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在對上司笙後,竟是生生止步於門口。


    所有保鏢大哥,幾乎不約而同地停下步伐,而王清歡則是走了兩步後才意識到不對勁,堪堪停住。


    “來買水果?”


    司笙隻手揣兜裏,目光懶洋洋地掃視一圈。


    視線一掠過,有好幾個保鏢,都不自覺地避開她。


    她身上有種神奇的力量,尋常人感知不到,但在社會上摸爬滾打或見多識廣的人,都能第一時間察覺出來。


    她很危險。


    不能招惹。


    每一根神經,都在毫無緣由的情況下,提醒著他們。


    那挾著笑意的眉眼神情,滿滿的都是隱藏在暗處的刺,遍布荊棘,危險湧動,隻有經曆過鮮血的洗禮、閱曆的沉澱才能有這樣一雙被淬煉過的眼睛。


    但——


    很顯然,自覺帶來十來人的王清歡,並未敏銳地察覺這一點。


    “砰”地一聲,王清歡直接把錦盒扔到前台。


    “拿十塊錢三個的手工藝品來騙我?”王清歡氣得臉都扭曲了,指著錦盒的手在顫抖,“你要是不給個交代,不管你是什麽人,這件事都沒完!”


    司笙手指把玩著先前的折疊軍刀,“古玩界有個詞兒,叫‘打眼’,不知道您聽說過沒有?”


    “你這叫詐騙!”


    王清歡指向她,手指險些戳到司笙鼻子上。


    司笙輕嗤一聲,拎著那把折疊軍刀,慢條斯理地抵著她的手指,將其推開。


    “行內規矩都不懂,還敢打金蟬的主意?”司笙冷笑,口吻裏盡是嘲諷。


    “你——”


    想到鑒定師確實有說過類似的行業規矩,王清歡一時啞口無言。


    但是,白白損失300萬,得來一個破工藝品不說,還在這裏受盡憋屈,眼下帶來這麽多人的王清歡,是絕對不可能善罷甘休的。


    她氣得咬碎一口銀牙,朝身邊的保鏢一喊:“動手!”


    十來個保鏢,在聽到王清歡的話時,動作的隻有前麵的兩三個。


    原因兩個,一個是多數都擠在門口、門外,擠不進來,一個是空間太小,人多了施展不開。


    何況,在他們看來,司笙這樣一個女生,就算是練家子,三個保鏢也能綽綽有餘。


    問題是——


    他們遇上的是司笙。


    十來秒的時間,所有人都反應不及,好像就一晃神的功夫,就見一道接一道的身影被扔出門,一個又一個威武雄壯的軀體被迫砸在地麵,發出重重聲響。


    這些個有一定身手的保鏢們,擱司笙手上,就如同拎布娃娃一樣簡單,任由她捏扁搓圓,沒有絲毫反抗餘地。


    連續扔出三個,全都是自己人,保鏢們連帶王清歡,都難免懵住了。


    再看司笙,依舊站在原地,抬手拍了拍衣袖,看似不費吹灰之力。


    王清歡嘴巴囁嚅了下,一股熟悉的恐慌、心悸感又襲上心頭,兩腿膝蓋骨發軟,仿佛又無法承受住她上半身的重量。


    司笙抬了抬眼,剛想說點什麽,倏然聽到後方傳來淩西澤的提醒——


    “小心——”


    在他出聲的那一瞬,司笙就察覺到危機感,棍棒掄過空氣,激起陣陣波動,她下意識就要往旁邊避開,卻聽得背後傳來悶得一聲敲擊響。


    她赫然迴眸,隻見淩西澤站在身後,抬手生生擋住某保鏢偷襲的一木棍。


    司笙一愣。


    下一刻,她見淩西澤掀開木棍,在保鏢踉蹌後退的一瞬,一腳踩在保鏢的腹部,直接把人踢倒在地。


    危機解除。


    司笙的視線不動聲色地在淩西澤接住那一木棍的手肘上看了幾秒,見他仿若無事般將手放到兜裏後,才將視線移開。


    “我能躲開。”司笙低聲提醒。


    淩西澤淡淡一瞥她,說:“條件反射。”


