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與唱打著手電從我身後一直照到腳前才低聲道:“這裏好像沒留下腳印,邵藏鋒沒來過這兒,他是在魚胃的方向。”


    我淡淡笑道:“沒來過更好。”


    久雪靈沉聲道:“展卿,我希望你在沒弄清真相之前,先不要痛下殺手。”


    久雪靈也獵屍人中的佼佼者,自然明白占據龍心之後,可以利用風水之術操縱地氣反攻魚胃。如果我在龍心的位置上出手,進入魚龍葬入口處的邵藏鋒必死無疑。


    林侗焦急道:“師姐,你說錯了吧?胃怎麽能跟心連在一起?”


    久雪靈道:“你一直不喜歡風水術,才不知道風水的厲害。”


    “成形的靈脈雖然五髒俱全,但終歸不是真魚,五髒六腑隻不過是象征性的說法,其中也不可能有血管相連。但是,胃部肯定要跟龍心連在一處。”


    “如果換一個說法的話,龍心就是正位主穴,胃部就是偏位輔穴。所謂的輔助,就是幫助正位聚集地氣。如果這樣看的話,它的功能就跟動物的胃差不多,所以才有了魚胃的說法。”


    “當然,成形靈脈之中隻有五髒當中的心、六腑當中的胃可以受到地氣庇護,其他腑髒占了還不如不占。”


    “五髒當中,就拿肺來說,肺為金,重金之地安放先人,必遭橫禍。”


    “六腑之內,如果占了腸,先人等於常年被浸泡在汙穢之氣當中,後輩能不倒黴嗎?”


    “賈家先祖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沒去占據龍心,反而占據了輔位。但是,正因為他從魚胃的位置上截斷了本該聚集到龍心的靈氣,才能保證賈家曆經數百年氣運不衰。”


    “他故意留下四個‘不可’,就是告誡後人,不要打龍心的主意,那裏不屬於賈家。”


    久雪靈說到這裏時,聲音忽然凝重道:“展卿是風水高手,讓他站在龍心的位置上布局,肯定能形成靈氣倒灌輔位。師兄擋不住他那致命一擊。”


    林侗聽完之後頓時急了:“展卿,先前是我不對,我給你道歉。你能不能……能不能……”


    我隻當自己沒有聽見,加快了腳步,往地下走去。片刻之後,我們腳下的階梯走到了底兒,再往前去就變成了向上的石階。我自言自語道:“賈家先祖這是圍著魚肚子繞了個圈,直接把暗門開在了龍心上啊!”


    久雪靈快步趕上來道:“展卿,賈家這道暗門開得太蹊蹺,我們還是……”


    “還是得進去看看!”我沒理會久雪靈的阻攔,快步衝上了台階,直到一座石門之前才停了下來。


    我打起手電照向石門之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座石門絕不是賈家的手筆,甚至不應該是出自於近百年之內的術道——刻在石門上的符文,明顯屬於上古巫術一脈。


    上古巫術早已經失傳殆盡,很多驚才絕豔的巫門高手都想要恢複上古巫門之威,卻沒有哪個人能破解全部巫門符文。巫門前輩為了簡簡單單一個符號生出分歧、大打出手的情況不在少數,誰都覺得自己的理解正確,哪還能讓上古巫術複原?


    我眼前這座石門上符文滿布,就算是把巫門宿老找來,也未見得敢輕易開啟。


    陳與唱注意了石門半晌才說道:“賈沁城,你給我說實話,賈家先祖賈聰豪發跡的時間是在什麽朝代?”


    “明代!肯定錯不了。”賈沁城顯然是讓陳與唱語氣中的殺意給嚇到了。


    久雪靈從我身邊繞過之後,用峨嵋刺在門邊上撬開一小塊石頭,抓在手裏反複看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她沒騙人,這座石門是明代的東西。”


    獵屍人有一種獨特的秘法,能用修建墓葬的磚石判斷墓葬建成的大致時間,由此去推斷僵屍存活的年限。


    久雪靈的判斷應該沒錯。


    陳與唱低聲道:“邵藏鋒應該沒有來過這裏。我們還是……”


    “這座門必須進!”


    久雪靈、陳與唱的話我聽得一清二楚,可我卻覺得冥冥之中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召喚我打開大門。


    那種感覺我當時無法形容,隻能說是有一種像是來自於血脈的唿喚,在引導著我走向大門之中,哪怕大門背後就是十八層地獄,我也應該毫無猶豫地走上一遭。


    陳與唱頓時急道:“展卿,別傻了!先不說門後麵究竟是什麽,光是這道大門,你打得開嗎?”


