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的炮火再次朝著中方陣地猛烈傾瀉。


    在小西早見近乎瘋狂的請求下,甚至150mm重炮都開始對著潼關左右兩翼陣地狂轟。


    但收到軍令的中國軍人依舊選擇走出坑道,用步槍、機槍對著正在撤離中的日軍射擊。


    日軍步兵在槍林彈雨中哀嚎,在己方和中方同樣不顧一切的炮火中變得沉寂。


    戰場上的槍炮聲從清晨到黃昏,直到日軍最後一個木排消失在河麵上。


    第三師團早已準備好的第二波攻勢終究是沒有發生,因為,從下等兵到藤田進,所有日軍都知道,沒有必要了。


    中國人玩了一招‘放狗進坑’的戰術,第一批登陸的4200多名步兵,能登上船返迴的,竟然不足600人,剩餘的3600多人,全部躺在中國人的陣地之前。


    而在由小西早見大佐親自坐鎮指揮的中國人的左翼陣地,則更是悲慘!


    投入的2個半步兵大隊,能返迴的人員不過區區160人,並損失了大部分的重機槍和所有的步兵炮。


    因為,狡猾的中國人可以讓你很輕鬆的將200公斤的步兵炮搬運下船,但卻不會眼睜睜再看著你將火炮再搬上船。


    為了抬起沉重的炮身在河灘上行走,那簡直是將“來射我啊!”的傻缺標簽貼腦門上,各炮兵小分隊死傷之慘重,完全不亞於進入死亡衝鋒狀態的步兵。


    或許唯一讓日軍指揮官們值得慶幸的是,他們不用太過操心藥品的問題!


    能返迴風陵渡的日軍幾乎沒有重傷員,在敵我雙方幾乎無差別攻擊共同早就的兇猛火力下,喪失移動力,就等於死亡。


    所以,在完全損失掉一個步兵聯隊的兵力後,第三師團也失去了一個正兒八經的大佐聯隊長。


    都還沒抵達河岸邊,小西早見大佐剖腹向帝國謝罪的消息就傳達至第三師團部。


    藤田進罕見的沒有暴跳如雷,而是揮揮手示意知道了,自己就獨自坐進了沒有點燈的野戰指揮部最裏間。


    或許也隻有兩個大眼瞪小眼的少將旅團長知道他們這位師團長這麽做是要幹什麽。


    藤田進需要足夠的冷靜!


    他需要用足夠冷靜的頭腦去勸說自己的上司板垣四郎暫時放棄強攻潼關的戰術。


    事實已經證明,對麵的中國人不僅擁有足夠堅固可以抵禦重炮和重磅航彈的工事,還擁有足夠兇猛的火力,更重要的是,其戰鬥意誌堅定,遠不是他們在東南戰場和華北戰場上一觸即潰的中國步兵師所能比擬的。


    連續兩個步兵聯隊遭遇滅頂之災,生生將一個甲種師團打成一個混成旅團的現實,更是讓藤田進的思緒迴到近一年前。


    如果金陵雨花台駐守的不是一個中國人不到4000人的步兵旅,而是一個超過萬人的步兵師,一個擁有源源不斷後勤的步兵師,他第三師團能不能攻下那座山頭?


    答案很明顯,他攻不下,就像今天一樣。


    就中國人今天展現出來的實力,除非他有勇氣將整個第三師團外加板垣四郎軍團長特意調來的第五師團一個步兵旅團全員壓上,否則他沒有必勝的信心。


    但那可能嗎?


    就算潼關攻克,第三師團元氣大傷,沒有個一年兩載沒法恢複,征服中國的榮耀和他藤田進有個球的關係?


    小西早見將武士刀戳進肚皮的那一刻,一定很疼吧!


    獨坐於幽暗中的藤田進突然間渾身微寒,出身名門的這位一定不想死,可他若是不死,誰會為這場失利承擔責任?這一次有小西早見,那下一次還會有誰主動謝罪赴死?


    門外那兩個少將旅團長?還是一直低眉順眼言聽計從的師團大佐參謀長?


    藤田進眼瞼低垂下來,或許他們現在的內心深處都有幾分快按奈不住的雀躍吧!


