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樓與陶真結伴迴家, 一路上輕車便行, 兩人時不時交流學問, 談談這段時日的所見所聞, 迴程之路並不顯得單調乏味。


    與陶真在鎮上分別之後打聽到鎮上的書院都已經放假,便直奔鎮上乘車的地方, 趕巧看見了正在等人的劉長衍。


    “長衍大哥, 好久不見,最近生活可還如意?”


    劉長衍遠遠便瞧見了蘇錦樓,這段日子蘇錦樓白了不少, 與當初那個故意把自己弄成個黑碳球的糙漢子判若倆人,劉長衍乍一看有些不敢認, 直到蘇錦樓主動打招唿, 這才確定麵前之人正是去府城求學久久未迴的秀才公。


    “托秀才公的福, 一切都好,秀才公終於迴來了, 前兩天蘇五叔和劉嬸還念叨著你呢。”


    蘇錦樓一想到家人, 眼神溫和如水, 思念像潮水般湧來,越加迫不及待的想要迴家。


    “長衍大哥, 這一次還是要麻煩你帶我一程了, 車資還是以前的價錢嗎?”蘇錦樓說著便從荷包裏掏錢出來。


    劉長衍見狀趕忙拒絕,“哪能要秀才公你的錢, 都是一個村的, 我免費帶你一程便是。”秀才公對整個村子都有救命之恩, 若是被爹娘知道他拿了秀才公的錢,可不得讓他重溫昔日的竹板炒肉嘛。


    蘇錦樓但笑不語,堅決付了錢,“別說我隻是一介秀才,即便是王孫貴族,乘車也得給錢,這是規矩也是你應得的酬勞,若是長衍大哥堅決不收,我寧願走迴家也不敢坐你的車了。”


    劉長衍哪能真讓蘇錦樓走迴去,見對方態度堅決隻能把錢收了,迴去後好好和爹娘解釋一番,應該不會怪他吧……


    臨近年關,不少村民都來鎮上購置年貨,劉長衍的生意也越加紅火,這一次他沒等人滿便提前啟程迴村,為的不過是趕緊送蘇錦樓迴家。


    蘇錦樓心中感動,又有些後悔,剛才應該多給些銀錢的,這差不多相當於直接包車了,為了他,長衍大哥這一趟定是少掙不少銀錢。


    可若是當真加錢,長衍大哥肯定不會接受,互相推辭未免太過生分,蘇錦樓隻能作罷。


    蘇錦樓在村口下了車,拒絕了劉長衍送至家門口的提議,此時天還未黑,劉長衍現在迴到鎮上還能再趕兩趟車,在這年關,於劉長衍而言,時間就是金錢。


    “哎喲!秀才公迴來啦……”


    “秀才公白了不少嘛!又長俊啦……”


    “秀才公,在府城有沒有什麽相好啊?啥時候我們能喝到你的喜酒呀?”


    “秀才公,府城大不大?那裏麵的人是不是都穿著金絲軟緞製成的華服,吃著山珍海味,睡著高床軟枕?”


    一路行來,不停的有村民和蘇錦樓打招唿,亦有關心其終身大事的,男子成家立業,蘇錦樓身有秀才功名,也應該娶個美嬌娘和和美美的過日子了。


    蘇錦樓一一迴應,無法迴應的也都報以微笑,直到到了家門口眾人才紛紛告辭主動散去,劉氏聽到外麵似有聲音,出門一瞧正好看見自家三郎神采奕奕的站在院門口,還朝著自己笑。


    蘇錦樓瞧著劉氏愣愣的看著自己,他心潮澎湃,連忙喊了一聲,“娘,我迴來了。”


    誰知劉氏卻是理都不理他,徑自迴了房,嘴裏小聲的嘀咕著,“越來越不中用了,怎的大白天的也做起夢來了?”


