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樓當眾懲罰了齊懷遠, 明顯感覺軍中的氣氛緩和了許多, 底下的幾個領將對他也甚是恭敬, 這種恭敬並不隻是浮於表麵的尊敬守禮, 而是打心底裏透著股親切與信任。


    蘇錦樓覺得這事太過戲劇性,雖說他來此之前確實想收服人心, 將這些領將收歸己用, 但他原本的計劃是打算帶領將士與叛軍先鬥上一兩場再徐徐圖之,不曾想頭一天就讓幾位領將心悅誠服,由此可見齊懷遠是多麽不得人心。


    叛軍大軍壓境, 即將突破青州境邊界,局勢已經到了千鈞一發的地步, 蘇錦樓即刻召集幾位領將商量對敵策略。


    蘇錦樓身為主將, 有調兵遣將的權利, 他的主要任務就是坐鎮主場負責指揮作戰,而不是逞個人英雄孤軍奮戰。


    而當初對抗白荻之時, 他的職位是教頭, 負責聽命於胡瑉, 在戰場上帶著士兵衝鋒陷陣,教頭與主將, 二者職位不同, 所負責的任務自然也不盡相同。


    說到打仗,眼前總會浮現出兩軍對壘, 列隊於曠野之上, 一方將軍出陣, 躍馬揚槍,高聲喊道,“爾等何人敢與我一騎打?”


    這裏的一騎打就是單挑的意思,見有人挑釁,另一方坐不住了,軍隊後方的強弩手均是擺設,傻乎乎的看著敵將單槍匹馬在陣前叫罵,然後己方陣營派出一將,驅馬殺奔過去,與敵將戰作一團,兩邊士兵均擂鼓助威,大聲吆喝,給予將領精神上的支持與鼓勵。


    等一方領將被挑落馬下,戰敗方就會再出一將繼續和敵將單挑,直到一方的所有領將全部敗北,勝方就會擂鼓出兵,一舉將對方拿下,整個過程好像過家家一般,全軍勝敗皆係於領將一身,後方壓陣的士兵都是擺設,此事看起來似乎可笑至極,但在曆史上卻是真實存在的。


    這種主將單挑的方式多存在於禮樂時期,為的是鼓舞士氣,減少殺戮。


    上古蠻荒時期沒有國家,隻有部落,那時武器匱乏文化底蘊淺薄,部落之間的戰爭就是互毆,你給我一拳我踢你一腳,拳拳到肉,殘忍血腥,毫無規則可言。


    後來發展到禮樂時期,這個時期的戰爭更注重於儀式,國與國之間要想開戰,攻方先給欲攻打的國家寫一封信,宣告要攻打某國,且約好某月某日在某地相見,雙方十分守信,在指定地點見麵後先排兵布陣,若是有一方擺陣完畢,另一方還未擺好陣型,先擺好的一方會耐心十足等待對方做好戰前準備。


    在開打之前,攻打的那一方會告知對方為何要打仗,若是被打的那一方給出的答案讓人滿意,則雙方鳴金收兵,若是無法令人滿意則敲鼓開打,打完後,戰敗的一方潰逃,戰勝的一方隻能追擊到五十米開外的地方,再遠就不能追擊了,這叫點到為止。


    看到這裏,旁人會覺得古人打仗未免太過兒戲,和過家家似的,但一來古人講究禮儀與守信,所謂“先禮後兵”不外如是,二來古人從心裏來說是厭惡戰爭的,即便到了非打不可的地步,也是盡量減少損失避免將士死傷過多。


    從“武”這個字來看,武有“止戈”之意,縱觀曆史上的兵書,多以心戰為主,比如“不戰而屈人之兵”,“上者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講究不費一兵一卒取得戰爭的勝利。


    真正造成將士大規模死亡的是戰爭時期,這個時候打仗就變成真正的戰爭了,國與國之間不輕易交戰,一旦交戰必是傾舉國之力。


    另外除了在戰場上被殺死的士兵,絕大部分的傷亡都是發生在潰散途中,一旦有一方處於劣勢或者主將被殺,士兵就會產生怯戰情緒,正所謂兵敗如山倒,在逃亡過程中踩踏、自相殘殺等現象是最常見的,這種傷亡才是造成損兵折將的首要原因。


