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尉妘妗的臉色刷地有些白,頓時陷入了無言以對的沉默,好半天,她才重新抬起了頭,麵含譏誚。“母後這是想彌補當年棒打鴛鴦的缺憾嗎?可是母後,你難道忘了麽,就算當年華妃嫁給齊王爺,她頂多也不過是個側妃的身份。想當正妃,她似乎還沒那資格!”


    朱鄞祁和朱鄞禎兄弟,一直沒明白當年姬皇後執意將姬文華指給朱鄞禎的緣由,可是尉妘妗卻是窺探到了幾分真。相。


    當年姬皇後違背對朱鄞祁的承諾,沒有將姬文華指給他,一來是礙於朱娉婷不允許朱鄞祁納側妃的壓力,但最要緊的原因卻是,姬皇後偏心姬文華,舍不得她受了委屈,舍不得讓她屈居於人下,這才千方百計,安排了沐王府正妃的位置給她。


    多麽深情厚愛!姬皇後對姬文華的感情,可謂不是母女卻勝過母女!


    “放肆!”姬皇後這下子是真的受不住了,她猛地一拍桌子,徹底沉下了臉。“齊妃,你有什麽話,盡管直接衝著本宮說,不要再胡亂扯些有的沒的。華妃是華妃,嫿姬是嫿姬,不要將這兩者混為一談,故意混淆視聽!”


    “本宮當年將華妃指給禎兒一事,或許做錯了,可再怎樣也還輪不到你來批判本宮!”姬皇後的情緒有些激動起來。錯點鴛鴦譜一事,這已然成了姬皇後的一塊心病。


    看著朱鄞祁和朱鄞禎兄弟二人因為姬文華而陷入水深火熱,姬皇後也自責後悔懊喪,姬皇後知道當年隻因為她的一念之差而給自己的兩個兒子帶來了無可避免的傷害,知道是她做錯了,可是自責是一迴事,被尉妘妗這樣當著所有人的麵揭露出來,卻終歸讓姬皇後承受不住了。


    心理和麵子上的雙重打擊,讓姬皇後失控的情緒再難平複下來。姬皇後猩紅著眼眸,指著殿門對尉妘妗喊道。“不知好歹的東西!滾!你給本宮滾出去!本宮不想見到你!”


    尉妘妗的臉色越發白了,她緊緊咬住了下唇。姬皇後這般崩潰的模樣,有些出乎她的預料。“母後,請息怒……”


    尉妘妗呐呐地開口想要安慰,可是姬皇後極快地打斷了她的話。“你不滾,本宮息不了怒。你是存心氣死本宮才得意吧!”


    “母後,臣妾沒有這個意思……”尉妘妗試圖解釋。


    可姬皇後卻不肯給她這個機會。“滾!”重重的一個滾字,伴隨著茶杯飛擲而來。


    望著朝自己逼近的茶杯,尉妘妗有些愣,忘記了閃躲。


    一旁的沈夢璐驚出了一身冷汗,顧不得自己笨重的腹部,快步上前拉了尉妘妗一把。“齊妃,小心。”


    茶杯應聲落地,摔成碎片,尉妘妗驚甫未定。逸王妃和洛王妃等人也被這一變故嚇懵了。


    好險!沈夢璐暗暗鬆了口氣,然後低聲對尉妘妗規勸到。“齊妃,母後正在氣頭上,多說無益,你還是先走吧!”


    尉妘妗死死咬住下唇,用力望了一眼地上的茶杯殘骸和依舊怒氣衝衝的姬皇後,默默地退出了朝鳳殿。


    沈夢璐望著尉妘妗單薄的背影,暗暗地歎了口氣。姬文華的出現,沒有對她和朱鄞禎的生活造成影響,可卻讓尉妘妗深受重傷。這一點,難道朱鄞褶真的沒有預估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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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夢璐是在朝鳳殿不遠處的避風亭找到尉妘妗的。隆冬的午後,尉妘妗如雕塑一般站立在寒風中一動不動。沈夢璐找到她的時候,尉妘妗已經凍得唇色發紫,四肢冰冷了。


    沈夢璐示意凝霜為尉妘妗披上披肩,然後拉著她到生了炭火的小閣內坐了下來。“何必這麽虐待自己?”