    “……”


    行吧,就讓他英雄救美一次吧。


    沒跟他鬥,司笙抬目,眼神涼了幾分,染著清寒的笑意,一一掃過在場眾人。


    這下,所有人都能感覺到她身上縈繞著的肅殺之氣,連帶的店內的氣溫都驟然下降。


    “仗著人多勢眾,是吧?”


    司笙唇角扯了扯,笑得有些寡淡,聲線一如既往的慵懶。


    “我還就人多勢眾了!”王清歡站在保鏢後麵,用催眠自己增強底氣,直接撂話,“甭管什麽打眼不打眼,今天你要是不把金蟬交出來,我不僅打你的人,還砸了這家店!”


    他們烏泱泱一群人,惹得不少路人、鄰居旁觀,但因他們兇神惡煞、氣勢洶洶,一看就是來找事的,所以連旁觀看戲的都隔得很遠。


    若不是一連被踢出來三個人,這時怕是已經有人開始報警了。


    司笙沒露怯,淡笑地看他們,竟是點頭道:“行,玩人多勢眾是吧?”


    “對,有本事你……”


    王清歡想要繼續放狠話。


    卻,被一聲清脆響亮的口哨聲打斷。


    “喲,生意這麽紅火呐?”


    一道調侃聲從門外傳來,有那麽幾分吊兒郎當的意思。


    隨之而來的,是雜亂的腳步聲,參差不齊,非常引人注目。


    於是,店門口麵朝司笙的一群人,齊刷刷地都衝著門外看了過去。


    最先入眼的,是一個年紀二十五六的青年。


    身穿一件黑長風衣,衣襟敞開,在寒風裏衣擺肆意飛舞,長相俊氣,左耳一枚紅色耳釘,身前掛著幾根長短不一的鏈子。重金屬的庸俗氣息與他搭配相得益彰,不僅沒有降低他的氣質長相帶來的格調,反而襯得此人風騷浪蕩,沾了幾分隨性灑脫的意思。


    唯獨有違和感的,就是他手裏拎著的倆保溫桶。


    若隻有他一人,或許可當他是路過的。


    偏偏——


    他身後跟著的,是幾十號人,個個虎背熊腰、身材魁梧,沒有統一的服裝,可參差不齊的搭配,更給人一種黑澀會的既視感。


    路人不約而同讓開,這一群人唿啦啦湧過來,轉眼的功夫,就將王清歡以及所有保鏢,全部團團包圍。


    先前還“人多勢眾”的保鏢們,一瞬間,就如同被扔進狼窩的小雞,一口叼一個準,對比感異常鮮明。


    “笙姐!”


    站穩當後,所有壯漢,忽然對準司笙,嗷得就是這麽一嗓子。


    異口同聲,聲音氣衝雲霄,震耳欲聾。


    如若場地再大一些,他們或許還會統一給司笙鞠個躬什麽的。


    路人:“……”


    保鏢們:“……”


    王清歡:“……”


    光天化日之下,這踏馬什麽操作?!


    王清歡從捎帶一抹得意之色,變得小臉煞白,也就那麽幾秒功夫。


    她忽然意識到,比起帶一群人來找場子,還不如直接報警來得有用。


    “你剛說——”


    司笙懶懶出聲,往王清歡逼近一步,抬起纖細的手指,揉了揉耳朵。


    她問:“有本事怎麽來著?”


