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樓深知隻憑著他的一麵之詞與虛無縹緲的入夢, 是沒法讓蘇行之信任他並同意組織村民遷村的。


    所以他要搞事。


    如今後山上連一根鳥毛都找不著, 沒有辦法製造出動物暴動的異象, 他思來想去, 把主意打到了村裏的家禽身上。


    這些家禽並不居住於後山, 被村民圈養, 失去了警覺性, 天天有人好吃好喝的伺候, 全然不知危險已悄然降臨。


    不過沒關係,你沒有異常, 我就逼你做出一些異常的舉動,蘇錦樓盯著豬圈裏逍遙自在的老母豬,笑眯眯的齜出一口大白牙。


    夜晚, 丁大爺家的大黑狗從睡夢中陡然驚醒,他脊背毛發豎立, 眼神警剔的四處張望,似乎遇到了什麽極其危險的東西,而這種不知名力量的壓迫還在不斷的增大,直到超過了一個臨界點。


    “汪嗚~~”大黑狗終於承受不住壓力崩潰了, 它夾著尾巴猛然向院門外衝去, 一心隻想逃離這個地方, 躲得遠遠的。


    “大黑,你咋了?你上哪去?”


    “唉, 家裏的雞咋了, 怎麽都飛出來了?雞還會飛?”


    “當家的, 我們家老母豬跑啦,快出來啊……”


    河西村的村民一片混亂,逮雞的、輦狗的、捉羊的、抓豬的,各種叫嚷聲不絕於耳。


    蘇錦樓剛出院門,就瞧見一頭至少二百來斤的老母豬搗騰著四肢大粗蹄子,扭著圓滾滾的屁股奔騰而去,一個衣衫不整的漢子正赤紅著臉,雙手死死的拽著豬尾巴,嘴裏不停的叫喊著,“快停下,快停下!來人呐,幫忙拉豬啊。”


    後麵一中年婦人正腳步不停的追著,也在高聲喊道,“當家的,你快放手,豬跑了就算了,別把自己弄傷了。”


    那漢子哪裏肯罷手,這可是二百來斤的大母豬,是留著配種用的,家裏最值錢的東西就是這頭豬了,千萬不能讓它給跑了。


    可惜,這漢子高估了他的力氣,他哪能拽的住二百來斤的老母豬,一不小心腳下不穩摔了個狗吃屎,這次是真正的狗吃屎,因為他的臉正好摔在了他家老母豬因使勁掙紮而拉出來的便便上,他趴在地上抬起頭,欲哭無淚的看著圓潤的豬屁股,一拽一拽的遠離了他的視線。


    再瞧瞧周圍,劉家的在拽牛,高家的在拉羊,不少人家在逮雞趕鴨,忙的是不可開交,原來大家都一樣啊,怪不得怎麽叫都沒人來幫忙,結果當然是一個都沒留住,那些牲畜寧願一頭撞死也不願留在村裏,拚了命的逃離,隻留下一地的雞毛鴨毛和各種牲畜的便便。


    村民們形容狼狽,身上不是雞毛就是糞便,村裏隻要是能跑的家畜都走了個精光,任他們使出渾身力氣都沒法留住,還有那些個小雞仔,跑不出去竟然都集體撞門自殺,眾人麵麵相覷,滿目茫然。


    劉氏在一邊哭天抹地的嚎,“我滴個老母豬唉,早知道我就不留著養了,我心疼唉~~”邊哭邊捶胸口,又看著空蕩蕩的雞舍,接著嚎,“我滴個老母雞哎,養了三年的老母雞,一直舍不得宰,早知道我也不留了。”


    蘇錦樓頗為心虛,如果被劉氏知道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他,劉氏應該不會大義滅親吧。


    娘哎,您老可別怪我,我不這樣做,裏正就不會信我,不信我就不會組織村民遷村,不遷村,整個村的村民都得受難,如今隻是損失點家畜啥的,總比把命丟了的強吧。


    等事情結束後他再想辦法把家畜找迴來,至於能找多少,或者說這期間那些家畜會不會餓死,這就不是他能控製的了。


    蘇錦樓暗暗在心中為自己打氣,千萬不能心虛氣短,一定要理直氣壯,這件事和我一點幹係也沒有,千萬別露餡了。


    蘇行之急匆匆的趕到了老蘇家,一進院門就直接找到了蘇錦樓,他頭上還有一根雞毛,衣服也是囫圇的裹在身上,看的出來,此刻的他內心是有多麽慌張。


    “秀才公,今晚這事你怎麽看?”


    今天白天蘇錦樓剛和他說過後山坍塌一事,晚上村裏的家畜就暴動了,再加上那玄之又玄的入夢一事,蘇行之怎麽看都覺得村裏的家畜是感應到了危險,這才拚死老命的往外逃,不然這些家畜在村裏住的好好的,好吃好喝的照看著,有啥理由好日子不過偏要離開這裏。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裏已經不安全了,動物比人的直覺更為敏銳,前些天後山的野雞野兔奔逃出走,昨夜野狼被逼的離開後山來村裏夜襲,或許那些狼根本不想傷人,它們隻是單純的想借著村裏的路離開,隻不過被村民發現了行蹤,這才不得不停下來和村民爭鬥。


    蘇錦樓知道蘇行之已經相信後山塌陷一事,如今缺的隻是一個鼓勵他下決定的人,反正事情是由自己提出來的,幹脆就添些幹柴,把火燒的更旺些。


    “裏正,家畜暴動是您親眼所見,您難道還不相信我說的話嗎?先前我做了中秀才的夢,如今我已是秀才之身,最近我又做了後山塌陷的噩夢,我實在是擔心噩夢成真啊。”


    “你們在說什麽?”蘇順安從不遠處走來,滿臉疑惑,“什麽做夢?什麽後山塌陷?這是怎麽一迴事?”


