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寧寺在京郊長明山, 原本隻是一間小寺廟,裏麵總共才隻有三個和尚,又因山路難行,地勢陡峭, 常年難覓香,寺中和尚皆十分困窘。但三十九年突然有貴人相助,將整件寺廟重新修葺並拓寬鋪平通往寺廟的小道, 使之能行車馬。長明山本就山清水秀, 後山還有一汪甘泉,道路一寬, 長明山香火隨之旺盛, 寺廟便也大不一樣了。


    烏喇那拉氏挺直脊背跪在法相莊嚴的菩薩麵前,手裏數著念珠,口中一刻不停誦著金剛經。站在邊上的秦嬤嬤不時用眼角餘光打量一眼烏喇那拉氏, 其餘的並不多問。


    秦嬤嬤不時烏喇那拉氏的心腹嬤嬤,她甚至不是雍親王府的人, 她的主子是德妃。


    永寧宮中的嬤嬤,會來到烏喇那拉氏身邊, 原因很簡單。在近期這段時間內, 四爺對烏喇那拉氏實在無能為力,不知該如何是好, 無奈之下, 得知烏喇那拉氏連身邊的蘇嬤嬤都遷怒, 幹脆入宮求見德妃, 把秦嬤嬤這個身上還有品級的嬤嬤要來放在烏喇那拉氏身邊。


    出宮的時候,德妃就叮囑過秦嬤嬤,雍親王府的事情她都不用管,哪怕是弘暉那裏,都不必過問,隻要盯準烏喇那拉氏,不讓她再做出一些糊塗事就算是立了大功。


    因此烏喇那拉氏出門禮佛,秦嬤嬤跟來了。海霍娜摔傷胳膊,底下服侍的人都急的厲害,秦嬤嬤也不多話。總之烏喇那拉氏在哪兒,她就在哪兒!


    烏喇那拉氏對這個名為服侍,其實是監視的嬤嬤似乎也不如何排斥,很沉默就收下人,還在四爺麵前謝了的恩賞厚愛,這些日子對秦嬤嬤也是處處恭敬,但不知道為何,秦嬤嬤就是覺著烏喇那拉氏有點古怪,時時刻刻都捏著心,生怕出甚麽幺蛾子。


    由不得秦嬤嬤不慎重啊。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秦嬤嬤一輩子都搭在皇宮了,看人看事比很多主子還準。在宮裏這麽多年,她就沒看過萬歲那麽寵過一個孫輩,就是兒子輩的,說是太子當年得寵,但太子在萬歲麵前其實也是小心翼翼的敬重著。可端貝勒就不一樣了,萬歲現在就是用頓膳,都是端貝勒給點的菜,端貝勒說吃甚麽,萬歲就跟著吃甚麽?乾清宮的梁公公,一天要跑十幾趟,全是萬歲哪時候吃點甚麽喝點甚麽,突然就想起端貝勒,有時候是賞點東西下去,有時候就是幹脆讓人去看看端貝勒好不好,宮裏服侍的人有沒有怠慢。


    其實端貝勒一日本就有半天都跟在萬歲身邊學習政務……


    難道這樣栽培寵愛,隻是為了出個賢王?


    不能夠,萬歲又不糊塗!


    聖心斷了端貝勒,那雍親王呢?雍親王上去了,德妃又會如何?不用看別人,看看現在太後的舒坦日子罷,那還不是生母呢!


    宮裏長著眼睛的人心裏都有一杆稱。不說別的,但說這些日子永寧宮的人走出去,就是翊坤宮甚至承乾宮都敬重迴避幾分,便知道情形了。


    所以從秦嬤嬤心裏,她是萬分願意接下這趟差事,在關鍵時候,盯準烏喇那拉氏,不管是盡忠還是為私,她都願意盡心盡力。


    秦嬤嬤浮想聯翩的時候,烏喇那拉氏卻在冷笑。


    以前自己入宮的時候,永寧宮的人還一口一個福晉,到這會兒,弘暉一癱,自己竟變成一個奴才的囚犯了!


    該怪誰呢,怪王爺薄情,怪德妃無義。其實都大可不必,自己已經對準他們心口砍了一刀,隻要今日這一刀見了血,他們母子便誰也不欠自己了。


    隻是菩薩啊,假若因此殺孽太重,信女願下十八層地獄,還請放過我的海霍娜和弘暉。


    盡管心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悔意,但烏喇那拉氏想到真摔斷胳膊的女兒,再想想癱在床上一日勝過一日消瘦的弘暉,依舊有些惶恐。


    她不怕害人,也不怕承擔因此而來的後果,她隻怕菩薩這一次又讓自己的兒女替她受過。


    外麵突然傳來一陣喧囂之聲,一個小太監連滾帶爬的進來,慘白著一張臉,顧不得秦嬤嬤的怒目而視,哆嗦著道:“不好了,不好了,大阿哥遇刺了!”