    尉妘妗的手凍得像冰塊,透著徹骨的寒涼。


    “母後她,怎麽樣?”尉妘妗沒有迴答沈夢璐的問題,隻是聲音寂寥地地問起了姬皇後的情況。看到姬皇後被自己刺激到崩潰,尉妘妗多少有些內疚。


    尉妘妗眼裏是毫不掩飾的憂愁,沈夢璐心頭抽了抽。“母後沒事,你放心吧!”


    尉妘妗離開後,姬皇後也以身體不適為由遣走了逸王妃等人,獨留了沈夢璐說了會兒話。


    談話的主題隻有一個,姬文華。姬文華的身世凋零,姬文華的嗔怨情癡,姬皇後對她的憐惜愛護,和錯點鴛鴦的悔不當初。姬皇後將沈夢璐當成了神父,滿懷哀傷地懺悔著自己的心情。沈夢璐唯有默默聽著,任由姬皇後的眼淚潤濕了她的衣袖。


    沈夢璐的沉默,並沒有影響到姬皇後的發泄願望。不長不短的時間裏,沈夢璐腦子被塞滿了姬文華這名字,最後宣泄完畢的姬皇後疲憊睡去,沈夢璐這才得以脫身。


    姬皇後很好,她隻是需要一個宣泄的途徑。尉妘妗今日的舉動無疑是給姬皇後提供了一個良好的發泄方式。姬皇後需要有人傾聽她的懊悔,也需要有人諒解她的一念之差。


    在姬皇後心中,沈夢璐是最適合的傾聽者,因為她與姬文華之間,其實並沒有直接的衝突。可是,沈夢璐卻聽得內心寂寥。姬文華的身世如何坎坷,她的過往如何值得同情,其實這些沈夢璐都不想知道,因為沒有任何意義,這些並不足以抹去姬文華的罪惡。


    “母後沒事就好!”尉妘妗露出一絲苦笑。“母後想來是恨極了我吧!”嫁入皇家這麽多年,這也是尉妘妗第一次這樣衝撞姬皇後。


    恨極或許談不上,怨怒卻是有的。沈夢璐抿緊雙唇,姬皇後在陳述姬文華的故事時,無可避免地提到了尉妘妗,也提到了當年若不是朱娉婷仗勢欺人,不許朱鄞祁納側妃,她也不會自作主張將姬文華指給了朱鄞禎。


    姬皇後對朱娉婷的不滿是顯而易見的,對於尉妘妗,遷怒是在所難免的,不過最讓姬皇後不高興的是,尉妘妗和朱鄞褶走得太近一事,還有和離一事。自從上迴姬文華忌日當天,朱娉婷刺姬皇後一針,要她勸朱鄞祁和尉妘妗和離之後,這和離二字已然成了一個一觸即發的炸彈。


    “你明知會惹惱母後,又何苦故意激怒她呢?”尉妘妗顯然是個明白人,可最近卻越來越多地不按常理出牌。


    尉妘妗嘴角的苦笑更濃了。“我隻是想要對付姬文華而已,我隻是不想母後繼續偏心相向,再次包庇她而已。”


    沈夢璐不了解姬皇後對姬文華的偏心,可是尉妘妗深有體會。她若是不能將姬皇後內心的愧疚激發出來,那麽當姬皇後知道嫿姬的真實身份時,難保不會成為她對付姬文華的最大阻礙。


    尉妘妗的擔憂不無道理,可是她這方法卻未必有用。明知姬文華對朱鄞禎兄弟做了些無可原諒的錯事,可是姬皇後懺悔的時候,言語之間,更多的依舊是對姬文華的偏心。


    沈夢璐望著尉妘妗痛苦的眼眸,一顆心揪揪地直發疼。“尉妘妗,我知道你心裏的苦,可是為了報仇犧牲一切,是不是太不值得了?”


