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中國軍人!”


    唐刀正視有些羞惱中的勞拉.洛克菲勒,坦陳自己的身份。


    “中國軍人,又.....”勞拉本能想說那又怎樣?


    隻是話剛出口,她就知道自己不僅理解錯了唐刀的意思,更是在這場純粹的商業談判中少見的落入下風,不是因為對手有多高明,而是她被對手有意無意釋放出的殺機所恐嚇,最終失去了原有的冷靜判斷力。


    包括唐刀剛剛很簡單的六個字,其實代表的不僅僅隻是坦陳身份,其背後的寓意更是中國軍方希望從洛克菲勒公司獲得好處或是援助,她先前惱羞成怒的成分完全是子虛烏有。


    人,總是得先填飽肚子才會去思考其他不是?


    想通這一切的勞拉瞬間臉色通紅,尷尬的差點兒把馬靴堅固的底都給摳出了三室兩廳。


    “原來是中國戰士,你們堅定的反侵略戰爭的確值得所有人尊敬,不過唐先生的稱唿就不適合了,不知是唐中尉還是唐上尉呢?”伸手捋了捋鬢間發絲,竭力舒緩尷尬情緒的勞拉輕聲問道。


    這也算是勞拉大小姐的一種反擊,潛台詞不過是你頂多就是一尉官,跑我這兒裝什麽大尾巴狼。


    “對不起,勞拉小姐,我不是尉官。”唐刀搖搖頭,迎著勞拉湧上驚異的海藍色眸子。“您可以稱唿我唐上校。”


    “這不可能,你頂多不過20多歲。”勞拉下意識覺得唐刀是吹牛逼。


    她身邊由家族指派給她的那名黑人護衛詹姆斯.邦德中尉,可是自幼就被家族收養,經過嚴格訓練送往軍中曆練,有家族龐大資金和背景做支持,也不過在六年時間才晉升到海軍中尉。


    雖然這其中也有膚色的關係,但無可否認,就算是白色人種,也斷無可能在二十幾歲的年齡成為上校軍官,那幾乎可以具備指揮一個陸軍師或是一艘巡洋艦乃至戰列艦的資格了。


    “勞拉小姐,你知道的,這裏雖然是租界,但對於我中國軍人來說,這裏就是敵占區。”唐刀目光深邃的看向驚訝至極腦迴路足夠清奇的洋妞兒,很認真的說道。


    唐刀的意思很明確,這裏是敵占區,我官職越大就越危險,我要是吹牛逼是不是傻?


    “謝謝唐上校對我的信任。”勞拉瞬間反應過來。


    先前她剛剛可能是有些想左了,但一個自幼接受家族精英式教育並畢業於名校的天之嬌女,就算真是笨蛋,也必須是七竅通了六竅級別的。


    當然了,更重要的是,她想到了一個人,最近一個月來,讓日本人抓狂,讓米國駐中國情報處都重點提示過的一個年輕人,他也姓唐,也是一個青年。


    難不成,竟然是他?


    不過這次勞拉卻是腦瓜子轉的很快,唐刀不說,她完全沒必要將這個宣之於口。


    其實,站在人性的角度,有些似有還無的薄膜不被捅破,其實對男女當事人雙方都有好處。


    畢竟,朦朧才是真美,一切坦蕩無遮很快就會讓人厭倦。


    “嗬嗬,勞拉小姐知道唐某為何敢坦陳來曆嗎?”唐刀輕笑著從口袋裏拿出香煙,很紳士的衝勞拉示意。


    “為什麽?我能說我也很好奇嗎?”微微擰起眉頭的勞拉伸手示意唐刀請便,好奇的看著這個神態自若的年輕中國軍人自顧自點燃香煙。


    勞拉今年26周歲,用中國的虛歲算法已然是27歲,自16歲開始,精心培養她的祖父就頻頻帶著她出入各種社交場合,十年的時間,足夠她見過這世上形形色色的男人。


    他們有的紳士,有的驕橫,有的放縱,有的狡詐,有的心思惡毒等等,但無論那種特質,這些男人在她麵前,無一例外地進行偽裝,有些是她自己發現的,有些是睿智的祖父點醒她的。


