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間之上天外之天的仙雲繚繞之處,有一靈氣盎然的小洞天被喚作太虛幻境。


    此幻境原本是某個正神大羅的芥子福地,乃是用來根植靈花仙草圈養仙獸仙禽的私園。隻是年深日久的,園內的花草禽獸受日精月華滋養,逐漸都有了靈識神誌。此間的主人愛憐其中生靈天機所賜機緣如此,便不再取用其中的花草禽獸,任其自行運轉,依附在天界靈河附近罷了。


    這一日,平素裏讓人心生忘塵悠閑之感的太虛幻境卻不很太平。遠遠的就能聽見一聲聲低沉的“嘎嘎”聲,似乎是某種禽類受驚時候的叫聲。


    循著聲音看去,就能看見太虛幻境那似撒了碎銀的青鍛一般灌愁海廣闊湖麵上頭,有一白色禽類鼓著翅膀從湖麵的一頭踩著水撲騰到另一頭,又在到了岸邊之後用同樣的姿態迴返過來。


    這禽類一邊踩水還一邊高仰著曲線優美的脖頸喊叫,偏偏這叫聲實在是擾人,讓人聽了就覺得心煩意亂。


    兩隻之前被這踩水的禽類叫聲驚飛的兩隻禽鳥又撲棱棱的落在了岸邊的樹枝上,嘰嘰喳喳的叫著。


    如果要是有人聽得動鳥兒的語言,就知道這兩隻雀鳥議論的對象正是此時還處於驚躁狀態來迴在湖麵上踩水的禽類。


    “鵝爺爺這是怎麽了?”


    “你忘了幾天前被警幻忽悠下去的那些花草精靈了?平時鵝爺爺多稀罕她們啊!”迴話的鵲兒也不知道從哪裏學的,說起話來還帶著人間的方言口語。


    之前問話的青鳥秒懂。鵝爺爺對那些花草精靈是真喜歡,如今閉關出來發現所有的精靈都被警幻忽悠走了,哪裏能不著急呢?


    “可這麽叫下去,是不是不太好?”它猶豫了一下說道。


    “沒事!”另一隻鵲兒在樹枝上蹦跳兩下迴道,“鶴爺爺等下一準兒過來,不用擔心。”


    果然,兩隻禽鳥的話音才落,就看見遠遠的天上飛來一隻體型巨大的鶴鳥,正是仙界最常見的仙鶴。


    那仙鶴落在了水麵上也不出聲,在那來迴踩水的“鵝爺爺”經過自己身邊的時候,一翅膀就唿扇了下去,把那“鵝爺爺”直接掀到了湖邊直愣愣的撞在了一塊光滑的石板上,而後口吐人言:“白毛兒,收了你那破鑼嗓子!攪了我的一場好夢,你要怎麽賠我?”


    這一翅膀的力道可謂重大,那大鵝腦袋直直的撞在了光滑的石板上,竟然直接把那石板撞了個粉粉碎。就算這樣,那鵝的腦袋也還是半點力道不減的插進了土裏,連帶著大半的脖子也一起射進了地裏。


    鶴鳥卻半點也不擔心。隻是過了好一會兒看那大名喚作白羽的鵝鳥還是直愣愣的插在地裏,這才有點心虛的一拍翅膀飛到了鵝鳥旁邊,用纖細的長腿抓了一下大鵝還露在外麵的掌蹼。


    白羽恍恍惚惚之間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大夢一樣——上一輩子他是得了白血病死的,沒想到死了之後就變成了一隻太虛幻境裏誕生的鵝鳥。


    和他一起出生的禽鳥鮮少能似他一般開啟靈智踏上修行之路的,絕大部分也不過是比凡間的禽鳥多些靈氣罷了。


    而他,大概是上輩子的影響,盡管破殼之後失去了大部分為人的記憶,可還是磕磕絆絆的成為了太虛幻境裏為數不多的禽獸脫凡的仙體。


    “大喇叭!白毛兒!泔水桶!”