    尉妘妗主動接近朱鄞褶的事情,沈夢璐也已經聽朱鄞禎說過了,尉妘妗想拿自己當餌,成為牽絆朱鄞褶的籌碼,這一點,沈夢璐真心不敢苟同。


    她不是小看尉妘妗,也不是小瞧美人計的威力,而是真心為尉妘妗不值。大明江山不是尉妘妗的責任,她沒有必要為此犧牲了自己。


    “隻要能報仇,付出任何代價我都願意!”尉妘妗眼裏迸發出一道光芒。她要報仇,她一定要報仇!


    “報仇真的那麽重要嗎?可以讓你甘願拿幸福來換?”沈夢璐定定地望著尉妘妗,試圖說服她改變主意。


    幸福?尉妘妗突然就落淚了。“沐妃,我從來都與幸福無緣。隻要有姬文華在,幸福就會離我遠去。沐妃,你沒有與姬文華交過手,一旦吃過她的苦頭,你就會明白我那種非殺她不可的心情了。”


    沈夢璐一噎,隨後便默然了。好吧,真正的痛苦,隻有自己才能體會。沈夢璐雖然沒有經曆過尉妘妗的遭遇,不過,她也明白,單是喪子之痛,就足夠讓為人母者成為複仇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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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夢璐從來沒想過她會有和姬文華麵對麵交鋒的時候。姬文華的再次出現後,並沒有影響到沈夢璐與朱鄞禎之間的感情,反而是將原先橫亙在他們之間的矛盾煙消雲散了。


    朱鄞禎與姬文華之間除了共同孕育了景軒之外,事實上並無太多情感牽連,因為姬文華內心裏真正喜歡的人一直都是朱鄞祁。明白這一點之後,沈夢璐以為,姬文華便會是朱鄞祁和尉妘妗之間的問題。


    尉妘妗一心找姬文華報仇,沈夢璐勸服不了,便隻好默默祝福,但願尉妘妗能早日從仇恨中解脫出來。接下來的日子,沈夢璐便沒有再將心思放到姬文華這個無關緊要的人身上,她需要關注的事情實在太多太多,實在沒有必要浪費精力。


    跨年夜的平安無事,並不代表接下來依舊會風平浪靜。朱鄞禎開始按原定計劃,暗中籌備起了轉移明德宗的事情,打算著待元宵過後,便光明正大地將明德宗和朱鄞祁送到靈山去。


    而沈夢璐則是將更多的精力放到了應酬上麵。朱鄞禎的太子地位奠基,朝中大臣們都紛紛開啟了巴結送禮模式。正月裏頭幾天,沈夢璐僅僅是應付這些送禮之人都足夠她暈頭轉向的了。


    朱鄞禎和沈夢璐夫妻二人都陷入無盡的忙碌之中,來迴奔波在皇宮與沐王府之間。朱鄞禎好幾次心疼沈夢璐來迴奔波太過辛苦,提出要沈夢璐暫住宮中,都遭到了沈夢璐的拒絕。


    朱鄞禎在宮中的生活節奏已經十分忙碌,沈夢璐十分清楚,她留在宮中,隻會讓朱鄞禎更加分身乏術。說到底,看似固若金湯的大明皇宮,卻遠遠不若沐王府來得安全。大明皇宮潛藏的危機太多,讓人防不勝防。


    朱鄞禎拗不過沈夢璐,隻好由著她操勞,為保沈夢璐腹中胎兒的周全,朱鄞禎便囑咐了付博文時刻跟著沈夢璐。閻翀翊在新年前兩天帶著閻輕絡和完顏漱玉離開了沐王府,迴去閻門了,沒有閻翀翊這個醫聖在,朱鄞禎多少有些不放心。


    相對於朱鄞禎的緊張,沈夢璐倒是淡定許多。閻翀翊離開之前再三給沈夢璐把脈確診,確定腹中龍鳳胎兒都十分健康茁壯,並且仔仔細細地交代了各項注意事項,還為沈夢璐留下了許多寶貴的凝胎丸。


