但都無法成功吊起平時的那個可可,於是大繒幹脆沉默了。


    迴到家,關上門,一個人在地毯上坐下來,潯可然愣愣地看著對麵的白牆,然後突然哭了出來。


    素素從不知哪個角落悄然跑過來,跳上她的膝蓋,用腦袋蹭了蹭可可的手臂。


    吸著鼻涕的可可抱緊黑貓,繼續無聲地哽著。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事實上她並不認識那些學生中的任何一個,但她稍微知道一點那種感受,從四歲的那段抹不掉的記憶裏。很多次她的光怪陸離的噩夢中,都會有這麽一個畫麵,如漆黑的烏雲一樣高大的男人,遮住了陽光,帶著可怕的大喘息聲,越走越近,遮住了一切光亮。


    素素的腦袋上沾了淚,但她沒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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