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迴自家小院,納喇氏臉上就變了色,拍桌子罵道:“別以為沒在你瑪麽跟前訓你,你就覺著得了理,一放你出門就惹禍,三個月不許跨門檻!”


    何妙蘭臉上變了色,過去賴著納喇氏一個勁兒撒嬌。


    納喇氏不為所動,“你不知道咱們家裏情形,真惹出個禍事,你是指望你阿瑪還是指望你額娘?告訴你,誰都靠不住,乖乖在家呆著罷,這迴是你運氣好,遇到端貝勒,貝勒爺不與你計較,你還真以為是你喊的那聲表叔公值幾個銀子呢?”


    “額娘,我……”何妙蘭見到往後的勝利者,她心裏是有點別的打算的,當然肯定不是去給端貝勒做妾,那她可不敢,她還沒活夠呢!但不管甚麽打算,都得要出門啊,這一禁足,啥事都別提了。


    納喇氏才不理會她,手上還有一堆事,吩咐人把何妙蘭看牢,納喇氏就去處理賬本,家裏越是沒銀子,賬本越是難算,因為要精打細算,一個銅子都不能浪費!


    “三姑娘……”何妙蘭在屋外四四方方的小天井裏踢踢打打,絞盡腦汁想著要怎麽出門,隔壁牆上伸過來一個人頭。


    說是隔壁,其實就是納喇氏在自家原本尚算寬敞的院子裏豎起的一堵牆,這樣把宅子一分為二,另一半拆分成幾塊租給別人換些租金。


    伸腦袋過來的小丫鬟,主子正是何家的租客吳夫人的丫鬟夕照。


    “夕照,你爬牆做甚?”何妙蘭左右看看,見無人幹脆把放在牆角的梯子搬來,一卷褲腿,蹭蹭爬上去了。


    夕照眼圈通紅,幹瘦的臉上寫滿焦急,哀求道:“三姑娘,您手裏可有銀子,奴婢與您借五兩,不,三兩就成。”唯恐說多了,夕照一手巴在牆邊,一手摸了摸懷裏的銀簪,又把要借的銀子少說了二兩。


    何妙蘭:“……”


    她家精窮,她額娘賬本上這會兒還不知道這月能不能結餘五兩銀子呢,她哪有那麽多銀子……要有銀子,她就不會膽大包天在見到端貝勒後就想起來把人家掙銀子的主意先借來用一用了……


    看何妙蘭的模樣,夕照立即明白,她滿心失望,垂頭打算下梯子。


    “等等。”何妙蘭抓著夕照的胳膊,“出什麽事兒了,你怎麽急著要來借銀子?吳夫人呢,還有絳雪妹妹?”


    夕照年紀不大,被何妙蘭一問,委屈的淚珠兒啪啪往下掉,“三姑娘,咱們夫人和小少爺被帶走了,姑娘為了救夫人,被人傷了腿,發了一天的熱,這會兒還沒醒過來呢。”


    “被帶走了?被誰帶走了,青天白日的,敢來咱們家裏搶人,你們怎麽就不叫人呢,那些書生都是死人啊?再不濟,來我家裏說一聲啊,咱們家裏雖窮,還有幾個下人呢!”何妙蘭一聽急壞了,她和隔壁的吳絳雪關係很不壞,正經說起來,比家裏幾個姐妹還處的好,否則她也不會一聽夕照要借銀子就趕緊爬梯子翻牆的來問話。


    “不成的,是二夫人親自過來的,咱們姑娘交待,不能給旁人添禍事。”夕照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二夫人?


    何妙蘭臉色有點古怪。隔壁後門隔三岔五總是停著個遮得嚴嚴實實的青布馬車,還有個三四十歲的管家模樣的人每月來給吳夫人送銀子。以前家裏下人有時議論,都道吳夫人要不做甚麽不正經的營生,要不就是別人養的外室,畢竟吳夫人生的天香國色,一雙兒女也似玉人一般,尤其是吳夫人的女兒吳絳雪,何妙蘭第一次見到吳絳雪的時候整個人都呆住了,那不僅是容貌上的美,七八歲的小女孩,五官再標致能美到哪兒去。讓何妙蘭震驚的是吳絳雪身上那種清柔中又透出點高華的氣度!那是她前生在宮裏見過無數的美人魚才女都沒見到過的。


    所謂‘一舉一動可如畫’,半年前搬來的吳絳雪雖才九歲,但何妙蘭以為她已經配得上這句話了,也許眼下還差點,可吳絳雪遲早會長成這樣由內及外的大美人!對這一點,何妙蘭堅信不疑。


    長得好看的人,總是討人喜歡,假如這個女孩子還善解人意,並不心高氣傲,反而十分體貼懂事,那無論是誰,都很難去討厭她,故而就算何妙蘭前世被坑過,一直對美人很有防範心,又覺得吳家身份存疑,後麵都忍不住把吳絳雪當成好姐妹了。


    這會兒何妙蘭也顧不得那麽多了,直接問:“夕照你與我說實話,你家夫人到底是甚麽身份,你們老爺呢,是病亡了還是在外地,你口裏的二夫人又是誰?”


