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被一通安慰, 穆太嬪心裏依舊七上八下。待真正見到蘇景,又被容貌所懾,請安的時候差點沒摔個四腳朝天。不僅摔了,還嚇得抽抽噎噎, 胤祕年紀還小,看額娘哭了,也張開嘴嚎啕大哭, 一麵哭一麵掙紮著下地, 乳娘半蹲著身子抱不住,隻得把人給放下來。一落地, 胤祕朝穆太嬪那邊走了兩步就啪嘰摔了, 頓時哭得更是大聲,壽康宮立時像唱戲似的。


    “還不快把太嬪扶起來。還有瑞貝勒……”宜太皇太妃眼看穆太嬪出醜,差點沒破口大罵。這到底是無意還是怎麽的, 傳出去,還當她多兇悍一樣。天知道, 自從萬歲將人交到她手上,她待這母子兩可比當年自己的親妹妹還要上心。


    蘇景擺手阻止宜太皇太妃繼續說下去, 彎腰把蹲在地上哭的胤祕抱起來, 走到上首左側坐下,溫和道:“都是自家人, 諸位長輩不必多禮。”


    宜太皇太妃和五爺九爺還好, 順從的坐下。穆太嬪卻是勉力站了幾次, 都又軟了下去, 嚇得整個人縮成一團。


    “給瑞貝勒拿杯水來。”看胤祕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蘇景拍拍他的背,抬頭看了眼穆太嬪,道:“給穆太嬪一個座。”


    魏珠會意,趕緊上去把人給硬架起來安在椅子上。梁九功則眼明手快搶了小太監端上的茶水。


    “換蜜水來。”蘇景沒有接過溫茶。


    梁九功心裏一緊,明白自己大意了。他瞪了一眼小太監,把蘇景禦用的白玉蜂蜜水倒了一杯。


    蘇景接過水喂給胤祕。小孩子都喜歡甜滋滋的東西,試探的嚐了嚐味道,胤祕立即睜大眼睛咕嚕咕嚕合起來。將一小盅茶水喂完,蘇景給他拍了拍背,才將人遞給乳娘。


    “瑞貝勒年歲尚幼,這蜜水,每日可給他飲一盞,其餘太甜或太鹹的,都不要喂。”


    “奴才遵旨。”乳娘從沒想過養一個先帝的遺腹子還能養到萬歲麵前。她娘家算是在內務府有些臉麵的,這會兒也把先前那點對穆太嬪和胤祕的看不起給收了起來,打定主意以後要兢兢業業的服侍主子。


    蘇景一揮手,賞了些東西讓穆太嬪帶著打瞌睡的胤祕退下,轉而看著九爺笑道:“九叔今日進宮,可是想接太皇太妃出宮?”


    聽到這話,九爺的眼睛亮了起來。他沒五爺跟宜太皇太妃那麽多顧忌,對蘇景的脾氣大概有些了解,直接道:“臣聽說萬歲準臣等奉養太皇太妃,原本還有些不信,既然萬歲這般問,想來是準了。”


    “老九!”宜太皇太妃一聽九爺毫不客氣的口吻,就覺得提心吊膽。


    蘇景笑道:“太皇太妃不必如此。九叔一片至孝之心,朕豈會怪罪。”他沒有拐彎抹角,說起母子三人最關心的事兒,“母子之情乃是天倫,汗瑪法已龍馭歸天,朕的確有意,讓諸位皇祖妃嬪出宮在叔伯府中頤養天年。隻是……”他話鋒一轉道:“此事,還有些難辦。”


    能在親兒子府上當真主子,誰願意借宿在已不是自己的後宮做客人呢?


    得了準信,連宜太皇太妃都忍不住問了一句,“萬歲是擔憂甚麽?”莫非還有哪個不長眼的敢發對她們這些寡婦到兒子府裏養老,要真是這樣,她們這些以前的仇人非得聯手不可。


    蘇景垂眸轉動手上的扳指,淡淡道:“已開府的王伯王叔自然沒甚麽好擔憂的,可還有幾位王叔年齡尚幼,朕著實為難啊。”


    聞弦音而知雅意,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略一思忖,就明白了蘇景的意思。再想到之前蘇景刻意表露出來的對胤祕的看重,宜太皇太妃和五爺對視一眼,雖有些不甘願,但為了能出宮與兒子團聚,還是道:“論規矩,穆太嬪算是壽康宮的人,若萬歲放心,我倒是想養一個孩子在膝下,自然穆太嬪一道,也有人作伴。”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


    眼看宜太皇太妃上道,蘇景立即道:“即如此,就有勞太皇太妃。瑞貝勒本是長輩,穆太嬪又出身微賤,由您教導,朕卻了了一件心事。”


    這一點不客氣的模樣到底跟誰學的啊?


    宜太皇太妃心裏嘀咕著,恭恭敬敬將人送走了。


    送完聖駕,九爺迴來就摸著下巴好奇,“萬歲倒是對胤祕上心的很。”


    “你啊!”在宮裏,宜太皇太妃不方便把話說明白了,隻能在九爺額頭上狠狠戳了一指頭。


    甚麽上心,萬歲分明是怕有人拿胤祕做文章,一個才滿周歲的孩子,想要做點手腳實在太容易了。就算不做手腳,那也很可能夭折。這要是兄弟就算了,偏偏還是個叔叔。趕在要立皇後封貴妃的時候,宮裏亂糟糟的,不趕緊把人找個妥當身份又夠的看顧著,到時候萬歲的名聲可就臭了。


    明明是要自己這些老人給騰位置,結果還要自己心甘情願求萬歲允許讓自己再養一個別人生的孩子。


    這位萬歲,真是要把人骨頭裏最後一滴油都給榨幹淨了才行。


    堆了一肚子抱怨的話,宜太皇太妃麵上卻是歡歡喜喜的,“成了,你們迴去罷,給額娘把屋子收拾出來,到時候我就去你兩府上輪著住。”


    兩個兒子呢,她得不偏不倚。


    五爺還有些不滿,“額娘,我可是您的長子。”


    九爺立即不樂意了,“長子怎麽了,方才見著萬歲還是我這小兒子問的。”


    五爺被他堵的說不出話,幹脆不理會混賬弟弟,壓低聲音問,“額娘,您覺著壽安宮可會去誠親王府?”