    蘇行之想著多一個人商議,就多一個法子,再者說,蘇順安是蘇錦樓的親爹,這事也沒什麽可隱瞞的,若是最終確定遷村,還需要蘇錦樓助他一臂之力,到時此事的前因後果以及入夢之事都瞞不住,遂當即就將事情原委說與蘇順安聽。


    “這麽說來,今夜的家畜以及前些日子的動物都是因為感知到了後山塌陷才會離開故土。”蘇順安若有所思,深思熟慮之後說道,“裏正,不如暫時讓大家帶好貴重物件,選一處地方臨時住著,若是後山沒有塌陷自然皆大歡喜,到時我們再搬迴來就是,如果後山真的塌了,不過是損失了一些家具,房子到時候再蓋,隻要人沒事就好,您覺得這法子如何?”


    蘇行之一想,覺得有理,若是冷不丁的突然就遷村,村民難免會有意見,故土難離,別說是村民,就連他自己都舍不得離開這片土地,可如果隻是暫時搬出去住,又有著充分的理由,村民的阻力應該會很小。


    “蘇五弟言之有理,這法子甚好,正好趁著現下家畜出逃,村民們內心恰巧受到觸動,我這就動員大家讓他們迴去收拾行李,明天我們立刻搬走。”


    蘇行之既然下了決定就不會再出爾反爾,更不會朝令夕改,蘇錦樓眼看著蘇行之離去,心裏輕舒一口氣,這事有了裏正的出力,相信村民肯定會搬離這裏,這樣一來也沒有枉費他的良苦用心了。


    唉,他把事情想的太過簡單了,古人對故土的感情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深沉,蘇錦樓生活的現代大都市,出國的移民的外出求學的多不勝數,更甚至還有踩著自己的國家謳歌外國,稱讚外國的空氣都是香的,水都是甜的,對於故土的感情實在太過淡薄。


    古人不同,對於他們來說遷村就是拔了根,有些人寧願葬身在故土下也不願離開這片土地,讓一個人離開生他養他的地方,難之又難。


    “爹,”蘇錦樓星星眼看著蘇順安,還豎起了大拇指,崇拜之情溢於言表,“還是您的辦法好。”薑還是老的辣,這話還真有道理。


    蘇順安麵對小兒子的崇拜倒是沒有一絲開心驕傲的情緒,反而皺著眉頭把蘇錦樓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的掃視了一遍,看得蘇錦樓心裏頗為不安。


    不會被蘇老爹看出來他在裝神弄鬼吧,不對啊,他可是專門在夜裏趁大家都睡下了才利用精神力製造家畜暴動事件,除非蘇老爹有讀心術,才會曉得他才是罪魁禍首,可讀心術這玩意兒,連末世都沒出現這種開掛異能,這古代還能有人逆天的開了外掛?我靠,蘇老爹不會是那什麽傳說中的隱士高人吧。


    就在蘇錦樓腦洞大開,已經聯想到修仙世界的禦劍飛行,轉世重生的奇葩情節之時,蘇順安開口了。


    “三郎啊,我記得當初你去參加科考,你娘不讓你去,你說是因為我誇你身體強健這才堅持要去科考的,怎麽如今聽裏正的意思,你是因為做了一個高中秀才的夢才一意孤行硬是下場的?”


    蘇順安雖然年紀大了,但記憶力卻好著呢,當初就因著小兒子要去參加科考,老婆子把他好一頓數落,說什麽他不疼孩子啦,在孩子麵前胡說八道揭她的老底啦,反正壞事都是他幹的,他足足聽了一個多時辰的嘮叨,還不允許他自辯。


    更悲慘的是,從那一天起,老婆子把他盯的死死的,以前還能趁她不注意喝兩口小酒,後來別說酒了,連個酒杯都被老婆子給鎖櫃子裏了。


    三郎去考科舉,久久不歸,老婆子心焦,他也著急,可他作為一家之主總不能慌裏慌張不成樣子,結果老婆子天天念叨,說要不是他當初讓三郎科舉,三郎也不會久出不迴,小孫子酯兒也不會天天坐在院門口盼星星盼月亮的念著爹爹。


    可如今聽裏正剛才的話音,怎麽好像是三郎自己做了個玄之又玄的夢,這才偷偷報名下場考科舉的?敢情這事從頭到尾都是三郎自己的決定,他白挨老婆子那麽久的數落了?


    早就忘了當初讓蘇老爹背鍋的蘇錦樓,“……”


    壞了!這讓他怎麽圓?果然人不能說謊,說謊說得多了,總有一天會撞車的,可這報應也來的太快了點,讓他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麵對蘇老爹三分疑惑七分不滿的眼神,蘇錦樓隻能訕笑,“爹,那不是,那不是當初我沒有信心嘛,隻憑著一個夢,我哪敢確定我一定會高中,當初也就是抱著試試的心態,要是我跟娘說我是因為一個夢才去科考,娘肯定不會同意。”


    蘇順安從善如流的接過話,“所以你就拿我的話作伐子?”


    這語氣咋聽著有些陰測測的呢?蘇錦樓咂咂嘴,吹牛一時爽,葬身火葬場,蘇老爹不會想來一場棒棍底下出孝子的戲碼吧,他都這麽大了,要真的挨了打那也太沒麵子了。


    “爹啊,關鍵時刻,還得看您啊。”老爹不就是用來背鍋的嘛,算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我還是先跑路吧。


    “爹,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一件事沒和裏正說,我先走了……”話音剛落,蘇錦樓腳底抹油,一溜煙兒的沒影了。


    蘇老爹靜靜的看著蘇錦樓離開的方向,悄然眯眼,小兔崽子,咱們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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