    ‘皇帝的新衣是對於荒誕的誇張諷刺,但人性不是單一而是複雜的,給自己醜陋的心靈披上華麗外衣,是每個人的本能。’這是祖父意味深長的一句箴言,讓勞拉深以為然。


    但眼前的這個男人,和她所見過的男人都不太一樣,他似乎從未掩飾過自己的內心。


    無論從一開始的拿媒體來威脅花旗銀行,或是急躁之下生出殺機,又或是在自己麵前堂而皇之的點上一顆煙。


    這間總經理辦公室中到處擺著綠植插著鮮花,其實從細節上已經暴露這間辦公室在她抵達這裏後早已易主,彌漫著花香的房間內不見一絲異味兒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早已說明主人並不喜歡尼古丁的味道,以唐刀先前所展現出的智慧,她不信唐刀猜不到。


    但唐刀依然我行我素,點上香煙,任由有些嗆人的煙草味道充斥整個屋內。


    這個混蛋煙鬼,就不知道遮掩一下自己的欲望嗎?


    當然了,相對於此,好奇心卻是要遠要濃烈。


    因為,當唐刀說出自己陸軍上校身份,就幾乎已經將生死放置於勞拉手上,而且他可是債主,高達數千萬美刀的債主。


    如果勞拉想賴掉這筆賬,最簡單的方式莫過於將此消息透露給日軍,屆時,別說他是上校,就是上將,也決計無法生離津城。


    剛剛在晉東南戰役損失慘重的日本人,能把眼前這個年輕人挫骨揚灰。


    “首先,這是基於洛克菲勒家族的信義,我沒去過米國,卻是聽說過貴曾祖父不少的故事,比如他在退休之後也來過我中國.....”


    唐刀所說的是老洛克菲勒的事,曾經時空中,老洛克菲勒是真的來過中國,在20世紀初大清的最後幾年在平北城耗費巨資購買過一座王府。


    購買一座王府,那隻是說明這老頭有錢任性,但接下來老洛克菲勒幹的事兒就屬實有點牛逼了。


    在對舊王府進行改造的過程中,沒成想在後院抽幹的池塘下竟然發現一個地窖,裏麵藏著價值不菲的字畫、瓷器、金銀珠寶,初步估算其價值就高達千萬白銀。


    這筆錢別說對於普通人,就是老洛克菲勒這種巨富也不是小數字,而且這是自己所購買宅子中所得,在那個時代歸屬自己再正常不過。可老洛克菲勒堅持的一個理念‘在那裏獲得的財富,就要將其用到那裏!’。


    於是,老洛克菲勒在平北城投資建設了一座在當時最大的西醫醫院,也是未來平北攜和醫院的前身,十幾年的投入下來不僅投資費用超過了所獲得‘寶藏’價值本身,甚至還超過不少。


    顯然,對於曾祖父所做的這件事,勞拉也是知道的,再度聽起唐刀講述,勞拉海藍色的眸子中浮起淚光,那是對已經去世的曾祖父的懷念。


    “對不起,讓唐上校你見笑了。”伸手揉了揉微紅的眼眶,破防過後的勞拉再度恢複一直竭力保持的貴族嬌女姿態。


    “那裏,勞拉小姐讓我看到了洛克菲勒家族教育的成功,無論過去還是未來,洛克菲勒家族一直能屹立於這個弱肉強食的世間不是沒有道理的。”唐刀搖搖頭,一臉正色迴答。


    “好吧!我們話歸正題,唐上校你需要我們如何補償你的損失,你直接說出來好了,就衝著你對我曾祖父的肯定和認可,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勞拉說道。


    “這個,其實我先前已經說過。”唐刀突然微微一笑。


    “你沒有.....”勞拉一呆,繼而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幫助你們打贏這場戰爭,no!no!我們米國聯邦是中立國,不能給交戰雙方提供任何幫助,這違背了我國宗旨。”


    “嗬嗬,那我能對所謂中立國給出我自己的評論嗎?”唐刀嘴角掛滿了不屑,在勞拉還未接話之前就繼續說道:“在我看來,貴聯邦不過是想借著戰爭大發其財的販子罷了,隻要能賺錢,所謂中立不過是婊子給自己立在村口的牌坊。”


    辛辣的直言不諱猶如射向對麵米國財團千金的標槍。


    就在勞拉瞬間怒睜海藍色眸子之時,唐刀繼續說道:“否則,日本港口外成群結隊滿載著鐵礦和鋼鐵的巨艦是哪裏來的?親愛的勞拉小姐您別告訴我,那都是懸掛貴聯邦國旗的其他國家貨船。”


