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嬌容白了許仙一眼:“沒事是你走運!真要是出了什麽事情,你是能吃後悔藥去嗎?”


    麵對家裏的一把手許嬌容大人,許仙隻能趕緊低頭認錯了。


    到了晚間,等李公甫夫妻並許仙都睡著了,白羽就一忽閃翅膀出了桂花巷李家,直奔清波門的雙茶巷。


    雙茶巷正是仇王府所在,隻是前幾年因為盜庫銀一案之後,縣太爺也意識到大宅久廢易生事端,所以拆分規製之後分別賣給了幾戶人家。


    隻是因為仇王府當初的事情牽連甚廣,難免雙茶巷內還是有一二座無主的宅子。青白二蛇上次去見了白羽拜山之後,就在此處占據了一處宅子。


    她倆也不懂得修葺之法,隻是用了障眼法遮掩一番,讓宅子看起來像是被人整修過一般也就罷了。


    此時夜深,看守這“白府”的門子乃是小青以前收伏的五鬼。


    大半夜的聽見門口傳來“哚哚”的聲音,看門一看,就看見一隻大號的家鵝正叨著門呢!


    “兄弟們,大晚上的還有宵夜自己送上門來!”開門的鬼生前是個胖子,一看見白羽就樂了。


    “什麽宵夜啊?”白福伸頭一看白羽,立刻就給自己這滿腦子隻剩下吃的兄弟一個腦勺,“趕緊去告訴青姑娘白娘娘去,就說白羽大人來了!”


    轉過來又和白羽賠笑:“大人莫怪,我這兄弟生前腦子也不靈光,死後更是隻記得吃了。便是當初見了青姑娘的時候,他還想要做成羹呢!”


    白羽也不生氣,跟著白福進了白府的大門,到了正堂之後就看見白素貞和小青已經在候著自己了。


    “不知道友深夜前來有何賜教?”白素貞還不知道白羽和許仙的關係,對白羽此來的目的頗為疑惑。


    白羽也沒跟白素貞繞圈子,直接就開口道:“嘎嘎?”報恩一定要以身相許嗎?


    聽到白羽的問題,白素貞的臉很快就紅了一下,然後又白了,最後定格在了惱羞成怒的青色上頭。


    短短幾息之間,白羽見證了白素貞的臉色變化,不由得感歎了一聲,不愧是四川來的,這變臉技術真棒!


    “道友何出此言?”白素貞整理好自己因為白羽一句話而泛濫的心緒,狀似鎮定的問道。


    “嘎嘎,嘎嘎。”許仙,是我家的江米條。


    白素貞對於“我家的江米條”這句話有些困惑,不過到底是千年的大妖怪,很快就通過白羽的前後語境理解了其中的涵義:許仙是白羽罩著的人。


    沒想到啊,繞了一大圈,竟然還是迴到了白羽這裏。本來以為能相安兩無事呢,如今看來,似乎白羽對於自己要嫁給許仙報恩的事情很是反對?


    白羽看白素貞沒翻臉,就一撲棱翅膀跳上了詹桌,就近和白素貞嘎嘎嘎的交流了一番。大概內容如下:許仙是他看著長大的小江米條,未來理想是做個懸壺濟世的大夫,順便重振許家家業。你要是嫁給了小江米條,破了元陰不說,更有可能心染紅塵對道途有礙;而且看白素貞馬上要功德圓滿的樣子,估計等不到許仙壽終正寢白素貞就要麽迴去閉關等待飛升要麽直接飛升了,到時候留下許仙孤零零一個人在萬丈紅塵之中,這報恩說不定就變成報仇了!這麽一算的話,還是不要嫁給許仙為好。


    作為一隻鵝,一隻此刻不能說話的鵝,忽略掉耗時兩個多時辰的時長,那麽把這些話用鵝語清晰明確的表達出來這件事,足夠白羽驕傲得要上天了。


    到最後,白素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白羽的道理給說服了,還是被滿腦袋的“嘎嘎嘎”給洗腦了,就點頭答應了白羽:“道友放心,輕重權衡,素貞還是明白的。”


    小青一開始還抖得跟篩糠一樣在邊上聽著,慢慢的,在“嘎嘎嘎”的聲音中眼睛也轉成蚊香了。此刻聽到白素貞的話,立刻就打起精神來。結果他抬頭一看,外麵天都快亮了!