    “你說甚麽,誰遇刺了!”秦嬤嬤衝過去拽著小太監的領口。


    “大阿哥,端貝勒!”小太監掙開秦嬤嬤,撲到烏喇那拉氏麵前道:“福晉,陳侍衛要帶人去保護端貝勒,還請您下令。”


    小太監口中的陳侍衛,乃是王府侍衛的副頭領,也是四爺的心腹,平日都跟在四爺身邊,這次烏喇那拉氏帶著海霍娜出城上香,四爺便讓他負責保護,其實也是另一種監視的意思。按照規矩,遇到此等情形,陳侍衛是絕不能帶人離開的,反而應該在寺廟中加強警戒,保護好烏喇那拉氏和海霍娜。


    不過陳侍衛心中深知在四爺心中,尤其是在大清烏喇那拉氏母女與蘇景的份量誰更輕誰更重,又是誰對四爺的大業更有作用,因此決定帶人前去增援。


    “還愣著幹甚麽,趕緊讓侍衛們全都過去啊!”秦嬤嬤急的跺腳,見烏喇那拉氏一時沒發話,忙推了一把小太監,越俎代庖道。


    秦嬤嬤心道,這時候還跑過來問甚麽福晉,福晉能讓人去救端貝勒嗎?這不是瞎子點燈,多此一舉!


    小太監看看秦嬤嬤又看看默不作聲一直數著佛珠像甚麽都沒聽見的烏喇那拉氏,終究烏喇那拉氏餘威猶在,小太監沒敢動。


    “福晉……”秦嬤嬤見此,隻好叫了一聲烏喇那拉氏。她這會兒是顧不得那麽多了,得罪人就得罪人罷,左右到時候她是要迴宮的。


    被秦嬤嬤點到人,烏喇那拉氏不能再裝聾作啞,她睜開眼麵無表情道:“想要去的,就都去罷。我這裏,本也無所謂的。”


    這話說的實在誅心,卻又是事實。


    秦嬤嬤一時訕訕的推著小太監道:“還不快去!”話是不好聽,好歹開了口,還不走幹甚麽!


    小太監喔了一聲,爬起來拔腳就跑。他過去的時候,陳侍衛其實已帶人走了。


    他也是料定烏喇那拉氏不敢不鬆口,即便真不鬆口,他大不了事後頂著一個疏忽職守的罪名罷了,可要是端貝勒真出了差池,他們這些人的榮華富貴,那就全飛了,說不定到時候萬歲震怒,還得全族掉腦袋。


    陳侍衛一麵令人快馬加鞭趕到出事的寺廟山腳處不遠的映翠亭,一麵令人把最快的馬挪出來讓一名心腹手下趕迴京送信。雖然他相信蘇景那裏肯定也有人往迴送信了,但總有多做些準備。


    騎馬下山快衝,用不了多長時間,很快陳侍衛他們已看到路邊躺著不少血人。這些人衣著破碎,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麵上糊滿鮮血,一時也難以分清是敵是友,是死是活。


    “快!”這些王府侍衛們心裏一沉,紛紛打馬繼續往前衝。


    到映翠亭前方半裏左右,因是一條羊腸小道,映翠亭又在一條岔路上,三麵都是懸崖,騎馬自然不行了。陳侍衛取出四爺賞賜的千裏鏡,朝映翠亭的小坡上一望,登時嚇了一跳!


    周圍全是黑衣人影,將亭子圍得密不透風,這顯然是早有預謀,絕不是心血來潮的刺殺。


    “快快快!”將刀猛的一抽,陳侍衛提刀跑在最前麵。


    “放箭!”路口處有人看見這些王府侍衛來援,立即放箭,一片密密麻麻的箭雨襲來,陳侍衛等人猝不及防下,當場便倒下去十來個。


    好在這些弓箭並非軍隊製式裝備,箭頭粗劣,顯然是民間自製,加上這些侍衛都是王府好手,哪怕箭雨來得突然,依然竭力避開要害,因此除了兩三人被射中麵部,以及創口太深無力再起身,其餘人將箭頭一拔,繼續跟著往前衝。他們的命不要緊,這個節骨眼上,要緊的是主子的命,那也是全族的命!