    師團長之位他們想也別想,但突然多出來那麽多的位置,卻不知可以安插多少他們的心腹。


    “擬電板垣軍團長閣下.....”幽暗小屋中終於傳出藤田進帶著幾分晦澀蒼老的聲音。


    “八嘎!無能!無能至極!”拿著藤田進傳來電文的一個禿頭男猶如一頭患上躁狂症的豹子,背著雙手在指揮部中來迴踱步,嘴中不斷發出咒罵。


    數月前提議自己脫離華北方麵軍組建西進兵團的那位次長大人言猶在耳:“組建西進兵團,衫衫元大將無能改變中國華北戰場態勢尚為次因,帝國財力已然捉襟見肘,為迫使中國早日投降,西入關中進逼中國西南已然是勢在必行。


    板垣君你為帝國悍將,若在此戰略上有所作為,不用一年,或許帝國就會組建西南方麵軍,板垣君自當為不二之人選。”


    方麵軍司令官,妥妥大將級,他將一躍成為帝國陸軍省前幾號人物,他能決定的將不再隻是數萬或是數十萬人的命運,那或許是一個國家或民族的命運。


    對於一名軍人來說,誰能抵禦的住這種誘惑?


    但今天藤田進卻告訴他,事不可為,咱哥倆撤吧!


    你就說,換成誰能忍?


    但凡板垣四郎有陣斬大將的尚方寶劍,這會兒搞不好就反手一刀剁下敢說這種話的藤田進的狗頭。


    可惜,縱算兇殘如板垣四郎,也還有足夠的理智知道,他不僅不能拿藤田進如何,甚至還需要安撫籠絡。


    藤田進背後站的是某權勢滔天的親王閣下,其麾下親信遍布帝國陸軍。


    傍上他大腿的崗村小次現在就像是屁股下安裝了發動機,短短3年時間就已經由關東軍副參謀長晉升為第十一軍司令官,哪怕是萬家嶺如此大敗,106師團的中將司令官的屍骸還是帝國花了巨大代價才還迴來,也不過是遭到大本營的口頭訓斥,那已然是帝國陸軍中一支令人側目的派係。


    再看看第三師團報上來的傷亡數字,躁狂症患者迫使自己冷靜下來,站在陝、晉兩省地圖前足足有半小時,終於冷聲道:“傳令各師團長,暫緩渡河強攻,兩日內抵達我軍團司令部召開軍事會議!”


    。。。。。。。。。。


    日軍那邊全線暫緩進攻,第三師團更是猶如死了媽一樣如喪考妣,中方這邊卻也沒有太過於開心。


    為了徹底射殺河灘上的日軍,各旅、團頂著炮火將士兵送進了戰壕,在日軍的炮火下同樣傷亡不小。


    僅是到晚間統計,28師傷亡900餘,川軍新兵團傷亡300多!


    而這還不像日本人統計起來那麽簡單,沒能坐船迴去的,基本都可以認定為戰損,很多重傷員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未來的三天,陣亡名單或許在幾天後還會大幅度攀升。


    為此,下達此軍令的唐副參謀長還在戰後的總結會議上遭到了好幾個團長的聯合抵製,認為當時完全沒必要讓士兵們頂著炮火射擊,最終導致傷亡過大。


    胡大旅長則堅定的站在唐刀一邊,怒斥幾名團長鼠目寸光,並當場表示這道軍令是自己力主下的,如果要事後算賬,那就來清算自己好了。


    唐刀卻是沒有過多辯駁,反而臉色淡然的在團級主官才能參加的高級軍事會議上當場要辭去防禦區副參謀長之職。


    這一下卻是把28師所有軍官都給搞愣住了。


    他們這麽做多少是有點心裏的小九九!


    誰都知道這一戰殲滅日寇3000多,絕對算得上一場輝煌的勝利,別說全軍死傷過千人,就是再多上三倍,那也劃得來。


    這麽做的目的還真不是要定唐副參謀長的指揮失誤,隻是稍稍弱化一些他的功勞。


    搶戰功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則是出自於更高層麵的授意,這是第十戰區的地盤,那有讓第二戰區的某人出盡風頭的?


    但,對於28師諸人來說,可從來沒想過唐副參謀長突然撂挑子不幹了。


    能混到上校團長這一級的有幾個是憨批?包括任由麾下團長們向唐副參謀長開炮的樊軍長、董師長兩位,他們都知道,這一仗唐刀屬實居功至偉。


    沒有他建議的坑道戰,光是上午那輪日軍戰機投彈,都能讓傷亡數超過目前,而且他在戰場上的臨機應變完成的三段打擊,每一擊都打在日軍的痛點上,簡直完美到可以寫進教科書的存在。


    唐刀這突然間要辭職,一派要走人的樣子,28師一眾人哪能不心慌?