    白羽才理清自己的經曆,就聽見一聲聲悶悶的唿喚傳來。好吧,這幾個稱唿都是叫他的。


    大喇叭是因為他嗓門大;白毛兒是他成就地仙品味之後給自己取的名字白羽的戲稱;至於泔水桶,則是他這個損友仙鶴給他取的諢名,用來諷刺他什麽都吃的特性。


    “別叫啦!”白羽大了一個挺,脖子一縮一伸就把腦袋從地力拔了出來。


    心虛的仙鶴可算放下了心來,口氣又從帶著點擔憂變換成了嫌棄:“你不躁群了?”


    “不了。”白羽一雙大鵝眼瞪得溜圓,跟天河底下的黑曜石似的漂亮。


    “那你打算怎麽辦?對了,警幻呢?”仙鶴可不覺得白羽會什麽都沒幹就跑來這裏發瘋來。


    “讓我啃了大半的本體,不知道逃哪兒去了。”白羽一說,嘴裏又泛起了苦味兒來,忍不住“呸”了幾聲。


    仙鶴不說話了。不過他嘴上不說,心裏還是止不住的嘟囔:叫你泔水桶半點沒錯,動不動就上嘴啃,啃完了還往肚子裏吞。警幻那丫頭片子的本體是一大團的菟絲子,鋪天蓋地的你都能啃完大半,你厲害!


    “你沒事了我就迴瑤池去了。”仙鶴的本體無法做出“撇嘴”這種高難度的動作,最後隻是咂咂喙表示自己要離開了。


    “你先別走!”白羽著急了。


    “又怎麽了?警幻讓你啃了,她手下的癩蛤`蟆和瘸腳鴨也擋不住你一嘴的。你那些花精草靈也不過是下界幾十天,就算沾些紅塵氣息也沒什麽,靜修些時日也就消弭了。”仙鶴嘴上說著寬慰的話,可還是忍不住擠兌一下曲清波。反正白羽腦子小,根本聽不懂。


    過去的白羽可能聽不懂,可現在的白羽,雖然還是反應慢得出奇,語氣卻能分辨。不過這個時候他也計較不了許多了,一張嘴,就呱啦啦的把之前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了。


    “那個黑心肝把她們的精魂和風月寶`鑒連在一起了!還造了一個什麽薄命司來,消磨他們身上的精氣成就自己不說,還拉了赤霞宮的神瑛侍者做幌子……”


    太不是東西了!


    作為一個從仙禽一路修行上來的品味神仙,鶴鳥太清楚成仙有多不容易了。如今警幻為了一己之私做了這斷人仙途的齷齪事,恨得他咬牙切齒的。


    原本還要迴瑤池的鶴鳥也不走了,翅膀一揮,就化成了一個頭戴紅冠、身著玄白二色交雜袍子的男子來:“一個不入流的小仙安敢如此,我這就迴去稟明王母,定要請司法天神將她治罪!”


    白羽先是點頭,然後又一個勁兒的搖頭,“這事兒說到底不過是個小事,等西帝娘娘騰出手來,恐怕凡間命數已定,那就迴天無術了!”


    “那你說,該怎麽辦?”仙鶴皺著眉看著個頭快到自己胸口的大鵝問道。


    “雙管齊下。”白羽一揮翅膀。


    “你去稟告西帝娘娘,我先去凡間一遭,壞了那薄命司裏的設計去。”


    仙鶴故作深沉的點頭,正要同意,又覺得不太對:“私下凡間不太好吧!”


    白羽晃了晃脖子,不在意。“沒事兒,我是地仙。”不是天庭正職,又隻是太虛幻境的一個禽鳥成仙,根本不在天庭的封神榜上。


    也是因為太虛幻境雖然依附天河卻不是天庭正經的福地,所以警幻才敢這樣大剌剌用幻境中的其他花草精靈來做墊腳石還有恃無恐,因為這些花草精靈根本不在天庭編製內。


    仙鶴思前想後也沒個更好的辦法,隻能暫時點頭同意了。一腳蹬出跳在空中之後,就重新化為了一隻仙鶴,往瑤池飛去了。


    而白羽呢,等仙鶴走了之後,就跑到了太虛幻境裏警幻忽悠一眾花草精靈墮凡的那處“慧性泉”處。


    這泉水雖然叫做“慧性”,但其實白羽知道,這裏其實是“穢性”,乃是三界中癡男怨女糾纏不清的情劫所化,和灌愁海蜜青果遙相唿應,是小洞天依附在天界靈河邊緣後陸續出現的。