    “大哥,是陳侍衛!”弘昐看到有人來援,激動的大吼了一聲。


    弘昐真是被嚇壞了。


    他因體弱,還是頭一次被四爺交待出府辦差事,又是來緩和蘇景與烏喇那拉氏之間的關係,心裏正得意又焦急,誰知一路追到山腳好不容易因蘇景發現他停了停才追到上,兄弟倆才說了幾句話,正要一起上山,就竄出來一大堆蒙頭遮臉的刺客,二話不說,拔刀便砍!


    原本他還不是很擔心,因為自己大哥的身手,還有帶的這些人都是千裏挑一的好手,加上自己帶出來的人手,對麵這些宵小簡直是找死。


    但很快,弘昐的自信沒了。


    蘇景的確武力超群,凡長劍所指之處,必有人倒下,可奈何,刺客死了一個又一個,然而人不但沒少,竟越來越多了。最早出來的那些人很快被殺的七七八八,沒死的也倒在地上起不來。讓人沒想到的是,等最前麵這幫人死的差不多了,又來了一幫人,這些人比前麵的人還厲害,竟有人用弓箭布下戰陣!


    那時候弘昐幾乎以為他們必死無疑了,因為這些人所用的弓全是精鋼鑄造的強弓,一箭射出,力能透骨而出。結果石榮帶著人從懷裏掏出一個鐵匣子,取出裏麵黑乎乎的東西往那些弓箭手一扔,地上就炸出幾個大坑,這些人通通又被炸死。


    還沒等鬆口氣,弘昐催著石榮趕緊再扔那叫□□的東西,石榮卻道此物難得,且攜帶不易又十分危險,他們平日出門根本就不敢多帶。好在強弓手也死幹淨了,後麵又來了幾撥人,雖也帶了弓箭,卻極為粗糙,倒還能應付。


    可敵人越來越多,自己這邊卻是越來越少,讓弘昐如何不擔憂呢。他雖因不會武備蘇景下令牢牢護後麵,看著蘇景為保護他衝鋒陷陣,心裏也是極為沮喪,再說等自己這邊的人力竭,那時候又豈能有人幸免。


    偏偏他們還被這些人一步步避到三麵都是懸崖的映翠亭,唯一的一條出路又被對方用弓箭堵住,派出去報信的人衝了幾次都衝不出去,真是有些要絕望了。這時候看到王府侍衛來援,弘昐差點哭了出來。


    “三阿哥!”陳侍衛一刀砍翻麵前一個攔路的人,衝到蘇景等人的身邊,在蘇景身上快速溜了一圈,又看弘昐,隻頭痛,“三阿哥,您也在這兒。”


    眼看這情形,護著大阿哥脫離險境就夠難了,說不得要把兄弟們的性命都撂在這兒。這便也罷了,大阿哥勇武,隻要他們殺開一條路吸引這些人,大阿哥還能尋機自己逃走。可這位三阿哥,那是自小體弱,連隻雞都殺不死!而且有三阿哥在,讓大阿哥自己走,定然是不成的!


    正頭痛呢,耳邊就聽蘇景道:“你帶了多少人過來。”


    陳侍衛忙道:“奴才帶了六十個弟兄,隻是……”他看看剛才衝過來短短一段路就全身是傷的手下,道:“這些刺客早有準備,隻怕奴才等人不是對手。”這時候可不能自誇,得實話實說。


    “我知道。”蘇景精準的刺穿一名刺客的心肺,抽迴劍退到護衛之後,暫時停手道:“待會兒我讓人衝開一條路,你帶著手下的人,保護弘昐先走!”


    “大哥!”不等陳侍衛發話,弘昐立即道:“不行,我不走,要走,要走……”他左右看看,肅容道:“要走您先走,您機會大些,先迴去報信,讓人調兵來殺光這些刺客。”


    “不要胡鬧!”蘇景第一次對弘昐露出厲色,“他們要殺的人是我,若我要衝出去,他們必會拚盡全力阻擋,反而是你,離了我身邊,他們未必會派多少人追殺你。”


    “不行。”弘昐哪裏會不知道這些人要殺的是蘇景呢?殺他,並沒有任何意義。可要這麽走了,他又成了甚麽人?再說若他今日拋下自己大哥走了,迴去又如何向阿瑪交待,甚至向萬歲交待。與其連累額娘和弟弟妹妹一起被厭棄,不如留在這裏與大哥同生共死。


