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瑩在醫院裏醒了過來,醫生說她遭到了毆打,輕微腦震蕩,加上水米不進,體力透支才一直昏昏沉沉的。在一組刑警的授意下,醫生檢查了瑩瑩的下.身,發現她並沒有遭到過x侵害。瑩瑩的父母十分希望警方盡快抓到兇手,女兒醒過來後第一時間通知了吳一颯。吳一颯親自過去,還提了一箱旺仔牛奶送給瑩瑩。

    “瑩瑩乖,你告訴伯伯,抓你打你的是不是這個人?”吳一颯把一張陳宇的照片放在瑩瑩麵前。

    還在掛吊瓶的瑩瑩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問及一些細節,瑩瑩年紀太小,加上受到了巨大驚嚇,一時不能說出具體的過程,但她在媽媽的懷裏斷斷續續說了一些,大抵就是她在玩耍的時候,陳宇用好吃的把她騙走,關起來之後不給吃不給喝,說要叫她“拉幹淨”。

    記得西遊記裏,妖怪們要吃唐僧肉之前都要先餓他幾天,讓他肚子裏的髒東西都排幹淨了,才打算開吃。小女孩比較好控製,不怕她逃跑或者打電話報警,餓幾頓把肚子排空,陳宇的意思大致如此。

    吳一颯想到在審訊室裏一夜不肯承認自己殺人的陳宇,心想,哼,那小子真是太狡猾了,鐵證如山,不說自己的真實姓名也就罷了,竟然還敢欺騙警察,這種罪大惡極的變態殺人狂,法院應該判他死刑,立即執行。

    吳一颯迴到警隊,法醫那邊的dna鑒定結果剛剛出來,小食代秘密隔間裏發現的屍塊一小部分屬於章晨芬,大部分是詹旭的,有的被分割成整齊的一塊一塊用塑料袋分裝,有的剁成了肉餡。

    隔間料理台上明顯是用於分屍的幾把剁骨刀、菜刀和小刀柄上到處都是陳宇的指紋,在一個鐵櫃裏還找到了非常專業的手術刀柄和不同類型的刀片,截肢刀、骨刀應有盡有,包括用來開顱的專業刀具,雖被仔細擦過,還有幾枚屬於陳宇的清晰指紋。

    林曦見他迴來,氣憤地衝過去,說:“那小子還是不承認!我問他冰櫃裏怎麽會有這些屍塊,他那副‘你們冤枉了我’的樣子真讓人想掐死他!”

    吳一颯這個老公安在最初的氣憤後已經冷靜下來,“多橫的混蛋我沒見過?陳宇承不承認不關鍵,我們把證據全部找出來,把他的真實身份查出來,看他還嘴硬。”

    洪世健痞子一樣叼著根煙斜斜靠在門邊,“還要怎麽查?所有物證都指向陳宇,難道有人用槍逼著他把所有刀柄都摸了一遍?”

    “查一查陳宇究竟是誰。”吳一颯拍拍洪世健和林曦

    的肩膀,“再辛苦幾天吧。”

    說話間,一陣腳步聲自走廊傳來,左擎蒼和舒潯一前一後進來。舒潯今天穿得很職業,白色絲綢襯衫下擺掖在黑色高腰筒裙裏,外套一件黑色短款小西裝,簡單紮了一個馬尾,看起來很是幹練。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配合她,左擎蒼今天也是一身黑白配,一件英倫風暗紋白襯衫,一條黑色棉麻長褲,兩個人看上去更加般配,格外賞心悅目。

    “我想見見陳宇。”舒潯開門見山地說。

    “當然可以。”吳一颯欣然同意,“聽說舒老師主攻犯罪心理,希望能幫忙攻破他的心理防線,趕緊撂了,對大家都好。”

    舒潯和左擎蒼對視一下,先後進了審訊室。

    陳宇顯得非常頹廢,看上去很疲勞,眼裏都是紅血絲。見有人進來,他來了點精神,看到是舒潯和左擎蒼,先是一愣,然後有點憂傷地低下頭。

    舒潯在陳宇對麵坐下,雙手交疊著,頷首道:“陳宇,你好。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舒潯,刑偵大學犯罪心理實踐課導師;這位是左擎蒼,刑偵大學刑事偵查學導師。廊臨連續發生幾起殺人碎屍案,我們作為刑偵技術研究人員參與辦案。全國每天都有犯罪事件發生,我們之所以選擇廊臨,是因為殺人碎屍案的兇手快遞了一個裝著女性頭顱的包裹給左擎蒼,引起了我們的注意。”

    關於案子陳宇不知道聽了多少遍,他有點厭惡地別開頭看向一邊,頹廢中又有點不耐煩。

    “現在所有的證據指向你,請你解釋一下為什麽你用假.身.份.證,為什麽你店裏有藏在櫃子後麵的隔間,為什麽裏頭有冰凍的屍塊,為什麽用來分屍的刀具上都是你的指紋。”

    陳宇直直盯著一個點,拒絕迴答問題。

    舒潯早就料到他會這樣,換了一個問題,“你提過你小時候語文很差,背不出詩。你能告訴我,你語文考試通常能得多少分?”