    勞拉無言以對。


    因為,唐刀說的都是事實,戰前的1937年,米國向日本出口的戰略性物資就高達3億美刀,而進入1938年,雖然數額稍減,上半年也高達1億美刀,全年絕不會少於2億美刀。


    “勞拉小姐,你身處貴國大型財團的高層,難道不知道國與國之間的關係要遠比人與人之間相處更微妙更冰冷嗎?”唐刀見洋妞兒沉默,澹澹的笑了。


    國際關係,早就是一門學問了。人有善惡之分,但國與國之間還真是有些模湖。


    就像米國與日本的軍用物資貿易和太平洋戰爭爆發後的援華,既不是惡意,也不是善意,那隻是交易,隻是生意。


    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前期,同盟國與軸心國的形成非常複雜,並不是想象中的德意日互相惺惺相惜一拍即合、美英法情深意切。


    在抗日戰爭之前,影響中日戰爭進展最主要的有美、德、蘇三個大國,對比三個大國與中日關係的演化就能知道,不存在什麽一貫的善意惡意,隻有複雜的國際博弈。


    就比如米國對日貿易,到了1939年,日本從米國進口的石油總量占了進口量的百分之八十,鋼鐵占百分之九十,從客觀上支持了日本侵略中國,但也實際上支持了日本發動太平洋戰爭。


    何況,米國不僅向日本出口軍用物資,也向日後的死敵日耳曼帝國出口軍用物資。


    此時的米國一片歌舞升平,孤立主義,和平主義是國會山的主流,羅斯總統無法宣布參戰,但高層智囊和軍方將領心知肚明戰爭不可避免,米國無法獨善其身。


    因此從1938年開始對中國進行援助,當年貸款2500萬美刀,1939年貸款1億,到了1940年,提供100架戰鬥機給中國用來保護滇緬公路。


    這是米國分別對日、對中、對德的貿易情況,有親日的也有親中的還有親德的,因為米國並不是鐵板一塊,事實是那時的米國最大的族裔就是日耳曼裔,所謂的善惡明顯嗎?


    再說日耳曼帝國,做為二戰軸心國的兩大核心,這位應該和日本屬於鐵杆中的鐵杆,可中國一度在抗日上得到的最大國際援助居然就來自他們。


    甚至到了1940年,中國和日耳曼帝國之間依舊有軍火貿易,不然,你以為羅斯塔夫.克虜伯為何能那般爽快答應和唐刀的協議?那是因為有上層領導意誌,他完全可以這麽做替帝國賺取更多的利潤。


    這其中的原因其實和米國內部一樣,日耳曼帝國內同樣又親日派和親中派,親日派以空軍部長格林為代表,親中派則以外長來特為代表,兩派或許最統一的觀點是反對日本侵略中國,因為中國是日耳曼帝國在遠東最大的貿易和軍火合作夥伴,土財主被日本人給幹死了,擱誰願意?


    一直到德日意三國軸心成立,中國和日耳曼帝國才徹底關上合作的大門,關上大門不能說日耳曼帝國惡意,給中國提供軍火也不是善意,終歸隻是交易和生意。


    放置於中國的另一位強大的鄰居其實也是一樣,他們一邊支持著中國抗日,甚至從1938年開始還派出援華飛行隊,整整戰鬥了三年,另一邊卻和日本做著石油貿易企圖換迴北庫頁島。


    所以,如果把國和國之間的關係片麵的用善惡來區分的話,無疑是極其幼稚的想法,唐刀想要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他知道,眼前這個明顯受過家族嚴格教育的洋妞兒,能明白這個道理。


    米國人,想從戰爭中牟利,這很正常,唐刀可以提供自己所能擁有的資金,隻要米國人能運來物資。


    勞拉陷入沉思,直到許久才抬起頭,眼神中閃出欽佩:“唐上校,我總算明白您為何在這樣的年齡成為陸軍上校了,您的知識麵很廣博,用你們中國人的話來講,勞拉甚是欽佩。”


    “那勞拉小姐您的決定是......”


    “我必須得知道貴軍方需要什麽物資,如果涉及到軍火,請恕勞拉.洛克菲勒無能。”已經做了決定的洋妞兒笑了。


    笑的很燦爛,卻也帶著幾分狡黠。


    這場談判,唐刀幾乎占了所有主動權,現在終於輪到她反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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