    “你留在這裏,隻會讓我分心!”蘇景沒給弘昐留臉麵,他也知道弘昐在想甚麽。但弘昐若是不走,有些手段,他沒法子用出來。而且弘昐一個全然不會武又是親弟弟的人在這裏的,他的確要分心照顧,實在沒有任何好處。


    “我不走。”弘昐打定主意,就是不走。


    跟著來的何正望也滿臉焦急道:“貝勒爺,您是主子,又是……”又是大清社稷,文人士子的希望,哪能讓一個三阿哥走了,您留下來涉險呢。


    後麵這些話,何正望看著弘昐也是個喜歡讀書之人的份上沒好意思說。隻是從他臉上就能看出來,在他心裏,蘇景的命,實實在在要比弘昐的命貴重多了。


    “大阿哥……。”陳侍衛也急啊,這時候哪有空在這裏糾纏,他當然也不能說大阿哥您走罷,其餘人的命都不要緊,於是想想蘇景的說法,倒覺得可行,隻是他不讚同也不能讚同自己這些人把弘昐先行護送迴京,就道:“大阿哥,這裏離普寧寺不遠,要不奴才先抽幾個弟兄護送三阿哥去寺中躲避,想來這些人也不會執意追趕。再說普寧寺亦是隻有一條道,易守難攻,奴才下山時還留著幾十個兄弟保護福晉和三格格,想必能保護妥當三阿哥。這會兒奴才的手下應該尋到高處點燃狼煙,隻要咱們再支撐一兩個時辰,京裏定當來人。”


    “對對,就這麽辦!”何正望首先讚成。


    三阿哥在這兒也不是一迴事兒,確實好幾次端貝勒原本沒事,為了護著這個兄弟,不是差點被人給砍一刀就是幾次與冷箭擦肩而過,看的他都跟著提心吊膽,既然留下來幫不了忙,又不能迴京,那還是去山上罷,在山上跟福晉在一起,福晉總不能不管庶子!


    而弘昐,想了想,也打算接受這個提議。


    然而這個眾人都以為妥當的法子卻被蘇景斷然拒絕,“不行,你護著弘昐迴京,絕不能上山!廟裏的狼煙也燃不起來!”


    “大阿哥。”


    “端貝勒。”


    “大哥!”


    眾人幾乎是同時驚唿出聲,隻因蘇景話中的含義實在是讓人太難以置信了。


    弘昐艱難的咽了口唾沫,“大哥……”


    “夠了!”蘇景沒有解釋,而是冷冷道:“你若不走,我一旦出事,便都是你耽誤的罪過!”


    “大哥……”弘昐難過的看著蘇景,見他臉上猶如一塊僵硬的鐵板,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心知已無法改變蘇景的決定,卻也沒辦法怨恨。他知道,這是自己的大哥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我明白了……”弘昐朝珠蘇景艱難的點頭。


    “石榮!”蘇景喝了一聲,正與敵人拚殺的石榮扭頭,焦急的看著蘇景,蘇景卻神色決然衝他點頭。


    “奴才明白了!”石榮一腳踹在正與他拚殺的一名刺客身上,從腰間一直懸掛著的香囊裏抽出一個小小透明的瓶子,大喝一聲:“退!”


    所有蘇景手下的人立即訓練有素的齊齊往後退開。


    咣當一聲,瓶子被砸在地上,散出一針濃烈嗆鼻的煙霧,這煙霧彌散,遮住視線,刺客們沒有準備,被這猛不丁來的一下給熏住眼睛,紛紛咳嗽不住,眼睛也讓刺的生痛,滿眼都是淚水。


    “走.”就在這片刻之間,蘇景抓住機會,拽住弘昐後麵的領口將人扔到自己的坐騎上,在馬後用力一抽,弘昐連人帶馬如同箭般激射而出,蘇景捂住口鼻,憑耳力將擋在前麵的人通通刺倒,為弘昐開出一條道。


    隻是這樣的順利很快便結束了,這種蘇景令人仿照現代□□製作的臭瓶因此時技術緣故,時效實在太短,而且遠遠達不到後世同時能刺傷人煙與延緩大腦中樞反應的效力。


    刺客們個個身強體健,恢複起來更比尋常人快得多,他們一感到有人坐在馬上衝走,立刻不依不饒湧上來圍住,甚麽都顧不得了。


    一直在道口鎮守的一名高瘦黑衣人眼見在白霧中有人衝出,立即搶過手下的弓箭,奮力拉開,連射三箭!這三箭環環相扣,一箭緊追一箭,頭尾相接,中無間斷,竟是少有人能射出的連珠箭。


