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3架戰機高空右轉,6架日機編隊在大河上空躍入700米低空的那一刻。


    “2號3號陣地,開火!”雷雄衝著話筒大吼。


    “咚!咚!”


    一直潛伏於橋北密林裏的4門厄利孔機關炮的特有怒吼聲響徹長空,6挺高射機槍也噴出火舌,追著1000多米外的六架即將投彈的日機就掃過去。


    原本隻是稀稀落落在空中散開的彈花驟然變得密集,差點兒沒把接過指揮權的日軍第四航空大隊第12航空中隊中尉副中隊長小林關一給嚇尿。


    “投彈!投彈!減輕負重!”小林關一迅速在無線通訊器中下令。


    至於說這會兒是否能精準的將炸彈丟到目標位置,已經不那麽重要,重要的是戰機要保持足夠的機動性。


    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這一點,剛剛獲得指揮權的日本海軍航空兵中尉比他已經殞命的上司要清醒的多。


    隨著這名頭腦清醒的日本海軍中尉率先丟出炸彈,緊跟在他身後的兩架僚機也先後拋出。


    三枚大家夥和六個小號的炸彈狠狠撞到河岸邊的樹林裏,把花花草草炸得四處橫飛。


    隻是,那裏並沒有中國軍人的陣地。


    雷雄早在部署大橋防禦之時,就根據唐刀的指示,將防禦陣地放在大橋的外圍800米區域。


    那不是為了防來偷襲的日本輕裝步兵,純粹是防空需要。


    收縮陣地把所有防禦力量依靠著大橋,帶來的結果很有可能是被日本轟炸機丟下的炸彈和大橋一起化為灰燼。


    大橋上的防禦力量,雷雄實際上隻放了李九斤二排的兩個步兵班。


    這種防禦模式到目前來說,顯然還是極為成功的。


    日軍拋下的幾枚大號航彈,基本上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對遠遠分布於外圍的主力並沒有什麽殺傷。


    也就是把負責守大橋的老兵油子李九斤李大排長那張小黑臉嚇的哢白哢白的,隻要日機被打得惱羞成怒,對陣地不管,開始拿大橋出氣,他可就和他手下的兩個班一起變成灰灰了。


    隨便一顆炸彈丟下來,跑都沒地跑那種。


    “狗日的,這飛機炸彈太猛了。”離開唐刀暫時歸建二排的楊小山看著數百米外騰起的煙火,感受著腳下的震動感歎著,扭頭問自己的老班長。“班長,你怕不怕?”


    “怕!”李九斤想了想很誠實的迴答。“不過,也不怕!”


    “這怎麽說?”楊小山有些奇怪。


    “嘿嘿!那得你娃自己去琢磨!”老兵油子這會兒卻咧開嘴齜著一口大黃牙賣起了關子。


    很習慣的拍拍如今已經是精準射手的楊小山的肩膀,“等你娃啥時候琢磨透了,老子這位置就可以讓給你了。”


    “我才不想當排長!”一向實誠的楊小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嘟囔著。


    自從跟著唐刀,曾經的上等兵的夢想就變化了,他想成為第一天晚上遇見的唐刀,一人一槍,就把一個小分隊的日軍吃得死死的。


    當兵如果能當到那個份上,該是怎樣的強。


    當然了,對於自己這位老班長,他依舊保持著尊重。


    不僅是他一直照拂自己,而是,這一周來,他能感覺到自己這位老兵班長有所變化,隻不過變化在那裏,他也說不出來。


    或許,是不那麽怕死了?


    至少,在日機轟然飛過頭頂的時候,他還抬著頭仔細觀察著日機的飛行軌跡,換成以前,早就一聲令下,兄弟們躲起來啊!然後自己在此之前就撒丫子跑路了。


    不過,該怕的死還是會怕,這位大排長說他不怕的時候,小腿可一直在抖,把自己全身也都藏在橋頭用沙包堆好的工事裏,就算日機的炸彈再近個兩三百米,估計也對他沒什麽威脅。


    兩個中國步兵在工事裏討論怕不怕的問題,天空上的日本海航的飛行員們沒有多交談,但他們絕對怕。


    不光是已經進入俯衝狀態的三架日機在寬闊的河麵上就拋下了炸彈,在其右後翼數百米外的護衛日機收到命令後,也立刻根據指揮官的命令執行。


    懸掛在機腹下的炸彈紛紛拋下,大部分都落在河中,炸起漫天水花。


    小林關一中尉那一刻的臉色都是綠的。


    他的本意是命令正在俯衝轟炸的三架戰機丟下炸彈,因為那好歹彈著點是在河岸上,指不定還能炸死幾個中國人。


    可你們三個傻缺是屬於護衛性質,飛行高度還在800米以上,你們急個毛啊!是看著中國人夥食不求行,給他們炸點河魚改善一下夥食的嗎?