    夕照被問的垂了頭。


    何妙蘭氣得跺腳,“這都甚麽時候了,你不告訴我實話,我怎麽想辦法幫你們姑娘。”


    夕照咬著唇,就是不肯告訴何妙蘭,隻是聲如蚊蚋道:“三姑娘,奴婢就想借點銀子給咱們姑娘買藥迴來,請的大夫道姑娘傷著骨頭了,又有退燒,少說藥錢都得五兩銀子,您這兒要是沒有,奴婢再想想其它法子。”


    “你!”何妙蘭氣得又跺了兩次腳,弄得梯子一陣晃蕩,她不敢動了,拿夕照這個死腦筋沒法子,最後一咬牙,道:“你在這兒等著!”


    何妙蘭重迴自己屋子裏一陣翻騰,她不敢去找納喇氏。當初家裏安姨娘在何正望麵前道納喇氏為銀子不要臉麵,把家裏房子租給做‘私活’的吳夫人,惹得何正望發了一頓脾氣,後來吳夫人雖解釋清楚身份,但不知道甚麽原因,納喇氏對吳家人很避諱,卻又不阻止何妙蘭與吳絳雪相交,不過平日吳家的事納喇氏從不過問。何妙蘭深知這恐怕也是吳家母子被帶走但家裏無人提一句的原因。


    她把衣櫃子裏的衣裳全翻出來,在最底下翻出個小匣子,打開來,裏麵是塊鎏金的長命鎖。


    這長命鎖做工精巧,隻是年代久遠,看上去有些暗沉,何妙蘭掂了掂分量,把長命鎖捏在手裏,出了屋子複又爬上梯子,對夕照道:“你把這個拿去當了,雖是銀的,分量倒還足,外麵還刷了一層金粉,少說能當個十兩銀子。五兩銀子你拿去給你們姑娘買藥,剩下的買點好吃的補一補,等我能出門,就去看你們姑娘去。”


    “三姑娘,這……”夕照也算有點見識,一眼就看出這長命鎖怕是當初何妙蘭出生時候家裏至親長輩送的,她哪裏能要呢。


    “拿著!”何妙蘭塞到夕照手上,囑咐她,“快別耽擱,趕緊去拿藥,好好伺候你們姑娘,聽見沒有?”她其實有點不放心夕照這個小丫鬟去當東西,但她又不能出門,親娘的脾氣她還是知道的,本來就不大喜歡吳家的人,要是再為吳絳雪翻牆出去,到時候指不定一怒之下把吳家給攆走了。


    夕照看看何妙蘭,又看看銀鎖,含淚把銀鎖收了,臨走前道:“三姑娘,您得恩情,咱們姑娘一定會報答的!”


    何妙蘭也沒把這話放在心上,看夕照拿著銀鎖走了,她捧著下巴坐在牆角下為吳絳雪擔心,全然沒注意到自家屋頂上有人將戲看到了尾,又跟上了夕照。


    迴到府裏蘇景聽到石榮迴稟,難得笑了笑。


    將手裏的扇子熟練一顛,他悠然道:“這麽說,今日這事果真是湊巧?”


    石榮如此嚴肅的人,都咳嗽了兩聲,“石華親自去打聽的。”


    其實石華就是趴在房頂上把何家這出戲從頭看到了尾,當然還包括何沉魚不要臉的表現。石華一直就是揚州人,見多江南女子的溫婉柔美,猛不丁碰到何沉魚這樣豁出去的滿人貴女,真有點不習慣。尤其看到何沉魚把巴顏氏扔出去的絨花喜滋滋撿起來,差點沒一腳踩空。也怪何家房子太破,那瓦都不知道幾年沒修補過了,弄得他走的時候挺不好意思,還順便吩咐人去給何家收拾收拾房頂。


    蘇景聽石華差點因為何家的瓦太舊給摔下去,有點愕然,隨即問:“隆科多道那是他外甥孫女,他家裏與佟家有何關係?”


    隆科多此人,蘇景是很了解的。今日他願意出頭,證明何家與他關係還算親近,否則此人一貫心高氣傲,連不得寵的皇子宗室都敢不放在眼裏,如何會親自出麵賠罪作保呢?


    這頭出得,讓蘇景有些困惑,隻是何家若真與隆科多有舊,為何又窮困至此?


    一個連房頂都修不起的京官?


    石榮看石華。


    石華咳嗽了一聲,很自豪自己後來還很八卦的去打聽何家的情形,要不這會兒怎麽迴答的上來。大哥還怪他像個婆娘一樣愛打聽呢!


    石華很驕傲的挺了挺胸,上前道:“貝勒爺,這何家其實是赫舍裏氏的分支,不過是很遠的旁支了。何家已故的額奔癡迷漢學,又有世祖爺提拔漢官,提倡滿漢一家,當時多有滿人取了漢姓,額奔在分家出來後,就給自己的兒子取名何正望,從此家裏的孩子都隨了何姓,不過他們依舊在正黃旗下。這何正望頗類其父,從小喜歡詩詞歌賦,也曾經參加過滿人的科舉。”說到這兒石華清了清喉嚨,“隻是屢試不中,為請先生交文友,還花了不少銀子,以致家境漸入困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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