    坐在馬背上的弘昐感覺到後麵勁風襲來,盡管被顛的七葷八素,嚇出一身冷汗,還是憑著本能趴在馬背上,牢牢抱住馬脖子。


    隻是他不知此乃連珠箭,第一箭擦過頭皮後,下意識就想坐直身子。


    “趴下!”危急關頭,正與路口人廝殺的蘇景足下一點,躍至弘昐身後,右手長劍揮出,將後麵兩箭攔腰斬斷。


    “好身手!”先前射箭的黑衣人見到蘇景的輕功,眼前一亮,用悶沉的語調道:“再試試我這七星連珠箭!”


    他再次拉弓,卻是令三名手下手持長弓,他則運足氣息,腳下邁出怪異的步伐,整個人如同陀螺一般快速輕盈的轉動。


    隻聽空中傳出三聲猶如箏弦的響聲,三張長弓以追星逐月的速度連連催發,一眼望去,箭雨如瀑落向蘇景,伴隨的是因急速而產生出的破空氣音。


    這一次催動,顯然也耗盡黑衣人的體力,他收力迴身,無力的跌坐下來,被一名手下扶住了。


    “我倒要看看,大清第一高手,連孫先生都勝不過的端貝勒,如何處置我這三月七星連珠箭!”


    話音才落,就見蘇景縱身一躍,身體彎成一個詭異的半圓,在半空左右閃動,躲開了十四隻箭。隨後他手中削鐵如泥的寶劍舞出一片密不透風劍光,組成一道扇影,將剩餘從上左右來的是十三隻箭全部斬斷!


    黑衣人見此不由睜大眼睛。


    尋常人躲箭陣,不是避開,便是用刀劍將之揮落向其餘的方向,這位端貝勒,竟然能在連珠箭的速度下,精準的將每一隻箭都斬斷為兩截,這著實可怕!


    隻是……


    黑衣人眼看這最後一枝比起之前速若雷霆明顯慢了許多的箭,嘴角翹了起來。


    這一枝箭,他對準的可不是這位端貝勒,而且,有意放輕力道,使之慢了兩步。


    果然,這一枝箭,蘇景沒能躲過去,因為這一枝箭對準的是已經越跑越遠的弘昐。


    雖然身下坐騎一直在跑,但因不斷有人阻擋,弘昐和那些侍衛的速度著實不快,加上馬背上不是原本的主人,馬兒通靈,也有些不甘不願。


    黑衣人這一箭,對準弘昐後背,其勢越來越急,蘇景發現要去阻擋時,刺客們竟又射了幾箭過來,以致蘇景完全抽不出手。千鈞一發之際,蘇景腦中飛快衡量一番,躍上半空,左肩往前頂出,將這支原本該射到弘昐的箭用自己的身體攔了下來。


    “貝勒爺!”


    “大哥!”


    這是蘇景在一波又一波如同浪潮一般的刺客攻擊下第一次受傷。眼見蘇景受傷行動不便,石榮等人像瘋了一樣拚命砍殺試圖衝過來,弘昐則要打馬迴來。


    “走!”蘇景喝住弘昐,冷冷將箭拔出,按住傷口,冷靜的繼續與刺客們廝殺,阻擋射來的箭羽。


    “大哥。”弘昐看著蘇景傷口中不斷湧出的鮮血,眼圈通紅,勉強忍住眼中的濕熱,咬牙道:“快走!”他此時心裏已無之前那些小心思,而是打定主意,哪怕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也一定要趕迴京城向阿瑪報信後再死!


    為了大哥,他一定要活著迴京!


    “來人了,來人了!”何妙蘭站在高處,用納喇絳雪的千裏鏡緊張的注視著道路上的情形,“是,是……是個血人!不不不,”何妙蘭咳嗽一聲,道:“是個受了傷的男人,後頭還有人在追他。”


    一旁在指揮著家裏護衛們放狼煙的納喇絳雪聽到這話,趕緊過來拿過千裏鏡,“是王府的三阿哥!看樣子端貝勒他們情形不妙。”


    納喇絳雪本來是帶著何妙蘭和家裏的下人追何正望他們,她們是坐馬車,納喇家的馬又不如王府的好,越追距離越遠。兩人被顛的受不了,那馬還累的唿唿喘氣,他們就坐下來尋了地方歇一歇。