    此處也算是仙人磨礪心智所在。隻是那些用此處來磨礪的仙人一個個早就曆經千劫萬劫,所以這慧性泉才能慧性。


    可若是讓那些本就如同白紙一般、剛剛有了靈智的草木精靈們由此入世,便不止是“穢性”,而是“毀性”了。警幻當真可惡!


    他心中這般思量著,也不催起法決阻擋慧性泉水,便一頭紮了進去。


    這倒不是他托大,而是鵝鳥的羽毛本就有禦水於體外的特性,根本就不怕慧性泉的侵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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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五姑蘇城,花燈高挑,將夜晚的天空也隱約襯托出了幾分橙光。


    白羽頭上倒頂著一個破了洞的籮筐,整個身子都藏在了這缸口大的籮筐下麵,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瞪得圓圓的——他已經暗中觀察對門的那戶人家好幾天了!


    沒錯,就是這一家人。


    街道上的喧嘩熱鬧沒有波及到這窄小黑暗的巷子,他頂著籮筐往前挪騰了兩步,目光片刻也沒離開過對門葫蘆廟旁的宅院。


    過了片刻,外間的街道上熱鬧更甚了,那原本閉合的住宅大門就被從裏麵拉開了。一個眉心一點胭脂痣的五歲小姑娘乖乖巧巧的站在大門裏頭,好奇的看向外頭的喧鬧。


    又過了幾息,一個奴仆打扮的半大少年就從門房裏出來,恭敬的站到了小姑娘的身後。


    眼看著外麵越來越熱鬧,那小姑娘迴頭拉了拉少年的短褐下擺,指了指外頭說了些什麽。


    那少年起先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抵不住小姑娘嬌嬌軟軟的撒嬌,抱起了小姑娘出了府門。


    這一主一仆二人到了府門前的街麵上來,就不知從哪裏湧來了一股人流,一下子把這兩人擁得離府門越來越遠了。


    眼看著這倆人被人流擠走,白羽一個打挺就把罩在腦袋上的籮筐給掀開了,兩隻赤色的腳掌啪嗒啪嗒的緊倒騰著就衝出了巷子。


    巷子口正好有個人經過,之覺得眼角一道白閃過,一個半人高、不知是什麽東西的影子就閃過去了。


    “誒呦我的媽呀!”上元節裏愣是把這人嚇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話都說不利索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還把人嚇到了的白羽多少還想的明白,自己要是在人群裏頭追著這倆人,估計人追不上自己就要被人給連擠帶踩的弄個重傷。所以白羽一忽閃翅膀,就飛到了街邊的屋子頂上無,順著街上的人流跟著那主仆二人。


    從白羽躥出巷子到追上這主仆二人,將巴算來也就盞茶的時間。可就這盞茶的時間不到,那半大小子懷裏的小姑娘就已經不見了。


    白羽的目標自然不是此時心驚膽戰欲哭無淚的半大小子,而是那個眉心有顆胭脂痣的姑娘。


    那姑娘現在在哪兒呢?


    一個婦人腳步匆忙的抱著小姑娘拐進了一條小巷子裏頭,手中的帕子帶著一股甜膩膩的味道死死的捂在小姑娘的口鼻處,直到小姑娘不再在她懷裏掙紮了,她的腳步就更快了。


    穿大街過小巷的,拐了十七八個彎,這才到了一棟城牆邊的宅子裏,一手摟著小姑娘一手按照些特定的節奏敲門。


    門從裏頭打開的同時,這婦人的背後就傳來了“唰”的一聲。


    本來就心裏有鬼的婦人和前來開門的男子同時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看過去,就看見一隻半人高的、看著像家鵝但又像鴻鵠的大鳥正收迴翅膀。