    “……”


    王清歡瞪大眼睛,唿吸急促,半晌沒憋出一個字兒來。


    “笙姐,笙姐,好好說話,別把人給嚇著了。”


    青年從外圍悠閑地走進來,一邊笑眯眯地勸說著,一邊把保溫桶放前台。


    司笙朝他挑了下眉。


    淩西澤掃了眼這位delicate紋身店的當家招牌,對他年齡比司笙大,卻一口一個“笙姐”叫得諂媚莫名無語。


    一看就是毫無原則、隻會奉承司笙這昏君的佞臣。


    “飯我給您送到了,您先吃著,這些閑雜瑣事,我來就成。”秦凡繼續說道。


    “嗯。”


    司笙還真就將事情扔給他了。


    秦凡“哎”了一聲,又似驚奇地打量了淩西澤一眼,然後才恢複那三分笑七分假的神態,正麵迎上王清歡。


    他動作優雅地一彈衣袖,笑眯眯的,“陣仗有點大,不過您別放心上,畢竟我們也不是什麽不講道理的人。”


    “……”


    你們的陣容都踏馬能趕上倆拆遷隊了,還好意思說出這種不要臉的話來?!


    王清歡被氣得渾身直哆嗦,滿肚子髒話,可始終沒敢罵出聲。


    先前她仗著人多勢眾跟司笙撂狠話,現在局麵徹底扭轉過來,她隻想著如何平安地離開這裏。


    眼角餘光偷偷一瞥司笙方向,王清歡冷不丁想到倆小時前那一把折疊軍刀,止不住的寒意陣陣。


    “感謝祖國蓬勃發展,感謝安全教育,讓我們沿街的店鋪家家戶戶都自覺安裝攝像頭……”


    秦凡笑容可掬。


    王清歡麵無血色。


    旁邊,司笙打開保溫桶,問淩西澤:“豬肝,你吃嗎?”


    “吃。”


    淩西澤唇畔含笑。


    司笙把裝豬肝的保溫桶推過去,“那都給你。”


    淩西澤從善如流地在一旁坐下。


    悠閑自在的氛圍,跟隔壁的劍拔弩張,仿佛全然隔開。


    莫名感覺被喂了一嘴狗糧的秦凡,心裏忒不是滋味,所以麵上的笑容愈發地和善了。


    “咳,攝像頭都擱門口呢,大家都看得到,我就先不調了……”


    秦凡說著,慢悠悠的掏出手機來,指紋解鎖後,調出一段視頻。


    “不過我這裏,倒是有一段視頻。”秦凡笑眯了眼。


    手機送到王清歡麵前,視頻開始播放。


    看了兩眼,王清歡的臉色就徹底變了,整個人無力往後倒,一直挨著貨架才算支撐起來。


    “反正你死了後,這些東西照樣得留給我,或早或晚有什麽不一樣?”


    “趕緊把金蟬交出來,我會給你一筆錢,讓你安享晚年。”


    ……


    “搜!我就不信了,把家裏翻個底朝天,還找不到金蟬!”


    ……


    視頻裏,正是王清歡在王爺爺家時的醜陋嘴臉。


    那時的王清歡,因關上門跟王爺爺爭執,所以說話做事肆無忌憚,沒有一點避諱的。


    卻不想,她的一舉一動,竟是被人通過破了的窗戶,拍得一清二楚。


    “你,這……”


    王清歡徹底垮了。


    她知道現在的輿論影響力。


    隻要視頻被公開到網絡,就可在短時間內吸引無數網友旁觀,網絡上言論如何暫且不說,但她的身份肯定會被揭個底朝天……


    多年來在陶家的謊言,會因此事被一舉揭穿。


    好不容易才過上豪門闊太太的生活……


    在她驚恐懼怕的表情裏,視頻順利播放結束。


    秦凡笑得有些瘮人了,“現在呢,兩個選擇。一,視頻上傳,您‘不小心’在店裏磕著碰著一下,再去醫院住幾天;二,您全身而退,放棄肖想金蟬,再也不要來找王爺爺。”


    話頭一頓,秦凡又補充道:“視頻嘛,我們自然是留著的。以防萬一嘛。”


    王清歡抿著唇,心思倒向那邊,不言而喻。


    她可不願謊言被揭穿,更不想被萬人唾罵嘲諷。


    深吸一口氣,王清歡顫顫地問:“你說話算話?”


