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是覺著太孫厭惡曹家與嶽姨娘有關?”曹寧說著說著不禁大急, “那豈非太孫對嶽姨娘的身世起了疑心!”


    這可不得了!


    與的前明皇室扯上幹係,就算曹家在萬歲跟前再有顏麵,也絕無幸存之理。


    曹寅擺擺手,“倒還不至於。照著萬歲的密旨, 太孫此趟親下江南就是查探當初刺殺之事。以我想來,太孫既去揚州,怕是多半尋著些蛛絲馬跡, 知曉前明留下的後人隱藏在江南。而我曹家……”曹寅神色複雜道:“這江寧織造官位說來不高, 然而誰人不知我乃萬歲心腹,江南上上下下誰不給曹家幾分薄麵。既然如此, 曹家卻不曾察覺迴報過關於前明後人的動向, 豈非是大大的失職。”


    曹寧鬆了一口氣,失職,總比背叛要好得多。


    “那大哥的意思, 這嶽姨娘……”


    眼見曹寧做的那手勢,曹寅沉默片刻, 搖頭道:“先讓人盯緊了。她既然費盡心思混進曹家,這麽些年, 便是生兒育女都沒暖熱她的心, 咱們也不必客氣。”


    殺了人算甚麽,到時候更是有口莫辯。既已摸清楚底細, 還不如順水推舟, 看能不能捉到大魚, 那曹家才算是戴罪立功了!


    曹寧當然不是蠢貨, 否則曹寅不會將這等機密之事委托於他,卻不就交給自己的兒子。當下明白曹寅意思的他猶豫道:“隻是二哥這十來年都甚是寵愛她,為她還與二嫂起了不少齷齪。咱們是不是要與二哥先說一說?”


    一提到將禍害領進門的曹宣,曹寅立即麵色陰沉道:“告訴他甚麽!老二的性情你還不清楚,這賤人已給老二生了血脈,若老二犯起糊塗,將人暗中給送走了,我曹家如何交待!”


    “那憫生他們?”


    提到庶出的親侄子,曹寅長歎了一口氣,“罷了,誰叫他們有個這樣的娘,要怨,怨不到我曹家!”


    曹寧陡然一驚,繼而飛快的垂下頭,對麵前一副寬厚長者形象的長兄生出絲絲畏懼之意。


    兄弟二人口中的嶽姨娘此時哄睡幼子後,怔怔坐在床邊望著兒子恬靜的睡顏出神。


    幾歲的幼童,因養的精細,肥嫩嫩白生生,趴在床上睡的四肢朝天,嘴邊還掛著些口水。


    嶽姨娘掏出帕子給兒子擦擦嘴角,不堪一握的腰肢輕輕扭動,站起身放下床帳,一雙秋水剪瞳中已滿是淚水。


    原本站在邊上的丫鬟巧兒忙扶著她迴了屋子。


    一迴屋,嶽姨娘就再也控製不住情緒,趴在妝台上壓抑著哭起來。


    先前木頭木腦的丫鬟陡然換了副深色,示意老嬤嬤去看著外頭,自己勸道:“小姑姑,您別擔心,憫生他們總是曹家的孩子,不會有事的。”


    這話,如何能信?


    嶽姨娘抬起頭苦笑,“明月,事到如今,你就別糊弄我了。我哪怕是個殺人劫獄的江洋大盜,憑著曹家,憑著曹宣對我的情分,我還信你這句話。可我……”


    被叫做明月的女子愣了愣,看著嶽姨娘臉上明顯的怨憤,淡淡道:“小姑姑,我知道您怨我,怨家裏的長輩們。可沒法子,身上流著誰家的血,從來就由不得咱們自己選。”


    “選不得流著誰的血,還選不得該如何過日子!”嶽姨娘摔開明月搭在肩上的手,恨恨質問,“我比不得你,自落地起就過著由人精心教養的日子。我自落生,便因是庶出,送到外頭農家長大。長到十三歲,你們這些人突然竄出來,說我是甚麽金枝玉葉,非逼著我來給人做妾!我沒法子,照著你們的意思,戰戰兢兢在曹家給你們打探消息,好容易幾年過了,你們不找我的麻煩。我才生養了兒女,結果眼下你們又鑽出來!你們就是拿捏著我,恨不得我死,還想坑死我的孩子!”


    麵對嶽姨娘一番質問,明月甚麽都沒辯解,隻從袖口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瓷瓶,“小姑姑,曹寅已經讓人去調查您的身世,眼下還無實證。隻要除了曹寅,曹顒年輕不能服眾,曹家必然落入曹宣手中。曹宣對您情深意重,到時候您自然有法子說服他。我們在外頭也會配合您,曹寧那兒也用不著您擔心。”


    看著麵前這小小的瓷瓶,嶽姨娘卻仿佛看著噬人的妖魔,她手伸了伸,又縮迴去,畏懼的拚命搖頭,“不行,不行,我不能這麽做!”


