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書勾著母親的手,她知道她的想法。

    事實上,她也猶豫過。

    在知道蔣雲寧的家庭和母親是那樣的後,她第一時間的想法是逃避。

    趨利避害,是人之本能。

    分手後,找一個普普通通平凡的人。他或許沒有蔣雲寧那種複雜的家庭,可是伴隨來的其他問題呢……

    潛藏的黑暗總是在最後一刻才露出水麵。

    人生,好短。

    人生,也難得遇到一個喜歡的人,剛好這個人也喜歡自己。

    顏書不想放棄。

    “媽,我不想放棄。他很好,雖然有些方麵很遲鈍,但他不是壞人。”

    從小,就不是壞人。

    顏書知道。

    “可是,女兒啊,結婚是一輩子的事情……”母親歎息。

    “我知道。但不是蔣雲寧,其他人也未必比她好。”

    顏書經常和母親一起看本地調解節目,因為太真實,好多都發生在周圍,所以讓顏書一度對婚姻很絕望。

    就連母親看多了,也對顏書的晚婚表示了一定程度的理解。

    女要嫁對郎。

    婚姻,從某個程度上,就是一場賭博。

    退一萬步,分分合合那麽多。結婚了合不來離婚的人比比皆是。

    她隻是想珍惜當下。

    顏書的父母都比較開明,雖然對顏書的婚姻充滿了隱憂,但他們沒有阻止。

    隻是,母親默默把婚期往後延遲了。

    “明年三月我看那個日子也不太好,再看看好了。”

    父親表示了讚同。

    蔣雲寧這天沒有迴家。

    晚飯時候,顏書去叫他起床。

    結果發現床上的蔣雲寧發了高燒。

    顏書嚇到了,當即叫來了父母。

    昏沉中的蔣雲寧不小心握住了顏書母親的手,“媽……不要打我……我不疼了……別打了……我一點不疼了……”

    矛盾的話語,讓顏書母親一下明白過來。

    蔣雲寧的那個親媽就是個變態。

    一邊打兒子,皮開肉綻,一邊還要兒子說不疼。

    她心內柔軟,眼淚滾滾而下。

    父親握著她的手,臉色也不太好看。

    “送他去醫院吧。”

    蔣雲寧是怎麽都不去醫院的。

    人也半昏半醒。

    父親用了土辦法,用酒沾濕了毛巾,給蔣雲寧渾身擦了一遍。

    脫掉衣服的蔣雲寧,身上的傷痕逐漸露了出來。

    顏書已經見過一次了,心內已經能平靜接受了。

    但父親卻深吸了一口氣。

    “都是……都是……”

    顏書別過頭,不忍再看。

    “嗯。”

    “造孽……真是造孽……”父親別過頭,握著帕子的手,抖了抖。

    他們一貫疼愛女兒,對孩子一般的學生也尤其關愛,看到蔣雲寧這個樣子,老兩口心情都不好過。

    一輩子為人師表,看多的是活潑可愛健康開朗的孩子,哪裏有……

    誰家大人能對自己孩子這樣啊。

    父親不止一次發問,“雲寧真是親生的?”

    顏書其實也很疑惑。

    “是吧。估計那人真是有精神病。”

    “真想關她一輩子!”父親恨恨道。

    一晚上的反複擦拭,蔣雲寧終於退燒了。

    他的傷口依然猙獰可怕,顏書給他抹藥的時候,母親在一邊心疼,“不疼嗎?”

    蔣雲寧乖乖搖頭,“媽,不疼呢。”

    “這孩子……”母親搖搖頭,為蔣雲寧的“口是心非”更加心疼。

    她去廚房給蔣雲寧熬湯了。

    雖然沒有傷筋動骨,但雲豆豬蹄湯,可以補充膠原蛋白,希望他可以快點好起來。

    蔣雲寧也給力,每次母親熬了一大鍋湯,一口不剩。

    偶爾母親見他實在撐了,怕他撐壞自己身子,委婉讓他別喝了。

    可蔣雲寧每次都搖頭。

    “媽熬的湯,好喝呢。舍不得倒掉。”

    母親說吃過苦的孩子才能倍加珍惜當前的幸福。

    蔣雲寧在顏書家一直住到臉上的傷痕開始結疤才離開。

    半個月的時間,讓母親對蔣雲寧讚譽有加。

    顏書聽到她和父親在背後議論。

    “我覺得這個孩子還是不錯。這半個月相處下來,沒什麽壞毛病。”

    父親也不得不承認,蔣雲寧乖巧有禮貌,特別尊重他們,雖

    然他話少,但和他好像特別聊得來。

    他偶爾也觀察了他的小動作,沒有被虐待後的陰影存在,也看不出暴力傾向。

    他還透露他後來被舅舅舅媽收養了。

    父親想到上一次見到的溫文有禮的中年夫妻,想來大概是這對夫妻對蔣雲寧教育好,讓他走出了被母親虐待的陰影。

    父母對蔣雲寧的評價越來越好,就連剛開始有點小擔憂,後來隨著日子越來越長,家裏多了一個剩飯剩菜收割機後,對他的評價就越來越好了呢。

    到最後,蔣雲寧離開的時候,父母還依依不舍。

    蔣雲寧也不舍,走的時候順勢提出婚後要和父母住在一起。

    他準備把碧桂園的房子退掉,再買個大的。

    這個想法被母親阻止了,“年輕人還是應該有年輕人的生活的。”

    蔣雲寧退後了一步,“那爸媽你們搬過來,碧桂園離我們近點。”

    見父母還猶豫,蔣雲寧把新房鑰匙遞到了父親麵前。

    “爸,你懂行情,裝修的事情你可以幫忙看看嗎?”

