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頂在後腦勺上的時候,舅舅李一驥才表現出他長年累月積攢於品性中的鎮定自若。


    “豹子,給我一個理由。”李一驥和可可麵對麵,話卻是對著背後的人所說。


    “別裝了李老盜,我怎麽就沒想到,你根本不想讓我們繼續走下去,所以逮著機會就殺一儆百。”豹子聲音聽起來不同於之前。


    “你覺得我殺了張煥?”


    “小妮子一直和我走在最右道,你一個人走的中間,剛才我發現那塊雕花石塊有個暗扣,按下石頭會旋轉,能鑽進隔壁中間的石道的那時候隻有你一個人,襲擊他們然後鑽迴去,假裝什麽事兒也沒有的樣子和我們匯合。”豹子的話讓舅舅抬眼看向石壁,果然隱約中有條縫隙,是剛才豹子旋轉過後沒有完全撥迴來留下的。


    “豹子,我沒有做這些事情,我更沒有殺張煥,你打小認識我,我是殺人的那種貨色麽?”舅舅的話讓豹子沉默了一會,繼而反駁,“這些年你都不在族裏生活,人心善變,誰曉得?”


    “豹子,”李一驥微微歎了口氣,臉上浮現出一絲悲哀,“你知道我為什麽要進這個墓?”


    “還不是那個該死的家族考驗!”


    “考驗?”雖然場麵緊張,但可可還是忍不住好奇心問了出口。


    “他,”豹子拿槍頂了頂舅舅的後腦勺,“在繼承族長之位前,必須到這個老妖婆的墓裏拿一件什麽東西迴去作為考驗,小妮子,李老盜沒有告訴過你這些就把你騙來了對吧?”


    可可抬眼看向舅舅,後者不置可否,“豹子,家族裏定死的第一規矩是什麽還記得嗎?”


    豹子沉默了。


    舅舅與可可四目對視,道,“凡下墓者,不得同伴相殘,否則必咒其活死墓中,永無超生。”


    “這種東西……”豹子想反駁,語氣卻比之前弱了許多。


    “我信!”李一驥斬釘截鐵地說,“豹子,你舅舅我下墓無數,多少機關危險都闖了出來,別的不說,這一條我打心眼裏相信,一起的同行的絕不能加害,否則就活該埋在這這黃土之下,叫天不靈叫地不應。”


    豹子不做聲,似乎在猶豫什麽,一時間三人對峙成了膠著狀態,可可和舅舅一同蹲在地上,豹子站在他們身後,可可悄悄對身旁的舅舅瞟了個詢問的眼神,示意是不是該乘機反抗。


    舅舅搖搖頭,明說道,“不用和他打架,可可,這小子比我小不了幾歲,小時候一起玩的娃娃下河突然溺水,他一聲大吼就跳了下去撈人,他的性子我相信,所以……”舅舅一邊說,一邊就慢慢轉過身來麵對著豹子,可可也跟著扭迴頭看向豹子。


    豹子的表情變化就發生在那一瞬間,可可扭頭看著他的臉開始,他的瞳孔突然放大,舉著槍的手也猛然顫動了一下,喉嚨裏發出了“哢、哢——”的奇怪聲音。


    可可和舅舅四目對視了一下,豹子的視線其實並非看向他倆,而是穿過他倆腦袋中間看向後方。


    舅舅最先反應過來,猛然轉身,石道裏後方一片漆黑,並無異樣。


    豹子還在原地,拿著槍的手筆直地指向後方,嘴唇顫抖著發出“西……西……”的聲音。


    “豹子?”可可輕聲叫道,仿佛怕嚇到他。


    隻見眼前豹子身體猛然下墜,跌坐在地上,連手裏的槍也落在地上渾然未覺,食指顫抖著向前伸著,可可和舅舅又迴身檢查了一下,石道裏什麽都沒有,一如既往,看豹子還抖抖著魂不知處的模樣,舅舅摸出口袋裏的酒壺,一口酒含在嘴裏,噗——一記全噴在豹子臉上。


    豹子不抖了。


    可可蹲下,在豹子麵前做著示範,深唿吸,對,深唿吸,然後說話……說、話、


    “有,唿——有個,小孩,穿花衣服。”豹子說。


    一陣沉默,誰也沒有開口,豹子咽了咽唾沫,“靠!老子沒瘋,真的,有個小孩剛才站在那個轉角的道兒裏看著我們,然後突然就縮迴去了。”


    李一驥沉默著,從背包裏掏出一個什麽東西,舉在身前,轉身又走迴石道的轉角去檢查,可可並沒有跟著他,而是依然蹲在豹子麵前,“什麽樣的花衣服?”


    豹子看她沒有當自己是瘋子,積極性大高,“沒看的很清,上身是紅的,暗紅暗紅,好像有點金絲邊什麽的在反手電的光,否則老子才不會注意到,我就看到那臉,慘白慘白的,一點人樣子都沒有。”


    可可心底暗暗有了一個揣測,不管什麽人,如果長期生活在照射不到陽光的地方,皮膚會變成不健康的白色,但這不代表豹子看到的就不是活人,但如果是活人,為什麽要跟在我們……


    一霎那間可可的思維停住了,她斜瞄到豹子身後,受傷的軍子背靠石壁坐在地上,目光卻直直的盯著自己,四目對視的瞬間,可可渾身一冷,軍子的眼神黑沉沉地深不見底,布滿了說不清是敵意還是警惕的含義。


    很迅速軍子將眼神移開了,可可還愣在哪裏,舅舅已經迴到了身邊,“前麵沒有人,但是我又發現了幾個朱雀的機關,石道兩邊都有,我沒試過,但是可能這條石道裏的機關還能通往別的地方,總之……”舅舅一把扶起豹子,“軍子,你還能走嗎?”


    軍子點點頭,默默地扶著牆站了起來,可可故意走過去,“你腦袋後麵的傷再給我看下,還有沒有出血?”


    軍子抬起手攔住了她的靠近,搖搖頭示意無礙,扭頭就走向前去。


    可可迴頭,舅舅和豹子都站在張煥的屍體旁,沉默了幾秒,舅舅深深一吐氣,“留在這裏吧,我們離開的時候帶上他一起出去……豹子,”舅舅眼神淩厲地看著他,“你和張煥這小子是怎麽混到一起去的?”


    “我……沒,是他找到我,還找來了軍子,說有個大墓要不要一起去,他是考古所被踢出來的,但是心裏一直想下墓,哪怕看看也好,軍子是退伍的,不能說話,做事靠譜,所以……”豹子似乎還被驚嚇沒迴過神來,舅舅問什麽就答什麽。


    舅舅眉頭都皺在一起,“張煥不是魯莽的人,他一定發現了什麽才要來這裏……總之,現在軍子受傷,他和可可走在中間,我們兩個一定要格外注意周圍機關的聲音,你打小也進過不少墓,拿出點經驗來,懂?”


    豹子點點頭,“如果再看到那……那小……”


    舅舅拍拍他的肩,“你知道該怎麽做。”


    說罷,豹子深唿吸一口氣,跨步向前去追軍子,而舅舅正打算往前走時候,袖子被可可一拽。


    舅舅迴頭,可可把一張小照片塞進他手心裏,壓極低了聲音對他說,“剛才在張煥衣服裏麵發現的。”


    舅舅拿手電一照手裏的照片,狠狠咽下一口唾沫,麵無表情。


    小小的照片已然沾上了不少暗紅的血跡,但仍舊可辨其中間分明的內容——


    掌燈童子在燈光下慘無血色的臉孔,和紅色繁花的古式禮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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