    打探消息就罷了,殺人,還是殺曹家的家主,朝廷命官,她真做不到。


    “明月,我求求你,看在我這些年為了你們盡心盡力,看在你受了傷躲在我這兒幾個月我費盡心思照顧你,看在我身上跟你流著一樣的血的份上,你就放過我罷。你本事這樣大,就是不用我,對付一個曹寅,也容易得很。”


    掰開嶽姨娘拽著自己袖口的手,明月冷漠的猶如看著一個陌生人,“小姑姑,你要明白,咱們若能輕而易舉殺了曹寅,早就動手了。”


    曹寅是康熙在江南的密探,牽一發而動全身,若非對方太過機敏步步緊逼,居然查探到不少痕跡,他們也不想出此下策。他們自然可以強殺曹寅,但那除了暴露自己的力量,再惹得康熙雷霆大怒,調動兵馬來江南清掃外,沒有任何好處。而讓麵前的人動手則大不一樣,以內宅的手段,事成自然好,即便失敗,他們也有千萬種說法可以掩飾,從而繼續呆在江南這仁人誌士聚集的地方積蓄力量。


    “您隻有三日的時間,再多,外頭的兄弟也拖不住了。”


    最後看了一眼木愣愣坐在那兒的嶽姨娘,明月從密道離開。一直到一條僻靜的小巷中,明月脫去外頭的丫鬟服飾,給自己罩上事先藏在小巷角落的披風,帶上帷帽,方在臉上搓動數下,一層薄薄的外皮麵具脫落,她輕輕撕下,用火折子點燃後看著這麵具化為灰燼,這才將其丟在牆角,再用腳踩散。


    “不錯,姑娘果然夠仔細,或許,我應該稱唿你一聲公主,又或許,是郡主?”


    聽到這戲謔又透出點熟悉的清朗男聲,明月大驚失色,下意識擺出迎敵的駕駛,從背後掏出一副短弩。然而當她看清楚巷口的情形時,她就知曉,今日不管如何,她是走不掉了。可她,也絕不會承認任何一個字。


    “奴家見過公子。”


    似乎透過帷帽兩邊的麵紗看見了明月臉上的嬌羞,蘇景笑了笑,對身邊的石榮輕輕一抬下巴,語氣溫和的下令,“明月姑娘是金枝玉葉,動手仔細些,別傷到姑娘。”


    “奴才明白。”石榮甩甩胳膊,兩手交握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一抬手,自有三十名好手跟在他背後朝明月逼近,小巷兩邊圍牆上也各有早就埋伏好的弓箭手拉開弓弦。


    明月見此,一麵往後退一麵不解道:“公子若真對奴家有意,何須如此。奴家一看公子就是貴人,隻消說一句,奴家又豈敢不從呢。”


    蘇景倒算得上有問必答,耐心解釋道:“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姑娘身手不凡,曾經傷過我手下不少人,這次好不容易抓到姑娘行蹤,加上姑娘身份尊貴,以在下揣測,要不了多久,隻怕援兵就會源源不斷而來,所以,還是速戰速決的好。”話畢,蘇景聲音一提,變的威嚴許多,“石榮,十息之內,請明月姑娘迴去做客!”


    “是!”


    正如蘇景所言,當初那一場大戰,折損了不少人馬,而這些人,幾乎全是石榮兄弟兩個一手□□出來,曾經一起淌過刀山血海,是真正的生死兄弟。石榮早就發過誓要為他們報仇,如今堵到一個禍首,如何肯手下留情。雖然蘇景事先有令不讓傷人,可石榮心中自然明白,蘇景這不讓傷人不是真的不傷,隻是要留著性命審問罷了。所以此時下手真是刀刀狠絕,但凡不是要害之處,便灌注全力。


    明月雖自幼就因身份與天份之故被送到天地會精心栽培,可她終歸是女子,而且因身份尊貴,近戰搏殺其實學的極少,她擅長的是在眾人保護下以神箭術在遠處奪人性命。此時蘇景有意安排,將她圍困在一條窄巷中,又上來就安排數十名好手,她自然施展不開,眨眼之劍,就被石榮拿下,將刀架在了脖子上,而且身上還多了不少零碎的傷痕。


    “主子。”石榮親自扭著明月的胳膊押著人到蘇景麵前。


    蘇景漠然打量她片刻,見到對方眼底透出的恨意與傲然,牽起唇角笑了笑,轉身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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