    父親受不了誇,退休後曾經一度覺得無所事事,後來有了釀酒的愛好後,才慢慢接受自己退休的事實。

    無疑,蔣雲寧摸清了他的脾氣。

    父親是閑不住的人,也是需要被社會認可的人。

    一聽說當監工,父親想也沒想的同意了。

    後來,他還在新房發現蔣雲寧特別留了一個釀酒房,心裏就更加對蔣雲寧表示讚同了。

    顏書送蔣雲寧迴家的時候,心裏有些嫉妒。

    “我爸媽現在好喜歡你呢。”

    “我也喜歡爸媽。”

    “……”誰是這個意思?

    顏書很無奈,瞟了男朋友一眼,“你倒是會討好我父母。”

    蔣雲寧眨眼睛,“你看出來了?”

    鬼才看不出來,太明顯了。

    “不過,挺開心的。”

    顏書側頭,看了男朋友臉上的傷痕,往事浮上心頭。

    “對了,你……那人怎麽辦的?”

    上次蔣母被扭送到派出所後,就一直沒有後續。

    蔣雲寧死活不出麵,應該是謝宇去解決了。

    提到那人,蔣雲寧臉色不太好。

    “傷口還有點

    疼呢。”

    顏書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看了一會兒,看他表情不像作假,湊過來,輕輕吹了吹,“不是說結疤了麽?”

    “又痛又癢。”

    “別抓,臉上不比身上,留疤了就不好看了。”

    “……不好看,你還喜歡我嗎?”

    顏書摸著下巴遲疑,“應該會少一點喜歡吧。”

    “……”男朋友表情很微妙。

    顏書悶笑,就許你裝老實堵人心口啊,她也會的。

    後來,蔣雲寧還是老實交代了蔣母那邊的後續。

    恐怕,他們好一段時間見不到她了。

    “她吸毒了。謝宇送她進了戒毒所。”

    “什麽?”精神病加上吸毒,她身上好多事情啊。

    蔣雲寧切了一個蘋果,咬了一口覺得甜,又遞給顏書。

    顏書認真想事情,倒是沒有想過男朋友已經啃了她的蘋果一口,就著那咬痕狠咬下去,哢哧哢哧響,“你們怎麽發現的?”

    “上次派出所,毒癮犯了。”

    顏書不知道怎麽評價。

    不過,好長一段時間不用看到這個人,心裏總算放下了一塊小石頭。

    至於大石頭,要等這個人徹底消失了,才能放下吧。

    國慶臨近,顏書卻被公司派出去出差了。

    兩人本來已經約定去日本,但因為蔣雲寧臉上傷痕還沒好,估計出去會嚇到人,隻能把行程延後。

    正巧,顏書也可以去出差。

    顏書出差的地方不遠,但要去一周。

    男朋友不太開心。因為顏書答應國慶要陪他在家膩歪的。

    “國慶你都要出差?”

    “沒辦法呀。你乖乖在家,要每天擦藥,等我迴來傷口就好了。”

    蔣雲寧嘟囔了一晚上,改變不了結果,隻好作罷。

    他應該有些生氣,因為那晚上他半夜起來哢擦哢擦啃了好多蘋果。

    像個耗子。

    第二天一大早,顏書起了個大早。

    比她更早的是蔣雲寧。

    “你不睡一會兒?”

    蔣雲寧帶著鴨舌帽,聞言把手上拎著的豆漿包子遞給顏書。

    “睡不著。”

    “……”

    當

    然,磨牙了一晚上,哪裏睡得著。

    顏書看著香軟的黑芝麻花生豆漿,還熱乎乎的,心裏甜了甜。

    “別生氣了,我很快就迴來。”

    如果不是蔣雲寧臉上帶著傷口,她應該要讓他一起去的。

    不過怕嚇到人,還是算了。

    顏書依依不舍,蔣雲寧帽子下麵全程冷漠臉。

    直到最後顏書親了親他的臉,才傲嬌別過頭。

    身體僵硬還是僵硬,不過和以前好多了,會很快鬆懈下來。

    顏書上了飛機,蔣雲寧壓低帽簷,從機場走了出來。

    他剛到路邊,就有一輛路虎衝了過來。

    車速很快,隱隱有報複社會的架勢。

    蔣雲寧巋然不動,隻見路虎發出刺耳的一聲,然後穩穩停在他麵前。

    車門打開,一個染成亂七八糟顏色的腦袋探了出來。

    “哥,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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