    白羽看白素貞答應了,立刻就高興的揚起了脖子:“咱們可說定了啊!你也不用送我了,我認識路,自己迴去就行!”


    “……”壓根就沒打算送的白素貞。


    眼看著白羽走了,小青可算放鬆下來了。他這才發現,這位鵝大人雖然武力值高強,可是看起來腦子好像不怎麽好的樣子!姐姐說了他就信了,半點也不懷疑,當真是好糊弄。


    這樣想著,小青就說了出來。


    白素貞聽了小青的話,笑著對他搖搖頭:“不是他好糊弄,那是他敬我,我也敬他。”


    幾千年的大妖,而是有正經師門傳承的妖修,自然不會像山野妖精一樣不在乎說出口的話。雖然不是言出法隨,可也自然有天道感應。所以答應了就是答應了,若是反悔,自有天道應和。


    還有一點白素貞沒有說,她雖然對許仙有些許的動心,卻還不足以動搖她的道心。白羽把其中利弊都和自己說明白了,她也不會不識好歹的放著通天大路不走反倒硬要走崎嶇小路去。兩廂便宜的事情,自然是答應得痛快了。


    小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隻是眼珠子不停的亂轉。


    他之前在白羽手裏頭吃了虧,在武力上明顯不是白羽的對手。可白羽看起來腦子有些不好使,這就難免讓小青起了些念頭了。


    隻是他這念頭才一起來,這些日子相處後已經熟知他性子的白素貞就心底了然了,趕緊按住了小青的手:“你可別看白道友心思純良便起了什麽心思。我之前找過此地城隍土地,得知白道友身上是有仙職的,隻是不知為何仙光不顯。且你可知白道友是在何處做仙奉?”


    “何處?”小青歪著頭問道。


    “灌江口二郎神座下當差。”白素貞鄭重的說道。


    “我當他是什麽大仙,原來不過是個人間道場底下的小仙奉?”小青立刻就笑了。


    白素貞搖頭道:“你才不到六百年的修為,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委。你以為二郎顯聖真君是一般仙人可比的?他乃是天庭第一的戰神,修行的是肉`身成聖的功法。便是我,對上二郎真君也不過是立刻被碾死,如同凡人取螻蟻性命一般容易。且我聽城隍說,每年上元節真君都會前來探望白道友,和白道友的私交甚篤。你覺得這樣的白道友,可是你我能惹得起的?”


    小青聽到白素貞說自己敵不得二郎神一合之力,腦補了一下自己和白素貞的差距,立刻就打了一個冷戰。而後聽到白素貞的問話,趕緊搖頭。


    白素貞看小青還知道害怕,就安心不少,打一棒子給個甜棗的安撫道:“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我看白道友是個心思澄澈的單純性子。你之前盜庫銀,他也隻是小懲大誡了一番,就放你離開了。可見如果你不去擾亂人間秩序,白道友也不會針對你。”


    小青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行了,既然不能以身相許報恩,便如白道友所說,還有其他的方法,很不用執著。”白素貞最後總結道,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且慢慢看吧!”


    因為知道了許仙的誌向是要懸壺濟世,白素貞便細心的查訪,找到了一間瀕臨破產的醫館盤了下來。


    要說這世道什麽買賣不會黃,那就隻有食鋪和醫館兩樣了。為什麽呢?因為人隻要或者,就離不開五穀雜糧,而隻要還吃著五穀雜糧沒有羽化升仙,就難免會生出疾病來。這家醫館也是因為坐堂大夫因家事離開了,又找不到頂替的人手,這才黃了買賣的。