    “都說了,我們是講道理的人。”秦凡一扭頭,同帶來的幾十號人詢問,“各位,是吧?”


    “是!”


    又是異口同聲地迴應。


    嗓音一個比一個嘹亮,交織在一起,儼然是一全方位的立體喇叭,震得人耳朵發麻。


    王清歡+保鏢們:“……”


    把你們那身黑澀會土匪氣褪掉了再來說話!


    良久。


    王清歡終於找迴自己的聲音,說:“我們走。”


    說完,她連多看一眼司笙都沒勇氣,往外走兩步,腿一軟,踉蹌了一下,好在有保鏢眼疾手快地將她扶住。


    來時要多囂張有多囂張,走時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三輛車,逃似的溜了。


    沒了這些人,水果店照樣擠不下秦凡帶來的幾十號人,但他們一走,先前嚴肅緊張的氣氛徒然消失,那些人也都七嘴八舌地開始跟司笙打起招唿來。


    “笙姐,好久不見。”


    “您來也不說一聲,還是凡哥來通知我們的。”


    “笙姐果然是笙姐,還是那麽好看,穿個軍大衣都能美若天仙……”


    ……


    一群人,一人一句,都吵吵個沒完。


    正把辣椒往淩西澤碗裏扔的司笙,聞聲朝秦凡看了一眼。


    秦凡便抬手,朝他們做了個“收”的手勢。


    “……”


    頓時,鴉雀無聲。


    秦凡靠近前台,手肘往台上一擱,再微微傾身,依舊諂媚,“笙姐,您還有什麽吩咐?”


    司笙抬眼,問:“買水果嗎?”


    秦凡:“……”


    三秒後,眾人反應過來。


    “買!”


    “買買買!我家就等著水果過年呢!”


    “要多少收多少!”


    ……


    眾人齊聲響應。


    當即,整個水果店鬧騰一片,門外的人甚至還迫不及待往裏麵擠。


    “有袋子嗎,給我十個!”


    “別搶別搶!”


    “蘋果給我留一箱!”


    ……


    門庭若市,大抵如此。


    擱這些人眼裏,水果跟不要錢似的。


    司笙沒空幫他們稱,讓他們自己稱、算價格,然後掃碼付款,他們也不介意,來幾個有經驗的,自覺組織起來,忙得不亦樂乎。


    櫃台這邊,自留一片清淨,無人前來打擾。


    “還帶強買強賣的?”


    低頭一看滿碗的辣椒,淩西澤笑著揶揄道。


    司笙吃了口米飯,說:“他們自願的。”


    櫃台對麵,秦凡嘖了一聲,“我以為你是找他們來撐場麵的。”


    “那個啊,”司笙一點頭,輕笑道,“順便。”


    秦凡:“……”


    淩西澤:“……”


    土匪。


    半晌後,淩西澤轉移話題,“他們是什麽人?”


    “不知道,笙姐給了我幾個電話,我通知到位後,就來了這麽多。好像都是受過咱笙姐恩惠的人。”


    提及這個,秦凡也有些懵逼。


    他按照司笙說的通知的,以為最終充其量就十來個,沒想他提著保溫桶溜達到指定地點,卻見到一群澀會大哥,若不是裏麵還有一兩個眼熟的,他肯定懷疑自己走錯道了。


    見他答得模棱兩可的,淩西澤便偏頭看向坐一側的司笙。


    司笙喝了口湯,“嗯,差不多吧。”


    都是早些年認識的,一個個看著都不像好人,其實挺仗義。


    將湯碗放下,司笙忽然詭異地盯了二人幾眼,眉心微緊,問:“你們倆是不是認識?”