    如今,大慶內亂,雖是自家人打自家人,但不徹底分個輸贏是不會停戰的,故而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鍵時期雙方都顧不上什麽禮儀不禮儀的了,隻要能打贏,誰也不會在乎你用的是什麽計策。


    打仗講究的是戰術和陣法,戰術是臨場指揮,陣法一般是方陣和圓陣,方陣用來進攻,圓陣用來防禦,至於電視上所演的什麽生門死門八卦鎖龍陣,那個太過高端了,別說是蘇錦樓就算是整個大慶都找不出來能擺此陣的人。


    蘇錦樓坐於主位,底下是被他召集而來的幾個將領,“如今叛軍步步緊逼,一旦我方稍有鬆懈必會被他們乘虛而入,各位可有什麽退敵良策?”


    領將之中,趙柯善謀,羅廣山善伐,程渡武不如羅廣山,智計不如趙柯,但其性格沉穩,遇事冷靜,不會輕易讓士兵陷入困境,吳庸性格看似木納,實則每次對敵都能與戰友互相配合作戰,形成合力共同抗敵。


    見蘇錦樓詢問退敵之策,各將領均各抒己見。


    “我老羅隻管領兵打仗,若是讓我衝鋒陷陣我絕無二話,可若是讓我想退敵之計,那真是一個頭兩個大,為難死我了。”


    有些人天生不善謀算但卻武力驚人,很顯然羅廣山就屬於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可這樣的人若是因其思想簡單就小覷他,說不定就會招來殺身之禍。


    畢竟腦子一根筋的人最易發怒,再加上其武力值爆表,盛怒之下做出什麽無可挽迴的事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羅將軍是我軍中最勇猛的悍將,”蘇錦樓滿眼讚賞,“你之一人,抵得過千軍萬馬。”


    羅廣山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嘿嘿傻笑,“主將謬讚了,我羅廣山不過是一介粗人,哪能擔得起悍將二字?”


    盡管嘴上說著謙虛的話,可羅廣山的心裏像喝了兩罐蜜一樣,甜的齁人,這新來的主將大人就是不一樣,瞧瞧人家多看重自己啊,哪像先前那個齊懷遠,對著自己滿臉都是嫌棄,說什麽隻會逞莽夫之勇,讓人恨不得扇死他。


    在羅廣山之後又有幾個將領闡述了自己的想法,但大多都是以守為主,直到趙柯提出了與眾不同的計策。


    “叛軍氣勢如虹,銳意衝天,我軍若隻是一味的防守,長此以往必然會使我軍將士失去戰勝敵軍的信心,故而防守並不是長久之策。”


    趙柯看了看蘇錦樓,見對方充滿鼓勵的眼神,原本有些飄忽不定的心頓時安定下來,渾身上下散發著自信的色彩,就連說話的語氣也透露著三分意氣風發之色。


    “主將,屬下建議以攻代守,如今我軍士氣低靡,唯有出奇才能製勝。”


    蘇錦樓觀察了幾個領將的言行,發現他們均不是奸佞之徒,且言談中對底層的士兵甚是愛護。


    不過想想這些將領的背景蘇錦樓就不覺奇怪了,這幾人以前都處在中低層的位置,出外剿匪平民亂主要都是他們出力,與底層的士兵關係自然親密無間,再者,若真是奸佞之徒也不會淪落到被原先的軍官拉出來當替死鬼的地步。


    蘇錦樓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欣賞之意,“趙將軍的計策甚妙,倒是和本將不謀而合了。”


    “如今我軍的戰鬥力發揮不足一半,原因為何?無非是因為大軍節節敗退的緣故,當下最要緊的是鼓舞士氣振奮人心,防守隻會助長敵軍氣焰,消弭我軍中將士的信心,故而,此戰必定是要以攻擊為主,出奇兵,將敵軍的囂張氣勢徹底打壓下去,隻要我們攪亂敵方陣列,就能把對方一舉擊潰。”