    宜太皇太妃翻了個白眼,“她哪還會出宮,人家外孫女,可就要掌鳳印了。”


    九爺眼珠轉了轉,戲謔道:“還別說,這鳳印,真不一定能要得迴來。”


    “也是,並蒂宮那頭……”宜太皇太妃掐了個葡萄,吃的有滋有味,“揆敘那兒,怕是急了。”


    九爺笑道:“怎麽不急,兒子聽說耿氏還迴了一趟安王府。連華圯都去了趟老八的府上。”


    五爺有些不明白,“他去找老八做甚麽?”


    以前躲得那麽遠,就算萬歲寬赦了老八,先帝罵過的罪人,難道還能做迴以前的八賢王不成?


    九爺翻了個白眼,“五哥,你啊,就是沒看明白萬歲的心思。”


    他這個侄兒,心胸可比他爹寬多了。兩年沒治老八的罪,還把弘旺弄到宮裏來念書。他是看出來了,萬歲這是舍不得老八的才幹,還要用啊。


    “華圯那小子,粘上毛比猴兒還精,人家早就投效了萬歲,你看著罷,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母子三人敘話的當口,被他們議論的華圯,已經悄然入宮在蘇景麵前迴話。


    “廉郡王怕是仍有些疑慮。”華圯有些惶恐,萬歲交待的差事沒辦好,他是真擔心啊。


    蘇景倒沒怪他。這位八叔被他洞悉了全部的秘密,連先帝駕崩的時候,那麽好的時機都沒出來搗亂,肯定是嚇得厲害,輕易是不敢再出來參與朝政的。


    不過被嚇住了才好,最好是以後就老老實實為自己所用,否則還得費心思收拾他。說實在話,自己求賢若渴,胤禩這樣的人,不是萬不得已,真不想就給殺了。


    “昔年劉備三顧茅廬,愛卿學一學就是了。”


    華圯聞言幹笑,心道廉郡王再是諸葛亮,那也鬥不過您這如來佛啊,把人揉搓的膽小如鼠了,又要把人拉出來,還要人和您選定的皇後那頭作對,真是……


    蘇景一眼就看穿華圯腦子裏在想甚麽,笑道:“你可是不明白朕為何要這麽做?”


    自然是明白的。不就是怕揆敘一個人站在靈妃身後不夠,所以要把八爺還有安王府甚至佟佳一族都給捆到一塊兒,站在靈妃那頭撐腰,省的被將來那位出身博爾濟吉特氏的皇後壓著打麽?您說你要是真稀罕靈妃,就別立個腰杆子那麽硬的皇後啊。


    華圯現在想想,心裏都還是哆嗦的,跟博爾濟吉特氏出身的皇後作對,還是固倫大長公主跟巴林親王所出的嫡長女,誠親王的外甥女,這真不是一個苦差事。


    不過再怎麽擔憂,華圯還是明白,他的榮華富貴不是靠玩博爾濟吉特氏來的,而是靠麵前的蘇景。


    看華圯一臉苦澀,蘇景也不想過分為難他,思慮片刻後道:“你再去見廉郡王時,帶上朕賞賜他的印信。”


    這樣,胤禩就該安心了。


    八爺的確是安心了。把玩著手裏的田黃凍印章,他覺得有點好笑。


    沒想到,兜兜轉轉的,以前一心一意和弘昊作對的自己,如今竟要為了妻兒,去做弘昊女人的靠山。還有華圯,以前恨不能跟在別人身後上書把自己給釘死,現在倒是又跳出來要和自己聯手了。


    朝政啊,進去了就沒幾個能白著身子出來。


    次日一早,早就被蘇景赦免罪過,卻一直借口守孝稱病在家的八爺穿上朝服,重新立在了朝堂上。


    而八爺複出的第一道奏折,就是請皇上下旨,對不執行放腳令的府縣予以清查,將這些主官一一撤職問罪。其奏折言辭鋒芒畢露,字字如刀劍,與以前手段溫和的八爺判若兩人,叫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蘇景卻知道,這,或許才是愛新覺羅·胤禩的本性!


    “王爺。”一個蒙古侍衛將京裏快馬送來的信遞給騎在馬背上的烏爾袞。


    烏爾袞一目十行的看過,神色陰沉的一甩馬鞭,趕到馬車前敲了兩下,車門打開,女奴恭敬的將烏爾袞迎了進去。


    “喲,這是怎麽了?”


    即使年過四十,又在草原上生活了二十多年,但養尊處優,夫妻和睦的榮憲大長公主依舊麵如滿月,膚色白皙,見到烏爾袞進來,嘴角微翹的她親自給額駙倒了一杯茶,還細心的將點心推過去。平日淩厲飛揚的氣勢亦不自禁收斂了許多。


    烏爾袞對著妻子,向來是發不出脾氣的,勉強一笑,吃了兩塊點心,才鬱鬱道:“京裏來的消息,廉郡王福晉入宮給靈妃請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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