    有些人和物到失去之時才倍感珍貴,這幾乎就是人性本質,雖然這種感覺讓一群年齡少說也比唐刀大了十幾歲的中年大叔們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但一點也不妨礙他們趕緊想辦法。


    拿得起放得下,簡直被這幫老油條們玩兒的明明白白的。


    “唐副參謀長切勿意氣用事,這裏隻是我防禦區內部會議,我早前就已經宣布,會議記錄不會保留,我們都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馬勺難免碰鍋沿。”董師長略顯尷尬的連忙勸慰眼前的‘愣頭青’。


    “兩位長官和諸位同僚誤會了,唐刀此舉並不是意氣用事。”唐刀卻是微微搖頭。


    然後,唐刀離開座位直接走到地圖前,雙目炯炯:“經此一戰,日軍第三師團損兵已在5000人以上,縱算他們還有再攻我潼關陣地之心,也得十日補充夠兵員,而這十天,已經足夠28師再構築更多更密的坑道。


    戰區司令部在前幾日又調集一個獨立步兵旅前來,潼關防禦區的兵力已然增加到1.8萬人,隻要不犯致命錯誤,第三師團哪怕投入兩個步兵聯隊甚至更多,也沒法在正麵突破我28師的正麵陣地。


    而這種防禦戰,最是考驗敵我雙方拚消耗的決心和意誌,我軍當日以五換一的仗都能打得,更別說這種一換三甚至換四的戰法了,日軍方麵必不給我軍如此機會。


    所以,不出意外的話,潼關防禦區這種大規模反登陸作戰基本已經落幕,日軍更多的應該是襲擾河岸線為主。


    我再留在潼關,亦是起不了太大作用,或許更多的時間是要拉著兩位長官或是胡旅長陪我喝酒,以我的酒量,恐怕......”


    說到此,唐刀臉上已經浮現出濃濃笑意。


    有資格坐上會議桌的6個團長兩個旅長外加軍長師長集體臉色一紅。


    唐酒缸真的沒裝逼,論作戰水平,在座的諸位或許還有不服想掰掰手腕的,但說到喝酒,沒人敢說能和唐團座較量一二。


    那還是唐刀勝利從河對岸歸來,炸毀了一個280mm重炮的炮台外加4門150mm重炮的戰績已經被潛伏於平北城的間諜證實,戰區司令部已經許諾戰後兩名陸軍中將最少也是一枚一等寶鼎勳章,如果那位心情不錯,青天勳章也不是不可能,大喜過望的樊大軍長親自做東,主請唐刀,另外又喊了一個師長、兩個旅長、六個團長作陪,那可全都是28師實權軍事主官,算是給了唐刀天大的麵子。


    唐刀隻身赴宴,麵對28師10名幹將,無論誰來敬酒,皆是酒到杯幹,確切的說是酒到碗幹,陝省最著名的西鳳酒就像是白開水一樣。


    開始28師諸將還有些保守,總覺得以10對1有些不好,結果看唐刀這麽豪放,酒量少說都是一斤的軍官們輪番上前挑戰。


    好家夥,菜都剛上齊,兩壇子共10斤白酒就喝光了,到後來喝到啥地步,總共喝了6壇30斤。


    包括樊大軍長在內所有28師軍官皆是被勤務兵們攙扶著迴去,有幾個酒量稍淺的,甚至是被擔架抬迴去的,絕對的團滅,而最少也喝了十來斤白酒的唐團座還能自己騎馬。


    不管事後唐刀咋樣,但至少人是自個兒迴去的,這場酒場大戰,唐刀完勝!