    白素貞盤下醫館之後沒有立刻去找許仙,畢竟這樣就顯得太刻意了些。所以她走了一個迂迴的路線,去找了許仙的老師王鳳山王掌櫃。


    白羽也沒親眼看見,也不知道白素貞是怎麽和王掌櫃說的,反正到了後來,這許仙就被王掌櫃派到白素貞的醫館裏頭去幫忙了,美其名曰是出師前的試練。


    許仙自然不疑有他,規規矩矩的去了白素貞盤下的名為“迴春堂”的醫館當坐堂大夫去了。


    剛去的時候,許仙還不知道東家是白素貞呢,後來偶然發現了,也恪守男女之別,對白素貞很是尊重。而白素貞呢,也因為和白羽有約在先,不曾對許仙有什麽逾越之舉,兩人的關係就是東家和雇員的關係。


    白羽一開始還擔心呢,結果後來時不時的去瞧一眼,就發現許仙一門心思都在醫術上頭,是半分綺念都沒有的,立刻就放心了。他想著白素貞因為師承的關係,對於歧黃之術也是知之甚深的,就起了點小心思,想讓白素貞教教許仙的醫術——小拖油瓶不容易啊!能走點捷徑就走點捷徑吧!


    轉眼許仙就在白素貞的迴春堂裏頭呆了大半年,附近的街坊們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認可了許仙的醫術。


    重陽節的時候,許仙請了一天的假迴了家裏,和許嬌容李公甫一起過節,期間就談起了白素貞來。


    說起來許仙也十七了,許嬌容過去沒覺得,如今卻開始心急起許仙的婚事來。今天忽然聽到許仙口中提到了一個女性,立刻就跟打了雞血一樣的一溜追問。


    許仙看到姐姐心急的樣子,無奈的搖搖頭笑了:“姐姐你別亂猜了。白姑娘是官家的女眷,又是我的東家,哪裏是我能肖想的?而且我敬白姑娘醫術高明,若非男女有別,我學的又是家裏的醫術,我恨不得拜白姑娘做師父呢!”


    得了,這是沒戲了!許嬌容立刻就不雞血了。平白無故的給人家一個大姑娘長了一輩兒,可見自己這個弟弟是真沒有什麽心思。


    邊上的白羽得意的搖頭晃腦的,這都是他的功勞啊!


    重陽節過完,許仙自然是要去迴春堂繼續坐堂的,白羽想著挺長時間沒見白素貞了,也跟著去打個招唿也好,就陪著許仙一路往迴春堂去了。


    除了桂花巷走了不到兩條街,迎麵就走過來了一個穿著灰色僧衣的老和尚。那和尚除了頸間的一串佛珠之外隻在手裏捧了一個銅缽用作化緣,行走之間頗為從容,一股子高僧風範在一眾行人中很是顯眼。


    許仙因為白羽的緣故,是和白羽一起貼著街邊走的。一人一鵝也不著急趕路,所以悠哉悠哉的。隻是才進了這條街幾步,那迎麵走來的老和尚就笑嗬嗬的到了許仙的麵前,對許仙一禮:“阿彌陀佛。”


    “老師傅有禮了。”許仙見這老和尚對自己行禮,趕緊也抱拳還禮,“不知老師傅有何賜教?”


    那老和尚麵容慈祥的未言先笑:“嗬哈哈,老衲觀施主天資秀美神思清明,施主也願意隨老衲一同修行啊?”


    嗯?白羽原本還沒在意,一聽這話脖子立刻就揚起來了。這是遇到傳銷組織的了?


    許仙的心情和白羽差不多,不過他仔細打量了麵前老和尚的麵容,又特別留心觀察了老和尚的瞳仁,就知道這老和尚並不是得了癔症,隻是單純的度化自己了。隻是他並不想出家當和尚啊!所以便趕緊拱手道:“老師傅說笑了,我並不想出家。”


    “小施主可聽說過‘法力無邊海列天崩’?”老和尚似乎半點沒聽到許仙的拒絕,開口又道。


    “您說什麽法啊海的,我是個俗人,是半點不懂的。老師傅若想化緣,我這裏還有幾個饅頭。在下先告辭了!”麵前這老和尚半點不聽人說話,許仙有些不喜,可還是耐著性子說完了客套,將兩個自家蒸的饅頭放在銅缽裏便拱手告辭。


    那老和尚見許仙要走,立刻伸手抓住了許仙的手,麵上卻還是一副笑容:“施主能聽出‘法海’二字,可見慧根深種和我佛有緣,阿彌陀佛,施主還是隨我修行去吧!”