    蘇錦樓哭笑不得,又感動不已,兒行千裏母憂心,即便自己已經是個獨立的成年人,在劉氏眼中,自己仍舊是那個需要嗬護的孩子。


    “娘,”蘇錦樓一聲叫喚,劉氏赫然停住腳步,她驚喜的轉身,又揉了揉眼睛,再三確認眼前的人是真實的,而不是她臆想出來的。


    蘇錦樓行至劉氏身前,心甘情願,毫無猶豫的跪在了劉氏麵前,他抬起頭看著眼前滿頭白發的老人。


    “父母在不遠遊,兒子不孝,累的娘親擔憂了。”


    劉氏躬身仔細瞧了瞧蘇錦樓,抖著手撫上蘇錦樓的額頭,“三郎,你終於迴來了,這麽些年你從未出過棠柳鎮,也從未離家這麽長的時日,我瞧著你似乎消瘦了不少,定是讀書清苦累著了吧。”


    劉氏將蘇錦樓拉起,又連連擦淚,“快進屋,今晚我親自下廚煮麵給你吃。”


    蘇錦樓有心拒絕,沒道理他一迴來就讓年邁的母親為他下廚的道理,可看著劉氏眼中的期盼,蘇錦樓將嘴邊的話咽了迴去,或許在劉氏心中,讓外出求學的孩子迴來後吃到她親手煮的麵,就是一個母親最高興的事了吧。


    蘇錦樓露出期待的目光,似一個孩子般貪吃饞嘴,“好,我在外麵吃過不少麵,總覺得沒有娘親做的好吃,這下子可有口福了。”


    劉氏一聽果然喜笑顏開,口中謙虛道,“我這手藝可比不上外麵的掌勺師傅,府城那麽大,怎的沒有合你口味的吃食?”


    “可是,外麵做的再美味也不合心意啊,”蘇錦樓眼裏透著認真,此刻的他去偽存真,無一絲虛假,“娘煮的麵有家的味道。”


    “胡說八道!我才不信,家還有味道?”劉氏嘴上說著不信,可心裏卻是無比慰藉,三郎這孩子就是純真良善。


    “娘,家裏其他人呢?怎麽都沒瞧見他們?”


    “今天鎮上趕集,你大哥和二哥帶著婆娘孩子去鎮上置辦東西,順便讓孩子們好好耍耍。”


    “咦?都去鎮上了?早知道我迴來的時候就在鎮上尋一尋,說不定還能和他們一起迴呢!這年關將至,孩子又多,千萬要防範著拍花子的,可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劉氏聞言一笑,“這點你放心,我們家吃過一次虧,哪能不注意著?你嫂子的娘家在鎮上開了鋪子,孩子們有人照應的。”


    “哦,那爹和酯兒呢?也去鎮上了?”


    蘇錦樓隨口一問,哪知劉氏竟詭異的沉默了,就連臉上的笑容都有些勉強,蘇錦樓見狀心中一緊,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


    “娘,是出什麽變故了嗎?家裏難道有大事發生?”


    劉氏輕歎一聲,“唉,嚴氏沒了。”


    嚴氏?蘇錦樓愣了一下,嚴氏這人他不大熟悉,除了記憶裏蘇三的記憶碎片以外,唯一的一次交集就是當初那封明為讚賞實則討債的信,似乎在嚴氏心中蘇三就是一個衝動易怒喜愛耀武揚威的傻帽,後來被他拒絕後就和對方再無聯係,如今陡然聽見嚴氏沒了,蘇錦樓反倒沒有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嚴氏是誰。


    劉氏誤以為蘇錦樓發愣是為嚴氏惋惜,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將打聽到的消息告訴蘇錦樓。


    嚴氏死的很不光彩,據說不守婦道被嚴氏的夫君譚衛平當場捉住與人私通,還險些傷到了正室夫人腹中的胎兒,嚴氏被譚衛平狠狠的打了一頓,關在柴房裏不給治傷,每日隻給些水和剩飯剩菜,沒過幾天就被作賤的不成人樣了,譚家家風不嚴,下人又碎嘴喜歡嘮嗑,沒過多久消息就傳開了。


    後來嚴家得到消息,嚴知敬帶著嚴家所有成年男人上譚家要人,可嚴氏是妾,還是與人私奔的妾,夫家有打罵管教的權利,像嚴氏這般與外人私通還傷害主母的妾室,即便被打殺了也不為過,所以嚴家上門要人的行為根本站不住腳,亦無法尋求官家的幫助。


    但嚴知敬就這麽一個女兒,怎麽能忍心眼睜睜的看著別人搓磨她,故而他厚著麵皮拉著全家人堵在了譚家門口,明言不還人就不走。


    堵了三天,譚家與嚴家成了整個棠柳鎮的笑話,譚家是做生意的,雖說家業已經敗壞的差不多了,但譚衛平自詡為是老牌商家,平日裏應酬時還要點臉麵。


    他不願再如此僵持不下,丟人現眼,便直接將隻剩半條命的嚴明珠還給了嚴家,而妾室是根本無需和離書的,嚴家人直接把人給接走了。


    嚴明珠迴到嚴家,嚴家都是成年男子,照顧嚴明珠多有不便,嚴母年老,照料嚴明珠一事就落在了嚴家媳婦身上,久而久之,家裏就有了怨言,加上嚴明珠病情一直沒有起色,嚴家男人就覺得是照顧的人不盡心不周到,因而引發了家庭戰爭。