    而唐刀展現出來的‘你要喝,我陪你,無論多少!’的酒場優良作風,更是讓人連再試一試的心思都沒有了。


    酒桶已經不足以形容,唯有酒缸符合唐團座這種獨特的氣質了。


    所以,當唐刀拿這個來‘威脅’28師各位,樊、董二人瞬間背心一寒,這貨天天真要這麽喝,那還不如讓他走了好,不然用不了三五天,恐怕唐刀既要當軍長又要當團長了。


    因為,在座開會的都能被喝嘎了。


    “當然了,唐刀急著趕迴第二戰區,不僅僅隻是潼關之危已解,而是日軍眼見在我黃河防線碰了壁,他們恐怕會調轉槍口集合重兵來一場晉南戰役。”唐刀臉上笑意逐漸斂去,拿起桌上的指揮棒指向地圖上的中條山。


    “日軍西進兵團屯兵我黃河防線有三個師團,第三師團遭受重創不算,還有兩個師團保持實力,尤其是其軍團長板垣四郎麾下的第五師團,兵力高達5萬不說,其戰力更是侵我中華日軍中最頂尖的。


    若其見強渡黃河之策損失太大,決意先解決我晉南中條山的駐軍,徹底清除後顧之憂,而後再集合日本華北方麵軍主力攻我黃河防線,到那時,各位可以想想是個什麽後果。”


    一席話說的28師諸將臉色頓時難看無比。


    一個日軍西進兵團已經讓第十戰區上下慌的一批,若再加上一個日本華北方麵軍,不用全部,隻來幾個師團十萬人,那黃河沿岸部署的十幾萬部隊和防線也會瞬間土崩瓦解。


    “第十戰區和第二戰區是唇齒相依互相守望,那一方被攻破,另一方即刻完蛋。”唐刀攤攤手。“所以,我得趕迴去參戰,盡我微薄之力。”


    “既然唐團長已經把話說這份上了,那我等還怎麽留客?”一直沒怎麽說話的樊軍長微歎了口氣。


    “你和川軍新兵團弟兄們什麽時候走,我好給弟兄們安排送別宴,28師窮是窮一些,但些許酒肉還是有的。”


    “那倒不用勞煩兩位長官了,我們今夜即走!我已經向我第二戰區司令部發過電文了。”唐刀微微搖頭。


    “這麽急的嗎?”唐刀的效率讓樊大軍長吃了一驚。


    “是的,為避免白天會遭遇日機轟炸,我部必須得趕在明日太陽升起的時候抵達潼關戰場30裏之外,28師也得做好防空準備,日軍明日一定還會有報複性炮擊和轟炸。”


    “兵貴神速,那就依你,我和董師長親自去給弟兄們送行,關中百姓不會忘記川軍新兵團千裏馳援之情,我們28師也不會忘。先前弟兄們若有不敬之處,我替他們向你道歉。”樊軍長站起身,嚴肅而鄭重說道。


    “長官言重!”唐刀連忙擺手。“我團傷兵和戰死人員,還請兩位長官妥善安置。”


    “這個還請唐團長放心,傷兵傷愈之後,我會尊重他們的意願,是願意留下來和我28師一起作戰,還是迴歸你唐團長麾下,犧牲之人員,我雖無法保證每人一口棺材,但白布裹身,墓碑上寫明姓名和番號,還是能做到的。”董招也站起身保證道。


    。。。。。。。。。。


    晚12時!


    天上的雪粒已經變成雪花,大片大片的落下。


    川軍新兵團4000餘官兵,身形筆直的站在山坳裏,目光中滿是激動的看著前方兩名中將及四名少將和至少8名陸軍上校。


    那可是他們從未見過的大官,竟然成群結隊的站在他們麵前。


    但更令他們激動的還在後麵。


    “感謝川軍弟兄們千裏馳援之情,28師全體官兵無以為報,就在這裏由我們向弟兄們行個禮了。”樊軍長高聲說完話後,便綻舌發出一聲大吼:“28師,敬禮!”


    無論中將還是少將或是上校,齊齊衝著一群新兵蛋子,行軍禮。


    臉上還帶著硝煙色的4000多名新兵集體懵逼。


    “全體都有,還禮!”唐刀的聲音響起。


    新兵們慌忙抬起右手,因為極度錯愕的關係,稀稀落落的沒有絲毫齊整。


    但沒有人怪他們也沒人笑他們,這是他們英勇作戰該有的榮耀。


    唐刀也領了這份人情,在這個時代,可不是誰都能這樣放下架子對一群剛放下鋤頭沒多久的農民的。


    “出發!”位於最前方的呂三江一聲怒吼。


    將軍級長官都向我們行軍禮,這是真的嗎?就因為我們和鬼子打仗沒有丟川省的臉。


    是疑惑也好,是自豪也罷,已經不算是新兵的士兵們昂首挺胸,從一群目送他們的大官們麵前走過。


    前所未有的自豪感和滿足感流轉全身,就連落在臉上肩膀上的雪花都顯得不那麽冰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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