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麽名字?”幾個警察公事公辦地問。

    “趙智宏。”

    查簡明白,把這個叫趙智宏的男人帶迴去進行指紋和dna的比對,就知道他是不是兇手。他們沒有理會那個叫豔兒的女人,在她高聲的質疑和謾罵中把趙智宏帶上了警車。豔兒不明所以地跟著警車跑了一陣,然後坐在地上哭。

    “我們正在調查這四年發生在郊區及其附近的一些強j殺人案,一共七個年輕女子被殺。七個,知道嗎?”一個警察明示道,已經開始對趙智宏進行遊說,就怕他把12歲女孩的事也供出來,“我們現在找你問一些情況,你要如實迴答,好好配合。”

    叫做趙智宏的男人微微一笑,非常輕鬆地承認了:“人是我殺的,我沒什麽好狡辯的,早就知道總有那麽一天,夜路走多了就是會遇見鬼。”

    在警方還沒有進行比對的時候,兇手居然自己承認了。車上幾個警察麵麵相覷,一度懷疑這個趙智宏是不是跟專家組的幾個人互相串通了。看著趙智宏那張不用笑都顯得親善的臉,警察們心裏暗歎一聲,嚴肅地說:“你現在不用這麽急著承認,兇犯是不是你,還要迴去做一下檢測。”

    “好。”趙智宏點頭,十分配合。

    “你殺了幾個人?”查簡謹慎地問。

    趙智宏想了很久,臉上出現一絲麻木和淡漠,“啊……好幾個,沒算過。”

    “我們算了一下,是七個。”查簡再次提醒,像個喋喋不休的老婦,還把每個死者的大致信息和位置告訴了趙智宏,因為怕他說起別的,就趕緊接下去說:“你認罪態度好的話,對判決結果還有點正麵作用,你隻要老老實實交待你是怎麽殺死這幾個人的,我們就給你爭取寬大處理。”

    趙智宏點點頭,還是那副笑盈盈的樣子。如果不是想到他可能殺了那麽多人,他真的是一個很容易被人相信的人。

    經過指紋和血樣比對,29歲的趙智宏被證實就是那幾起連環殺人案的兇犯!

    舒潯從小麗家圍牆上方發現的幹涸血跡也被要求一並被送檢,最後大家很尷尬地發現,其血型和dna和趙智宏一致。

    趙智宏所殺之人的數量上升到8個,死者的年齡拉低到12歲。

    消息一出,震驚全國。刑偵局局長郝希誠命令北燕警方加大審訊力度,命n省省廳重點關注,並下派n省刑偵總隊骨幹參與審訊,又親自打電話給左擎蒼,讓他們專家組全程跟進審訊

    及指認現場工作。

    趙智宏身高163,體重隻有90幾斤。他告訴警察,自己來自北燕市以北勃蘭市永興村,在家中排行老二,上麵有一個哥哥,還有一個妹妹。他讀到初一就輟學了,之後跟著他父親做木匠活兒,之後輾轉來到北燕,幹一些七七八八的雜工。他到工地搬過磚、拉過沙子,給一個屠夫當過學徒,學會宰羊,也自己單幹了一陣子。可他生性懶惰,總覺得累,賺錢又慢,看著來工地視察的開發商的豪車、身邊妖.豔的女秘書,覺得社會不公。

    這些,與專家組給出的簡報驚人的相似。

    “平時,我是一個普通人,殺人的時候,我就是魔鬼。”趙智宏在供述自己殺人過程時,笑盈盈的臉上總帶著那麽幾分無所謂,人和羊在他眼裏似乎都是一樣的。

    幾乎所有具有反社會人格的連環殺手在被抓時都不會感覺恐懼或者悔恨,甚至,許多殺手覺得意猶未盡。他們中的有些人從拿起屠刀起,就對生命抱著一種極端的冷漠,殺戮過後隻有快.感,沒有一絲憐憫。趙智宏也是這種人,他連自己殺過幾個人都忘了,就好像你忘了自己這輩子吃過幾隻雞一樣。

    一個警察帶著點下流,問:“你對女人很饑.渴嗎?你都是怎麽強j她們的?”

    對這種問題,旁聽審訊的胡皎露出些許惡心,舒潯臉上倒是沒什麽表情。向來不屑知道兇手心路曆程的左擎蒼在外頭,紀方珝則蹲在一邊玩手機遊戲,最近他迷上了麻將,稱讚麻將遊戲是國粹,以前在英國從來沒玩過,現在相見恨晚。

    “我喜歡女人。”趙智宏戴著手銬,卻坐得筆直,好像接受訪問的成功人士,“我(每天)除了幹活,就想著跟女人在一起(發生關係),所以我一有點閑錢就去找小姐。可是我覺得小姐太髒,我想嚐嚐處&女是什麽感覺。我老婆不是處&女,我聽說她居然還懷過孩子,簡直就是在耍我。我覺得自己的尊嚴被她踐踏了,太丟人了!”說到這裏,趙智宏捂住臉,很挫敗的樣子。

    審訊時本該一問一答,每一句都詳細記錄在案,但負責審訊的警察示意了正在記錄的那個同事,嗤笑道:“處女有那麽好&玩麽,嗬嗬!”

    趙智宏也沒有問答他,隻是用一種“實踐是檢驗真理正確與否的唯一標準”的目光看了看警察,又看向舒潯和胡皎,上下打量一番,目光中露出幾分邪氣。

    趙智宏應該慶幸這下左擎蒼和紀方珝在外頭……

    負責審訊的警察這時才

    迴歸正軌,“你作案的時候,想沒想過自己剝奪了他人的生命,是一種犯罪?”