    趙柯聞言眼神一亮,主將大人竟然也和自己想的一樣?計策能得到主將的認同,沒有什麽比這個更讓他熱血沸騰的了。


    當初齊懷遠統領全軍之時,趙柯提過不少計策都被他全部否定了,久而久之,趙柯便不再自討沒趣去提什麽對敵良策了。


    不曾想,這個新來的主將是個聽進人言的,不僅如此,還敢於以攻代守,有破釜沉舟的勇氣,當真與先前那個剛愎自用的妖豔賤貨不是一個品種。


    “羅將軍!”


    羅廣山抱拳,“末將在!”


    “令你率領五千士兵在我軍左翼待命,一旦敵軍衝擊我方中央陣列,你就從敵軍的右翼包抄過去。”


    羅廣山迴道,“是,末將領命。”


    “吳將軍!”


    吳庸迴道,“末將在!”


    “命你率領五千士兵在我軍右翼待命,若敵軍來攻,你則從敵軍左翼包抄過去,與羅將軍相互配合,打亂敵軍陣形,二者形成合圍之勢。”


    吳庸抱拳,“是,末將遵命。”


    “程將軍!”


    程渡迴道,“末將在。”


    “命你率五千士兵插入叛軍營壘的中間,將其分割成兩部分,使叛軍首尾不能相顧。”


    “是,末將遵命。”


    隻剩一個趙柯了,蘇錦樓看著底下這個眼睛裏似乎帶著光芒的男人,對方期待而信任的目光怎麽也掩飾不了。


    “趙將軍,本將命你率五千士兵埋伏在明霞穀,一旦遇上逃跑撤退的敵軍,立馬將其抓獲。”


    “是,末將領命。”趙柯又問,“主將如何得知叛軍會從明霞穀撤退?”


    蘇錦樓並未因趙柯的詢問而心生不快,“叛軍撤退之路有兩條,一條是清河旁的那條小道,一條就是明霞穀,近來水位上漲清河水流湍急,加上前兩天下了一場不小的雨,那條小道狹窄泥濘,稍有不慎就會墜入河中,故而本將猜測敵軍必會從明霞穀撤退。”


    結合地勢具體分析,加上利用外掛偷聽過來的作戰計劃,蘇錦樓百分百確定叛軍必會從明霞穀撤離,切斷敵軍後路,造成敵軍混亂,即便不能將其一網打盡,也得讓敵人損兵折將,再也無法抵抗己方大軍。


    第二天,斥候來報,“叛軍在我軍三十裏處,正在向我方靠近。”


    蘇錦樓隨時監測敵軍動向,一早便點齊兵將,此刻聞聽斥候來報,立馬率兵在城外擺開陣型。


    蘇錦樓居於正中央的位置,由於古代通訊條件差,主將需要根據戰場的具體形勢隨時調整作戰計劃,故而主將的位置距離前線是非常近的,盡管如此,主將周圍有層層士兵保護,一般而言不會輕易被敵軍殺死。


    蘇錦樓擺出的戰陣並不複雜,都是最常見的方陣圓陣以及楔形陣,但這些陣中並非隻有一個兵種,比如居於正中央的主力軍。


    站在最外圍的是步兵,他們手裏都拿著厚重的堅盾,一字排開,形成一道嚴密的防守線,後麵是手拿□□和長矛的士兵嚴陣以待,再後麵則是裝備精良的強弩手,最裏層還圍有手執短兵的步兵,而大軍兩翼主要是以機動性攻擊性都較為強大的騎兵為主,另外還有一部分步兵配合騎兵出戰,騎兵負責衝鋒陷陣,步兵則負責收割人頭。


    兵法有雲,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蘇錦樓衡量了一下敵我雙方的兵力,結合敵軍所製定的戰略部署,最終決定在正麵布置防禦性的陣列,以便於與敵軍相抗時立於不敗之地,且拖住敵軍主力。