    “見……”


    秦凡剛欲說話,就被淩西澤涼颼颼地盯了一眼。


    充滿著警告的眼神。


    秦凡當即輕咳一聲,改口道:“不認識,但見過。”


    司笙麵露狐疑。


    秦凡趕忙解釋,“宋爺爺先前來串門,說你跟你男朋友都在,先前還把你倆的截圖發給我爺爺看過,我這不就順道‘見過’了麽。”


    “……哦。”


    這理由倒是有可信度。


    秦凡口中的截圖,司笙也看到過。——正是今早宋爺爺給她看的。


    據說是跟宋清明視頻的時候截圖的。


    好巧不巧的,一身情侶裝,司笙百口莫辯。


    想到這茬,司笙一陣鬱結,索性忘了秦凡順嘴一提“你男朋友”的事。


    於是,在秦凡看來,就等同司笙默認“淩西澤是男朋友”了。


    秦凡避開司笙,張了張嘴,用嘴型無聲地跟淩西澤一字一頓地說——


    “兄弟,你牛!”


    他簡直服死這牛人了。


    先前淩西澤在店裏自爆身份,秦凡還將信將疑,後來看到二人情侶裝的截圖,秦凡心裏信了九分,如今司笙都默認了……


    那就等於是實錘了。


    嘖。


    就司笙這種“薄情寡義”的女人,五年了,還能被這位哥們兒追迴來,未免也太牛了點兒吧?


    正當秦凡兀自感慨之際,司笙忽然問:“視頻哪兒來的?”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家古董老爺子給我的。”秦凡掏出手機,神秘兮兮地說,“他最近跟宋爺爺學玩手機,剛學會怎麽拍視頻。”


    司笙睇了他一眼。


    秦凡笑笑,自顧自解釋道:“他擔心王爺爺出事,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就跑過去了,結果門鎖著,他敲門沒人應,就湊窗口看,正好看到這一幕,他就順手拍了。”


    司笙:“聰明。”


    秦凡:“睿智。”


    淩西澤:“……”


    他算是看出來了,跟司笙玩得好的,都得能跟她隨時搭上幾句。


    *


    半個小時。


    司笙和淩西澤吃完飯。


    整個水果店被徹底搬空。


    “一個字兒,服!”


    環顧整個水果店,秦凡失聲片刻,最終心服口服地朝司笙舉起大拇指。


    王爺爺店裏的水果並不少,而且種類繁多,但是,這幾十號人,硬是把所有水果搬空了,不僅沒剩下水果,甚至一點垃圾都沒留下。


    “你把賬目對一下。”


    司笙深藏功與名,一起身,就將店裏鑰匙扔給秦凡,“走之前記得鎖門。”


    伸手撈過鑰匙,秦凡一臉莫名,“那你們呢?”


    視線漫不經意地從淩西澤身上掃過,司笙聳肩,“我們迴家看看。”


    “你晚點兒不行嗎?”


    想到今日需核對的恐怖賬目,秦凡就頭皮發麻。


    “不行。”


    司笙扔給他一個肯定迴答。


    秦凡:“……”


    行吧,強者為尊。他打不贏她,沒資格反抗。


    *


    一離開店裏,司笙又把軍大衣裹得嚴實,圍巾也規矩繞在脖頸上。


    沒走多遠。


    司笙忽然止步,仰頭朝身側緊閉的店麵看去,說:“這是老易的店。”


    淩西澤抬頭一看招牌。


    簡單粗暴的兩個字:鎖店。


    “鎖店?”淩西澤怔了怔。


    “嗯,我開鎖的手藝,都是跟老易學的。”


    淩西澤眯縫了下眼,狐疑問:“他一直是開鎖的?”


    “嗯?”