    神他麽的“和我佛有緣”!


    白羽聽見“法海”兩個字,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又看見法海硬拽著許仙要走,立刻就撲棱著翅膀跳到了許仙的肩膀上,脖子一伸對著法海鋥光瓦亮帶著戒疤的腦袋直接就叨下去了。


    法海一開始還沒在意白羽,因為他自己已經是人間的金剛行走了,哪裏有什麽能傷到他呢?更遑論這隻是體形大些的家鵝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白羽的嘴一叨在他的頭上,他自恃的金剛不壞之身好像沒了半點作用。一股子疼痛從頭上傳來,頭皮竟然也被叨破了,嘩嘩的往下流血。


    法海一震驚,原本抓著許仙的手就不由得鬆開了,他大喊一聲“妖孽”便舉起了手裏的銅缽罩向白羽。


    臥槽,浪費糧食!


    法海一舉銅缽,之前許仙放在銅缽裏的兩個饅頭就滾出來了。


    那可是許嬌容細細的磨了之後自家發麵蒸出來的大饅頭!可好吃了!


    白羽眼看著饅頭即將落地,chua一聲就從許仙腦袋上跳了下去,一張嘴就接住了一個饅頭。然後理也沒理法海的銅缽,雖然嘴裏叼著麥香濃鬱的饅頭,可眼睛看著那趟在地上的另一個饅頭,眼淚都快出來了。


    “我說你這和尚,你不吃饅頭就不吃饅頭,做什麽往地上扔?”


    現場沉默了片刻之後,一個路過的嬸子就發話了。


    許大夫大家都是認識的,就是隔壁兩條巷子裏李捕頭家妻弟,向來是好脾氣的。剛才雖然沒聽那老和尚和許大夫說了什麽,可也看見許大夫往銅缽裏放饅頭、那老和尚又抓著許大夫的手不放了。


    而白羽呢,作為李捕頭家的鵝、一個趕跑了好幾次小偷還救過小娃娃的明星家禽、錢塘縣家禽家畜界總瓢把子,自然也是有不少人認識的。


    反倒是這和尚眼生得很,誰知道是好是壞呢?肯定是剛才要對許大夫動手才被李頭兒家的鵝教訓了的,活該!還浪費糧食,該死你!


    法海也有些尷尬。他合計著,白羽能傷了他的金剛不壞之身,肯定是個妖怪,還是個修為高深的大妖怪了!可他不怕,他有靈山賜予的降魔除妖法寶金缽——目前偽裝成銅缽。


    可問題是,他拿金缽對向了白羽,白羽卻半點事情都沒有的去拯救饅頭了啊!難道是他功力倒退了?


    白羽可不知道法海心裏在想什麽,他三口兩口的把充滿麥香的饅頭吃了,對著街邊上叫了一聲,就有一隻狗子跑了出來,對白羽低了低頭,然後聽從白羽的指揮把掉在地上的饅頭叼走了。


    法海完完整整的看到了這一幕:這鵝定然是妖怪!


    “大師傅,我說了我不出家,還請你不要糾纏了!”


    這邊法海還打算要收了白羽呢,就聽見許仙義正言辭的聲音。


    這一句話出來之後,可算是捅了馬蜂窩了。街邊上的大姑娘小媳婦老爺子小夥子們都對法海怒目而視。


    “什麽和尚?別人不願意出家還纏著人家不放了?”


    “許大夫可是許家的獨苗,這和尚是要斷人香火不成?”


    “真不是東西!”


    “呸!”


    一瞬間,金山寺德高望重的法海住持成為了街坊們唾棄喊打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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