    “我看看……”我不認識上古巫文,自然不知道上麵寫的究竟是什麽。但是,我卻有一種直覺,開啟大門的辦法肯定在我身上。


    我目光順著大門掃視兩遍之後,終於在門邊看到了一顆翹起的龍頭,伸出來的龍舌尖端開著一個拇指粗細的空洞。


    從我看見龍舌的一刻,就情不自禁地把手伸向了身後的逆鱗斬——那顆龍頭跟逆鱗斬上的龍影實在太像了。不,應該說,它就是龍影的實體。


    我抬起手來,把食指插進空洞的瞬間,一陣強烈的痛感立刻從我指尖上傳了過來。


    裏麵有針!這個念頭剛從我腦海中閃過,我就覺得自己的血液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強行吸進了針管當中。我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時,我身前的大門裏卻傳來了一聲轟然劇震。


    下一刻,兩扇對開的大門在一陣巨力的震蕩之下從裏向外炸裂開來,崩飛的石塊直接拍在了我的胸前。我猝不及防之下被打得倒飛而起,直奔台階下方摔了過去。


    我像是騰雲駕霧一樣飛出幾米之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眼前不禁一陣天昏地暗。我還沒來得及起身,就覺得有什麽東西從天上落了下來。


    直到那東西拍在我胸前,陳與唱的驚叫聲才傳進了我的耳朵裏:“快躲開——”


    我想躲已經來不及了,那道黑影就在我抬起頭來的一刻砰然拍在了我身上。我隻覺得胸前像是被人用內家掌力狠狠拍了一掌,忍不住頂著壓在我身上的東西挺起身來,一口鮮血噴了出去。


    直到這時,我才看見壓在我身上的竟然會是一口隻有一米長短的棺材。


    我雙手抱住了棺材的刹那之間,第二口血也忍不住地噴向了棺蓋。一前一後兩口鮮血,瞬時間將棺材染得通紅。讓我沒想到的是,眨眼之後,棺蓋上那些滾動的血珠就在我視線當中滲進了棺木。


    “展卿!”陳與唱幾步從台階上衝了下來,從玉簫當中彈出刀鋒,向棺蓋兇狠刺落。


    “住手!”我再想阻止對方已經來不及了,情急之下伸手往鋒刃上抓了過去。狹長的刀刃在一瞬間從我手心中探出幾寸,鮮血頓時從我手掌兩側迸射而起。


    “你瘋了?”陳與唱頓時停住了手中的動作,舉著玉簫愣在了原地。如果不是陳與唱經驗老到,及時停下了動作,她的刀鋒無論是往前一點,還是往後一寸,都足能割斷我的手筋。


    我們兩人僵持的瞬間,成行的鮮血順著我的手掌一滴滴落在了棺材上。我眼看著一個又一個的血花像是滴在海綿上的水珠般滲進棺材,不僅沒有絲毫詭異的感覺,反而覺得像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我沒養過孩子,但是,我覺得那種感覺卻和喂養孩子一般無二。


    陳與唱厲聲喝道:“展卿,你是不是瘋了?棺材在吸你的血!你不想活了嗎?”


    “別阻止,這點血我死不了!”我一直抓著玉簫上的鋒刃不放,陳與唱也不敢亂動,生怕會一刀廢掉我的手掌,隻能急得連連跺腳,卻無計可施。


    短短片刻之後,我手上的鮮血終於不再滲入棺材,我才慢慢鬆開了手掌。陳與唱飛快地用金瘡藥敷在我手上之後,沉聲道:“展卿,一會兒你靠後,我幫你毀掉這口棺材!”


    “不行!”我厲聲道,“這口棺材絕不能毀!”


    “你……”陳與唱厲聲道,“我看你是鬼迷心竅了!我……”陳與唱說話之間,出其不意地一掌往棺材上劈了下來。


    “住手!”我暴怒之下翻掌相迎,架住對方手掌之後,陳與唱掌上的後勁兒卻猛地直壓了下來,推著我的手掌擊向了棺材。我頓時暴怒道:“你給我住手——”


    我怒吼聲中,正想騰出手來反攻陳與唱,卻沒想到她自己把手收了迴去:“這棺材,是你們展家的東西?”


    我順著陳與唱的目光看過去時,卻看見棺材外側留著一個燙金的“展”字古篆。這確實是展家的獨門標誌,陳與唱怎麽會認識?


    陳與唱趕緊說道:“你父親到陳家的時候,我看見他的背包上也有這麽一個字我還特意問過他那是什麽。當時,我的印象很深刻,所以才會記住。”


    難怪我會對這口棺材感到親近,原來是展家先祖留下來的東西。


    我把棺材抱著手裏,抬頭往龍心的方向看了過去。石門之後的空間滿打滿算最多隻有五六平米,除了這口棺材,什麽都沒留下。可是從棺材的大小上看,裏麵裝不下一個成年人。展家先祖留下這麽一個東西是要做什麽?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忽然聽見甬道上方有人喊道:“二師妹、小師妹,你們在裏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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