    司笙一頓,想起圖紙的事,忽然反應過來。


    “不是,這店是我一兩歲的時候開的。”司笙說,“聽老人說,他以前是……”


    司笙眼皮一跳,驀地跟淩西澤對視,輕聲說:“建築設計師。”


    建築設計師。


    在聽淩西澤提及司銘盛的建築設計時,她都沒想到過這一點。


    因為打記事起,她心裏的易中正,除了是無鎖不開的鎖匠外,就是神乎其神的古機關術師。


    易中正設計的東西,五花八門,大大小小,什麽都有。


    隻是年幼時聽人提過幾句,易中正在年輕時其實是個建築師,但那都是三四十年前的事了,且隻有隻言片語,司笙從未放到心上。


    若不是淩西澤這不知情者察覺到異樣,司笙怕是很難將這二者聯係到一起。


    淩西澤輕笑,“是非公道。”


    微怔,片刻,司笙也笑起來。


    她說:“我來還他。”


    是非隻在時勢,公道不在人心。


    那麽,由她將是非一一捋清,將公道一一還清。


    兩人對視,有風從空隙裏穿過,似是穿透時光,一些年少輕狂時的話語,重複說來,不言而喻。


    *


    兩人步行在胡同裏。


    沿路都是司笙熟悉的風景,可於淩西澤來說,卻是全然陌生、新奇的。


    在這裏,年齡大一點的,基本都認識司笙,見麵就是熱絡地打招唿,年齡小一點的,就算不認識司笙,也會因這位姐姐長得過於漂亮,所以視線流連忘返。


    跟著司笙走,就是引人注目的存在。


    司笙輕車熟路地領他來到易中正的住所。


    住所裝了暖氣,平時不住人沒開,但今早司笙去過一趟,順帶開了暖氣,所以進門後是暖和的。


    “隨便坐。”


    司笙把軍大衣一脫,隨手扔向沙發,交代完淩西澤後,就步入易中正的臥室。


    既來之則安之。


    淩西澤視線環顧一圈,坦然落座。


    隻是在司笙進臥室後,抬手隔著衣服布料碰了下手肘,疼得他眉頭輕皺。


    當時眼看棍棒落到司笙腦後,他沒多想,就將手肘擋了過去。


    那人是衝著腦袋去的,留有餘力,所以他骨頭沒斷。不過,被武器硬砸一下,真說沒事也不可能。


    不多時,司笙從臥室走出來,手裏提著個醫療箱。


    “你把外套脫了。”


    “……”


    淩西澤微微一愣,詫異於她竟然有細心的時候,同時也猶豫手肘上的紋身。


    硬挨下那一棍的手肘,正好就是紋身的那一塊。


    見他遲遲沒動,司笙走過來,將醫療箱往茶幾上一放,眉毛往上一揚,問:“怎麽著,還得我伺候?”


    聽她這麽一說,淩西澤幹脆往後一倒,靠在沙發背上,兩手攤開。


    他跟個二大爺似的,說:“來吧。”


    “……”


    司笙差點一拳砸向他的臉。


    他還真敢啊?


    “行。”


    司笙一點頭,強行擠出一抹“兇狠”的笑。


    將衣袖往上一捋,露出白淨纖細的小手臂,朝他伸出手,手指一抬一捏,勾住他外套的拉鏈,往下用力。


    “嗞——”


    從頭拉到尾,聲音悠長,有些刺耳。


    短暫一秒的時間,落到淩西澤耳裏,卻顯得漫長,聲響被大腦無限放大,一陣一陣地在迴響,頭皮發麻。


    迴過神時,他摁住司笙的手,嗓音略微低啞,“我自己來。”


    司笙一挑眉,把手給抽了迴去。


    淩西澤悄然鬆了口氣。


    他脫掉外套和毛衣,就剩一件白襯衫,他解開襯衫袖口,再慢慢地挽起來。


    將醫藥箱打開的司笙,拿了藥品看過來,赫然見到——


    結實有力的小手臂上,一點點露出青色紋身。


    ------題外話------


    是非隻在時勢,公道不在人心。——張良對劉邦說的。


    明天見,\(^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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