    嚴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鬧得雞飛狗跳家宅不寧,外人勸架反倒沒被道聲好,還弄的裏外不是人,這樣一來別人也不勸了,任由嚴家亂成一團。


    即便嚴家男人再怎麽護著嚴明珠,也架不住所有女人僚挑子不幹,家裏的孩子知道諸多矛盾都是因為嚴明珠引起的,每天都站在門口謾罵,即便被長輩教訓也堅決不改。


    嚴明珠在譚家被折磨的死去活來,迴到娘家也不得安寧,病情一日比一日惡化,最後終是撒手人寰。


    “酯兒雖與嚴家沒了幹係,但嚴明珠到底是酯兒親母,親母逝去,酯兒於情於理都該去磕個頭的,今天是嚴氏出殯的日子,你爹就帶著酯兒去嚴家了。”


    蘇錦樓唏噓不已,若是嚴氏當初一心守著蘇三過日子,即便得不到夫君的疼愛,但至少能保住性命,還有和善的公婆與妯娌,年老後還有人給她養老送終。


    “世事無常,種什麽因結什麽果,三郎,你萬不能再因著嚴氏傷神了。”


    蘇錦樓見劉氏眼帶緊張關懷之意,心裏十分納悶,自己到底做了什麽才讓劉氏誤以為他心裏還惦記著嚴氏,他和嚴氏壓根就不熟,怎麽可能因為一個陌生人傷懷。


    “我知道了,娘,你別多心,我與嚴氏和離多年,早就不把她放在心上了。”


    劉氏不信,若是三郎早已放下嚴氏,怎麽至今都不成婚,她選擇性的遺忘了蘇錦樓一波三折的婚姻之路。


    蘇錦樓想成婚嗎?肯定想啊,在古代他屬於大齡青年了,誰願意當個單身狗啊,上一世是因為末世降臨朝不保夕,那個時候全忙著保命,哪還有閑情逸致談情說愛,好不容易在古代過上了安生日子,身邊還有和善的家人,他當然希望能有個陪他慢慢變老的身邊人。


    無奈他的運氣實在太差,尤其是婚姻之路太過坎坷,搞得他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生怕頭一天和哪家姑娘定親,第二天那姑娘就跑了或者殉情了,思來想去估計是緣分未到,還是先單著吧,好歹還有小白那隻單身狗陪著他呢。


    “這眼看著時候不早了,你爹和酯兒應該快迴了……”


    劉氏話還未說完,隻聽一旁傳來一聲唿喚,“爹爹!”


    蘇錦樓轉頭一瞧,隻見蘇環眉開眼笑的向他跑了過來,蘇錦樓蹲下身,順勢接住衝進懷抱的小蘇環,雙手一使力便把蘇環抱了起來。


    “喲,有些日子沒見,長高了,也重了。”


    蘇環有些不好意思,但心中歡喜,索性就賴在蘇錦樓懷中不下來,難得的透出幾分孩子氣。


    蘇環依戀的向蘇錦樓這邊靠了靠,“爹爹,酯兒好想你……”


    蘇錦樓的心頓時軟成了一團,他用頭抵著蘇環的額頭,輕輕的蹭了蹭,“我們家小蘇環這是在跟爹爹撒嬌嗎?”


    蘇環被蘇錦樓調侃的更加不好意思了,可他一反常態,仍緊抓著蘇錦樓不放,似在害怕著什麽。


    蘇錦樓感覺有些不對勁,小蘇環往日裏一向沉穩,一直以小大人自居,不願讓別人將他當作孩子,今日即便是父子之間久別重逢,也不該是如此姿態。


    “這是怎麽了,怎麽覺著似是受了委屈?”


    這時一旁的蘇順安發話了,“哎!還不是嚴家那檔子破事給鬧的,今日我家乖孫可不是受了委屈嗎?”


    蘇錦樓聞言眼睛微眯,“爹,我們先迴屋,有什麽事我們坐下來慢慢說。”


    他自己都舍不得讓小蘇環受委屈,嚴家算個什麽東西,竟敢讓這孩子傷心難過,真當他蘇錦樓是死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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