    這就是失去指揮官後隻能臨時有人接管指揮的壞處,用詞稍微不當,就容易產生誤會。


    但最主要的,或許還是因為遠在北岸的兩個防空陣地給日機編隊造成的壓力極大,就算明白小林光一的意思,那三架戰機也主動進入誤會模式。


    畢竟那樣跑得快一些。


    從三架拋下炸彈的日機迅速拉升姿態就知道,他們甚至已經不打算當護衛機了,要先躲過身後的機炮追殺再說。


    1號、2號、3號防空陣地合計7門高射炮和10挺高射機槍組成的交叉火力,沒有人敢輕忽。


    更何況,現在大家夥兒都沒炸彈了,失去對地麵上最具威脅的武器之後,要想護衛,那隻能進入更低空,拿著機頭上裝載著的兩挺7.7毫米機槍,和中國人的防空陣地對射。


    咋的,難道說隻有我們有,你們仨沒有呢!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這句話用來形容現在位於交叉火力射擊中的6架日機是再恰當不過。


    也從側麵反映出,小林關一這個臨時指揮官對於整個戰機編隊的把控力,相對於已經變成一堆碎肉的竹內大熊,還差的遠。


    這一點,日本陸軍可比更傲氣的海軍要強的多了。


    不聽令的,直接一槍斃了再說。


    不過,迅速反應將戰機恢複最強機動性的日本海航中尉沒有時間去管他麾下的那些小心思。


    他不光得活著,還必須得有戰績,否則,他這個臨時指揮官也就這幾十分鍾的臨時。


    有了戰績,或許,迴艦的時候,中隊長這個寶座就會屬於他了,那時候他再去收拾一幫不怎麽聽指揮的混蛋不遲。


    所以,減輕負重的小林關一沒有迅速拉升以躲避中國人傾盡全力射出的炮彈和子彈,反倒是一壓機頭,機翼偏轉,戰機靈活的轉向並進入更低空,猶如一隻發現目標的金雕,悍然朝著正在噴吐著火舌的1號陣地側翼撲去。


    兩架僚機縱算千般不願意,但限於軍規,也隻能跟著長機的戰術動作照做。


    迎著中國人的炮火前進。


    那一刻,小林關一可算是把竹內大熊已經向中國軍民展示過的‘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演繹到了極致。


    96艦戰瘋狂的加速,俯衝。


    45度角的俯衝,向著1號防空陣地方向俯衝。


    短短數百米直線距離,飛機就下降至200米低空。


    絕對的超低空。


    也就是這裏沒山,否則,日機就能一頭撞山上玩自殺。


    發動機劇烈的轟鳴聲和俯衝時多普勒效應引發的尖嘯聲猶如從地獄傳來的聲音。


    地麵上所有的中國軍民,都能從俯衝的日軍戰機瘋狂的速度中感受到他們的堅定。


    尤其是領頭的那架日軍戰機,飛機靈活的做著機動躲避著地麵防空陣地朝他噴射出的彈雨,機頭上的兩挺機載機槍更是在1000米外就開始還擊。


    肉眼可見的,兩條彈鞭狠狠抽打在丘陵的密林間,枝葉橫飛之下不知給防空陣地造成了怎樣可怕的殺傷。


    防空陣地上反擊的機關炮和機槍的火力足夠兇猛,但一個是高速移動目標,一個是完全固定,雙方態勢之優劣自然是一目了然。


    此時,已經是下午五時。


    江南深秋的傍晚很美,天邊晚霞漫天,寬闊而寧靜的蘇州河河麵以及岸邊的丘陵樹林都被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色。


    在這美如畫的風景中,三架機身上畫著火紅太陽的戰機,發動機劇烈的轟鳴著由空中轟然而下,畫出三道令人戰栗的尾氣,以及,六道帶著死亡氣息的彈鞭。


    和數十公裏外正在血戰的鬆江城一樣,這裏,注定也是一個......


    血色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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