    再采用迂迴包抄的戰術,令左右兩翼先鋒將軍率軍攻打敵軍,另外特別派遣程渡插入敵軍陣營,將敵軍分割成兩部分,與羅廣山以及吳庸相互配合,徹底打散敵軍陣列,等他們得手以後,中央部隊再一舉推進擊潰敵軍。


    正如蘇錦樓事先得知的計劃一樣,叛軍在擊鼓進軍後,立馬派遣騎兵衝擊己方中央陣型,騎兵來勢洶洶,奔騰的戰馬唿嘯而來,怒吼聲夾雜著戰馬的嘶鳴聲,氣勢恢宏,洶湧澎湃。


    蘇錦樓鎮定自若的看著衝擊過來的叛軍,眼底一片淡漠,“想要中央突破?也得看我蘇錦樓答應不答應吧。”


    話音剛落,騎兵也衝進了射程之內,蘇錦樓安排的強弩手一陣急射,衝在最前麵的騎兵當即被射成了篩子,使得叛軍一往無前的氣勢折了好幾層。


    見此情況,居於後方的衝鋒將軍丁於年立馬吼道,“給我往前衝,隻要衝過了射程就無需擔心這些箭矢,搏近身戰。”


    士兵受到鼓舞,使勁拍打所騎的戰馬,拚了老命的往前狂奔,然而剛跑出了射程眼見即將衝撞到最前排的盾牌,忽然從盾牌後麵穿出了無數長矛,長矛硬度大,比較笨重,不易揮舞,並不適合士兵搏鬥使用,可在此時,對於急速飛奔而來的騎兵而言,這些長矛就成了擊潰他們的利器。


    見叛軍已經和己方軍隊衝擊到了一起,蘇錦樓揮手下令,“揚旗。”


    羅廣山、吳庸以及程渡三人見到揮舞的紅旗,同時率領底下士兵一起衝向叛軍,三人齊頭並進,直接將叛軍分割成了兩部分,分別左右夾擊消耗敵方兵力。


    蘇錦樓的作戰計劃是專門針對叛軍設計的,故而還沒等叛軍的騎兵攻破重甲步兵防線,羅廣山等人已經把叛軍的陣型攪合成了一團亂麻,蘇錦樓見時機已到,立馬下令。


    “擊鼓,進攻!”


    鼓聲震天,戰馬嘶鳴,憋屈了個把月的平叛大軍怒吼著衝向敵軍,仿佛要把這幾個月所受的屈辱一股腦的還給對方,再加上此次戰役幾乎是傾巢出動,如果戰敗就是死路一條,平叛大軍個個殺紅了眼,不要命似的與敵人搏鬥在了一起。


    叛軍主將馬鑒躍見己方已逞敗勢立刻下令鳴金收兵,蘇錦樓指揮大軍將一部分叛軍圍困在包圍圈內,又讓羅廣山率軍趁勝追擊。


    馬鑒躍帶領脫困的士兵一路奔逃,見後方羅廣山殺氣騰騰的追了過來,嚇得心驚膽顫頭腦一片空白,恨不得在背上插兩根翅膀飛上天才好,顧不上其餘步兵能否跟得上,隻一味的顧著自己逃命。


    剛跑進了明霞穀,突見兩邊岩壁上豎起無數旗幟,平叛大軍手拿武器,不斷高唿,“投降!投降!”


    聲音洪亮,迴音久久遊蕩在山穀之中,馬鑒躍看著前方率軍堵住自己去路的趙柯,又迴頭看了看已經追擊上來的羅廣山,心知大勢已去,不投降就得當場斃命,當機立斷放下了武器。


    其麾下士兵見狀,均迫不及待的扔掉了手中的武器,在被趙柯等人擒獲迴程之時個個老實的不得了。


    不到半天的時間,馬鑒躍從一軍主將淪落為階下之囚,他一直想不通為何朝廷大軍每一步計劃都剛好克製自己的作戰方針,好像早有預料似的。


    直到他被押入平叛大軍的軍營裏,見到了那個穩重而又威嚴的男人。


    “馬將軍,”蘇錦樓緩慢的牽扯出一絲笑容,眼神鋒利如刀,“歡迎來到我軍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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