    這一歇,納喇絳雪就看出何妙蘭臉上憂色漸增,心裏的疑惑也逐漸加大,可她出於對何妙蘭的信任與姐妹之情,一直沒有追問。誰知就在護衛們牽馬去喝水的時候,竟發現那條從山頂流下來的小溪已經變成紅色。


    護衛們覺得不對,迴來告訴納喇絳雪,何妙蘭當時就從地上竄起來,要立即追上去。到了此時,納喇絳雪不能再裝聾作啞了,而何妙蘭值此形勢,沒有再隱瞞,隻是也不敢全然說真話,便對納喇絳雪半真半假道她前些日子偶然聽一堆人在茶樓說起對端貝勒的不滿之處,道端貝勒活著就是禍害,迴去後便連這幾晚上做了噩夢,夢見端貝勒被人刺殺,身受重傷。


    納喇絳雪當然看得出何妙蘭仍然有所隱瞞,不過這會兒不是追問的時候,她壓下要追上去的何妙蘭,情知她們過去便是送死,一麵令護衛趕緊迴京送信,一麵將吳熙慕送給她的千裏鏡拿出來。


    這一看,她們便知道前麵的確出事了,隻是這千裏鏡也不算多好,看不清人臉,隻能看出有人在打鬥。


    既然事情被遇上,納喇絳雪當然不能袖手旁觀,哪怕是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從耿氏身上,納喇絳雪早已學會一個道理——身處上位的人,是最會遷怒的。


    正如耿氏惱怒與自己的阿瑪,自己的瑪麽,卻無法報複,便將怨氣全放在自己和姨娘身上一樣。當今天子,坐擁天下,一旦心愛的皇孫被人刺殺,雷霆震怒之下,誰知他會不會遷怒一切與此有關的人?


    所以納喇絳雪絞盡腦汁,用盡一切辦法想要盡快將信息傳達進京,她深知,按照千裏鏡中的情形來看,端貝勒怕是等不到人送信迴京再帶人過來了。


    “也不知道我額娘有沒有明白的意思!”何妙蘭其實早就將自己的夢告訴過納喇氏。但她同時也能看出納喇氏當時的半信半疑,事關重大,何妙蘭實在沒有把我納喇氏會按照她之前囑咐的,一旦得了端貝勒突然出京的消息,就立即去佟家告訴舜安顏和嶽興阿。


    至於嶽興阿和舜安顏是否可靠,這一點何妙蘭倒不懷疑。要知道前世的時候,端貝勒還是端郡王,舜安顏與嶽興阿就已經成為端郡王兩大心腹,兩人還被萬歲親自劃分到端郡王代天子而領的正白旗下成為佐領。這一世,因她插手的緣故,嶽興阿比之前還更早投效,這樣的人都信不過,她也沒其餘的辦法了。


    “先想法子把三阿哥救下來。”納喇絳雪知道何妙蘭的意思,不過正如她沒法將希望寄托在自己派迴去送信的人身上一樣,她也沒辦法完全指望納喇氏突然就忽略一切,重視起何妙蘭毫無來由的噩夢。


    該做的她也做了,剩下的隻能聽天由命,眼下,能救一個是一個。


    “怎麽救啊?”何妙蘭小聲的猶豫道:“你帶出來的這些人,身手可是一般。”


    京中太平,雖大清一直有天地會與鄭家正亂,但殺納喇絳雪這樣的閨閣女兒也是毫無作用,大盜等是不敢流竄到京城的。納喇絳雪帶出來的這些人,與其說是保護她們的安全,不如說是擺個場麵,也謹防有些不開眼的人衝撞壞了她的聲譽。


    這樣的護衛,拿去對付升鬥小民可以,要用來對付刺客,真是送上門的肉包子,去一個沒一個。


    納喇絳雪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看著周圍護衛們懼怕的臉色,她抿唇想了想,讓人趕緊煽火,把馬車裏備的炭爐抬出來,將放在上麵的茶壺裏的水燒開,同時把存的炭全部燒紅。


    “快!”


    護衛丫鬟們拚了老命,很快將一個炭塊燒的通紅,三壺熱水也備了起來。


    “拿著!”納喇絳雪把馬車裏所有裝差的,裝果子點心,甚至是首飾匣子都騰出來,看著弘昐的馬跑近,將滾燙的開水分別倒給丫鬟和何妙蘭,又讓護衛們一人揣著一兜熱炭,藏在路邊的草叢。


    等弘昐的馬一過,納喇絳雪抓住機會,一個潑字,木炭熱水便朝後麵幾個追殺的刺客身上全部兜頭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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