    陳宇的頭動了一下,看了一眼舒潯,悶聲說:“……及格左右。”

    “高考呢?多少分?”

    陳宇用手按了一下太陽穴,向右看著某個點,“大約90幾分。”

    “你的高中語文老師叫什麽名字?”

    陳宇又想了一會兒,“廖……廖什麽忘記了。”

    左擎蒼忽然問:“前天晚上7點到12點,你在做什麽?”

    “我在店裏。”陳宇對這個問題反彈劇烈,迴答同時皺緊

    眉頭。

    “昨天解救出來的小女孩你……”

    陳宇粗暴地打斷他的問題,“我見都沒見過!根本不知她怎麽跑我店裏去的!”

    “你有雙胞胎兄弟嗎?”

    “……沒有!”

    左擎蒼轉移了問話重點,“你店裏最暢銷的是什麽套餐?”

    陳宇的情緒平複下來,“咖喱牛肉。”

    “最近生意好嗎?”

    “不錯。”

    “你以前聽過我的名字嗎?”

    “我昨天知道你名字的時候,就想起了那首詞,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哦,你是左擎蒼,不是右。”陳宇才反應過來,搖搖頭,“我語文真的不好。”

    “知道我們為什麽抓你?”迂迴戰術。

    陳宇沉默了,過了老半天,才抬眼和左擎蒼對視,眼神出人意料的清澈無害,“我知道,但不能理解。我懷疑有人陷害我。我做這種小本生意已經五年多了,保不齊有人眼紅嫉妒。我被人陷害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咯,生意剛做起來的時候,我就被人舉報用死豬肉,前陣子又有人把那些東西扔我車上,現在更要命,說我是殺人犯。我做生意向來問心無愧,不信你們去打聽打聽,有些雙職工中午沒辦法趕迴來煮飯,就叫他們的小孩到我店裏吃。有些店他們自己做的東西,自己是不吃的,因為他們知道店裏用的是什麽料、新不新鮮、髒不髒,被老鼠還是蟑螂爬過,有的還能吃出蒼蠅。但我不同,客人吃什麽我吃什麽,何必為了省幾塊錢故意給別人吃生蟲的麵條、病死的豬?我不知道你們心裏是不是相信我,如果我是個殺人犯,我不會好好地坐在這裏跟你們講這些。”

    舒潯心裏忽然有個猜想,但這一刻不敢確定,畢竟她也是第一次接觸這樣的事。“你今年幾歲了?”

    “正好三十。”陳宇迴答。

    “開店五年了,五年之前在你做什麽工作?”

    “我胸無大誌,人又懶散,大學畢業之後在一個醫藥公司上了一陣子班,就是醫藥代表,你們知道吧?後來不幹了。”

    “你確定是醫藥代表而不是醫生?”

    “你見過一個市場營銷專業的醫生?”也許是壓力有所減輕,陳宇居然開起了玩笑。

    “哪個學校?”

    “什麽?”

    舒潯解釋道:“你畢業於哪個學校?”

    “廊臨

    商院,本二墊底。”陳宇尷尬地笑笑。

    舒潯在本子上寫下他提到的學校名字,又問:“你父母……都是做什麽的?”

    “哦,我爸是第二化工廠一個實驗員,我媽開了個雜貨店。”

    他話音剛落,左擎蒼再次放了一個冷箭,“我們已經通知你的父母,他們本來急著過來看你,可你母親過於緊張,暈倒住院了。”

    “你們怎麽可以這樣!!”陳宇炸毛了,手肘重重撞在審問椅的小桌板上,發出“砰”的一聲,整個人幾乎要跳出來,“我媽怎麽樣了!!放老子出去!我要去看她!!你們什麽都沒查清楚!我根本沒殺人!這樣讓我出去怎麽跟我爸媽交代!你們這群混蛋警察!不得好死!!”

    舒潯腦海中劃過前不久關於靳亞吉冤案的報道,據知情人透露,其實靳亞吉在審訊室裏一直沒承認自己殺人,不斷地咒罵警察,把幾個警察惹火了,開始“練”他,還動了手。

    舒潯在桌子下麵拍拍左擎蒼的腿,示意他今天到此為止。又抬頭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記錄員。

    站起來的時候,許是審訊室有些壓抑,舒潯覺得有點頭暈,眼前模糊了一下,隨之而來的是一陣熟悉的反胃感。她顧不得其他,捂著嘴跑了出去。左擎蒼本要跟上去,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叫了一句他的名字。

    “左,擎,蒼……”

    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充滿了諷刺和輕蔑。

    左擎蒼迅速迴頭,看見本來憤怒得氣喘籲籲的陳宇出其冷靜地端坐在椅子上,戴著手銬的雙手閑適地搭在一邊,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正往外走的記錄員小趙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左擎蒼。

    左擎蒼往迴走了幾步,用眼神示意小趙馬上接著錄音,隔著鐵欄杆和陳宇對視著。

    陳宇不說話了,微笑著迎上他的目光,眼中清澈不見。

    盤踞在左擎蒼心裏的疑雲似乎有了一點撥雲見日的跡象。

    這時,陳宇的嘴唇動了動,沒有發出聲音,可那口型,分明在說——

    “你好,左擎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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