    “我不知道。”趙智宏迴答,“我如果不去作案的話,心裏麵又壓抑地厲害,又憋得不輕,老覺得各種壓力壓得我就快爆炸了。每次作完案之後,有時候就會感覺特別特別的空虛,特別特別的心裏麵不平靜。”

    胡皎不可思議地說:“你殺的那些女孩子年紀都那麽小,還有十二、三歲的。你也有妹妹,如果你妹妹遇到像你這樣的人,怎麽辦?”

    “我覺得她們被我殺死是一種命運,是天意,是命中注定。”趙智宏強詞奪理,振振有詞。雖然學曆不高,但是他的嘴很利索,語言組織能力很強,這跟一些內心壓抑的兇犯不同,說起殺人,遠比說起個人經曆要使他興奮得多。

    審訊工作結束,趙智宏帶著手銬,被幾個警察押著去指認犯罪現場。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非常意外又充滿戲劇性的事情發生了。

    好像時刻帶著微笑的趙智宏安靜地坐在警車裏,第一個指認的現場就在小麗家,第二個現場,就在童馨被殺的那個公廁!

    在他把警察帶到位於毛紡廠附近的公廁前,沒有人向他提過這個案子,就連向他“交待”了一番的查簡和其他幾個警察都對童馨案隻字未提,查簡等人僅僅是覺得那是對靳亞吉的審訊手段殘酷了些,並沒把童馨和連環殺人案聯係在一起,更何況,在童馨指甲縫裏是能檢測到靳亞吉皮膚組織的。

    左擎蒼遠遠望著在公廁前拍照的趙智宏,和舒潯對視了一下,示意她跟自己一起過去。裹著厚厚羽絨服的舒潯指了一下他的外套,揚了揚眉。左擎蒼一怔,馬上停下了。

    他不想再浪費一件外套。

    趙智宏麵色平靜地交待,“我本來在這裏(小便),聽到有高跟鞋的聲音,就過去(女廁)偷看了一下,一個女的脫了褲子在小便。我覺得x欲一下子就起來了,把她按在牆上,掐她,她暈過去了,我就……就在這個位置。”盡管事情過去了很多年,趙智宏還是非常準確地指出童馨被強x的位置,“我本來要走,她醒了,大叫起來說要去告我,我就把她給掐死了。”

    查簡臉色已青,他忽然想起五年前在對童馨的屍體進行檢查的時候,她指甲縫裏的皮屑其實是驗出了三個人的dna,一個是她自己,一個是靳亞吉,還有一個是個未知的男人。那時他們急於定案,就忽略了未知來源的皮屑。

    靳亞吉案至此水落石出,他是冤枉的,或許真

    的跟他自己供述的那樣,他隻是見錢眼開,偷了童馨的錢包被她發現,追上了扭打了幾下,在她指甲縫裏留下了皮屑若幹,最後竟把自己推向了死路。可惜,他已經死了四年了。

    趙智宏一天內帶著警察在北燕郊區來來迴迴跑了好幾個地方,除了交待這幾起被警方掌握的案件外,還多供述了兩起,他於三年前j殺完這兩名女生後把她們一個裝了幾塊大石頭,連同麻袋一起扔在護城河裏,一個埋在墳地旁邊。

    也就是說,五年內,趙智宏一共殺了11名年輕女子!

    “我沒有扮成你說的什麽快遞員,我就是上去敲門,說我是水管檢修工——我以前幹過這個,然後說自己渴了,能不能喝杯水,那些女孩就會給我倒水。”在指認現場的空當,趙智宏像閑聊一樣告訴舒潯,“我覺得現在的女孩子警惕性太低,她們給我開門,有的連衣服都不換,穿著睡衣,沒有穿內衣,我看到她們突出的r頭,就很難控製自己了。因為她們都見過我的長相,所以殺了她們。”說罷,他搖搖頭,好像一個親切的大哥一樣對舒潯說,“以後你不要犯這樣的錯誤……不過,我看你挺聰明,不會像她們一樣。”

    舒潯冷哼一聲。

    趙智宏也跟著她冷哼一聲,笑顏帶著幾分鄙視和審視,“你不是處&女,我能聞出來……你絕對不是。我,說得對嗎?你連被我殺的機會都沒有。”

    舒潯又想打嫌疑人了,為了控製自己的情緒,她選擇轉身避開。

    指認完所有的現場,趙智宏被押上警車,門被拉上前,他看向左擎蒼和舒潯,本來就是笑笑的臉上笑容更深,令人毛骨悚然,那好像是一個戴著小醜麵具的魔鬼,麵具下有一張鮮血淋漓的臉。

    北燕連環殺人犯落網的消息很快就傳到靳圖海耳朵裏,這個為了給自己那個小混混兒子翻案不惜挑戰警察、入獄兩年的老混混,聽到那些曾經嘲笑他殺人犯兒子的鄰居帶著一種同情的口氣跟他說,他的兒子冤死了,可以申請國家賠償時,隻是老淚縱橫地望著天空。

    就像他以前跟左擎蒼說的,該死的人死了,不該死的人也死了,他們查他們的案子,而他,要賺錢孤獨地活下去。

    北燕連環殺人案告終之後,幾個在靳亞吉案件裏違規審訊的警察都被另案處理了,其中就包括支隊長查簡,之後,又牽連出一係列的貪腐人物。依舊蝸居在舊房子裏的靳圖海也聽說了,他給兒子上了香,也給家裏貼的開國偉人像上了香。他沒文化,蠻橫,粗

    鄙,但卻用自己的生活踐行了餘華在小說《活著》中男主角福貴說的——做人還是平常點好,爭這個爭那個,爭來爭去賠了自己的命。像我這樣,說起來是越混越沒出息,可壽命長,我認識的人一個挨著一個死去,我還活著。

    人是為了活著本身而活著,而不是為了活著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著。——餘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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