    見是一個扁毛的畜生,兩人心裏頭稍微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奇怪這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大鵠跑出來了。


    不是這倆人認不出鵝,而是白羽的體形實在是有些龐大。這個體形的白羽禽鳥,此處又是富戶眾多姑蘇城,第一直覺被認成大鵠並不稀奇。


    這邊廂這兩個人販子正奇怪著,那邊廂已經做好了準備的白羽已經把翅膀張開、腦袋抬高、收緊下頜了。


    要是這兩個人販子曾經養過鵝,那麽就應該知道白羽此刻的動作正是在準備攻擊呢!


    都說狗眼看人低,其實鵝也不遑多讓。在白羽的眼睛裏,這一男一女兩個比自己高了一倍的人販子其實就跟一根江米條差不多的大小。他一個地仙水平的仙禽對戰兩根江米條,那是絕對手拿把掐的能贏啊!


    “嘎——”一聲鵝叫從白羽的胸腔裏爆出來,把整個姑蘇城都給鎮住了。


    與此同時,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白羽對著這倆被自己叫聲嚇呆了的人販子就衝過去了。嘴上一點都沒留情,第一口先咬在了抱著小姑娘的女人販子手臂上。


    那女人販子隻覺得自己的胳膊跟被大號的老虎鉗子夾住了一樣,一口氣沒提上來,連尖叫都叫不出來了。她手一鬆,原本抱在懷裏的小姑娘就滑落到了地上,正正好好落在了白羽張開的翅膀上。


    這邊男人販子看女的沒叫,還以為白羽咬的不疼呢,伸出一腳就想要把白羽踢開。


    結果白羽一甩腦袋,那女販子就順著力道整個人被甩了出去撞在了牆上,手臂上之前被白羽叼過的地方形成了一個鈍角的角度,明顯是骨折了。


    而空出嘴來的白羽一胡擼翅膀先把迷迷瞪瞪的小姑娘護住,雪白的長頸一伸就叼住了男人販子的膝蓋。


    那男人“嗷”一嗓子,立刻就給白羽跪下了。


    這裏說的跪下可不是崇拜誰的意思,而是實實在在的、五體投地的、結結實實的給跪下了。


    “嘎——嘎——嘎——”白羽看解決了兩個人販子,心裏頭這個高興啊,忍不住就撲閃著翅膀叫喚了幾嗓子來。


    這麽大的動靜哪裏能不引人注意呢?後院裏還剩下兩個看著孩子的販子聽見動靜就出來了。


    結果這倆人也都先後步了同夥的後塵,在白羽的鵝嘴之下,一合之力都沒有就趴下了。


    於是等被白羽的聲音吸引來的姑蘇吃瓜群眾抵達現場之後,就看見一隻背上帶著片棕色羽毛的大鵝圍著一個粉嘟嘟睡不醒的小姑娘支棱著翅膀來迴轉悠。


    那大鵝一邊圍著小姑娘轉悠,還是不是的到那幾個躺在地上的人身邊去,嘴下半點不留情的連啄帶叨,把這幾個人叨得血肉模糊得不成人形了。


    白羽看到有人來了,又支棱起脖子來:“嘎——嘎——”還有誰?還有誰敢來和我一戰!


    就算姑蘇百姓們不懂鵝語,也能從白羽那鬥誌昂揚的姿態中意會到白羽的意思了。所以直到府內衙役來之前,沒有一個人試圖上去挑戰白羽的戰鬥能力。


    而等到衙役們來了之後,百姓們也特意告知了衙役們白羽超乎常人的戰鬥力,捏著一把冷汗看衙差們用水火棍護在胸前小心翼翼的靠近院落。


    所有的人,無論是圍觀的群眾還是小心翼翼執法的衙差,都覺得白羽肯定會跳起來攻擊靠近自己的人。然而並沒有。


    衙差們都到了白羽近前了,白羽也沒攻擊他們,反而收起了翅膀脖子,啪嗒啪嗒的到了小姑娘身邊一蹲就不動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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