    閻翀翊雖然人離開了,可是他對沈夢璐的悉心卻留在沐王府中。沈夢璐本身懂得歧黃之術,加上有閻翀翊的愛心保胎配方,其實根本就無須付博文插手。畢竟沈夢璐自身的醫術修為,就不比付博文差。


    為了讓朱鄞禎安心,沈夢璐便也沒有拒絕他的安排,讓付博文跟著自己來迴在皇宮和沐王府奔跑。


    可再周全的保護,也無法避免無孔不入的傷害。


    當沈夢璐在陰暗的地牢醒來的時候,她就知道,風平浪靜的日子結束了,新的一波驚天巨浪已經翻騰而來了。


    沈夢璐的頭很痛,那種痛就跟當初她剛穿越過來時的疼痛一樣。摸了一把額頭,沈夢璐毫無意外地摸到了一手血腥,額角不深不淺的傷口正汩汩冒著鮮血。


    傷口很新鮮,是刀柄敲擊的痕跡。她這是被綁架了嗎?是誰幹的呢?沈夢璐吃力地背靠著陰冷的牆壁坐起,伸手撫上了隆起的小腹,鬆了口氣。還好,受傷的隻有她的額頭,她腹中寶寶安好無虞。


    沈夢璐環顧了一下四周,陰暗的地牢,隻有一盞孤零零地掛在牆上的青銅燈。牆角的青銅燈顯得十分孤單,就跟形單影隻的坐在地上的她一樣孤單。


    地牢長得都差不多,沈夢璐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麽端倪來。她在哪裏?是誰將她帶到這裏的?這些疑問,無人能幫她解答。


    不管是誰都好,總歸是離不開那幾個人的!沈夢璐勾唇扯出一抹嘲諷的笑。朱鄞褶開始迫不及待下手了嗎?能在宮裏將她擄走的人,除了朱鄞褶,沈夢璐實在沒有別的懷疑對象了。


    不過也算是她看錯了朱鄞褶,她本以為他會光明正大地和朱鄞禎正麵交鋒,沒想到,朱鄞褶竟會卑鄙無恥到向她一個孕婦下手。


    沈夢璐扶著牆慢慢支撐著身體站了起來。無論如何,她都必須想辦法出去,不能讓她成為朱鄞褶威脅朱鄞禎的籌碼。可是地牢很密閉,加上她懷著五個多月的身孕,想要出去卻並非那麽容易的事情。


    該怎麽辦呢?她是該努力想辦法自救,還是等著朱鄞禎來救她。朱鄞禎知道她失蹤了,一定很擔心吧!找不到出路,沈夢璐隻好重新坐下來,望著牆角的青銅燈出神。


    就在沈夢璐愣神的時候,靜幽的地牢深處傳來沉重的悶響聲,是地牢大門被打開的聲音。沈夢璐警惕地望向發聲處,暗暗起了防備。


    是朱鄞褶來了嗎?


    有纖長的影子在牆壁上出現,不同於男性的健壯,而是婀娜的搖曳身姿。來人不是朱鄞褶!沈夢璐擰起眉頭。女人,是誰?娜塔莉婭還是……姬文華?!


    青銅燈下的麵孔,讓沈夢璐錯愕不已。她怎麽也沒想到,出現在她麵前的人竟是姬文華!


    “是朱鄞褶派你來的嗎?”沈夢璐抬眸平靜地望著與她隔著一個牢門的姬文華。


    姬文華沒有迴答沈夢璐的問題,隻是噙著冷笑盯著她高高隆起的腹部。“聽說你懷的是龍鳳胎,運氣可真是不錯。”


    沈夢璐下意識地側身,擋住了姬文華不懷好意的眼神。“為什麽?”沈夢璐下意識地側身,擋住了姬文華不懷好意的眼神。“為什麽?”


    為什麽要和朱鄞褶狼狽為殲?為什麽要對她下手?為什麽想要傷害她的孩子?從姬文華陰森森的眼神中,沈夢璐清晰地看到了她對她腹中胎兒的不懷好意和意欲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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