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以為,離開組織以後,他恐怕每天晚上都要小心翼翼,畢竟基地的防護罩已經不在了,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蘇長安作為一個煞,根本是比組織的防護罩要強千百倍的屏障。蝕蟲們不招惹蘇長安,蘇長安尚且一個看不順眼就打上人家老家,哪有暗麵的物種會不長眼地往蘇長安麵前晃。蝕獸們是有智商的,自然是有多遠跑多遠,蝕蟲,幾乎是聞到蘇長安的味兒已經嚇癱了。而且,白墨曾經做好準備讓七殺退休,目前看來也不需要了。蘇長安雖然可以進入暗麵,用貪狼直接殺死蝕蟲,但是那樣做的時候,他全身都會燃起紫火。紫火就是煞的能量,消耗的是煞的體力和生命力。之前的一年蘇長安獨立戰鬥,他沒有別的選擇,但是現在白墨跟他在一起,他們開始用原來的方式配合戰鬥,蘇長安能夠感覺到暗麵蝕蟲最躁動、數量最多的地方,他把它們拖出來,然後和白墨一起把他們解決掉。蘇長安能節省體力,白墨又不至於沒事做,何樂而不為?雖然他們兩個一直都很閑就對了。畢竟蝕蟲在暗麵暴動的事情也不是天天發生的。離開組織、接觸到真正的社會生活以後,白墨才發現歐陽麟是一個多麽奇葩的人,或者煞。歐陽麟按說歲數也不小了,但是在人類社會的時尚圈,他就是一棵常青樹,同時,白墨發現歐陽麟天上地下、黑白兩道,就沒有他走不通的關係。在聽說蘇長安要用獵人的方式繼續和白墨一起戰鬥後,他甚至幫他搞定了固定的特製子彈供給,險些驚掉白墨的下巴。“有什麽好奇怪的,歐陽麟沒有搞不定的。”蘇長安不以為意地說:“他是煞在這個世界的‘支撐者’,每一個煞入世,他會幫忙做身份,找工作,如果你不想工作,歐陽麟也會養你。”“是麽?”白墨驚奇。“這是法則的規定,每一個時期,人間都有一個煞,是特殊的‘支撐者’,所以來到這個世界的每一個煞都過的很滋潤。”“我現在真的要好好審視一下暗麵的所謂‘法則’了,是個了不起的東西。”白墨說。“是啊,法則,是暗麵最神秘的存在,即使煞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麽。他是一個概念,還是一本書,或者它也像煞一樣以某種形式存在著?沒有人知道。”“連你也不知道?”“對,我也不知道。”蘇長安笑笑:“而且我也不關心。煞的生命,並不比人類長,一生太短暫了,而我還有那麽多想做的事。”蘇長安看著白墨輕輕笑了,他覺得,這個人可能仍然沒有完全弄懂。但是沒關係,畢竟他已經邁出了最重要的那一步,而他們的時間還很長。當他們的肉體之間沒有距離,他們的心靈也將貼近,當他們彼此相愛,最終他們的靈魂也會融合,蘇長安一直這麽堅信著。拋開過去,拋開對他們之間隔閡的過分憂慮,他們發現,相愛相守並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麽難。他們現在擁有的,是曾經從未想象過的貼近以及珍貴的自由。他們去任何他們想去的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漂泊或是安定,全在他們自己的掌握之中。是在羅馬角鬥場外看到的日出,日落的時候也許已經在亞平寧半島的最南端。為了一塊點心去日本,再為了一個麵具跑到威尼斯去。然而沒關係,隻要有想法,就能去,因為現在,他們已經自由了。艾瑟爾湖畔的春季,有全世界最美麗的景色。這是蘇長安說的,白墨並沒有看到,他聽蘇長安繪聲繪色地描述湖邊的木頭房子、色彩斑斕的風車、穿著花圍裙的美麗少女,以及鋪滿山野的鬱金香,實在想自己去看一看。離開組織的第三年春天,白墨和蘇長安在艾瑟爾湖畔買下了一棟獨棟的小別墅,準備定居一陣子。這棟別墅,是白墨從歐陽麟那裏敲詐來的,自從知道歐陽麟每一個通告的薪水獵人都需要賺最少兩年以後,白墨狠狠鄙視了那個曾經對薪酬很滿意的自己,然後對歐陽麟再不手軟了。說是別墅,實際上並不很大,一層半的規格,隻是設計十分獨特,特別適合蘇長安這種講究“小資”腔調的人。別墅的主體用了大量的木料,十分天然,樓上的半層就是一間大臥室,風格很田園,床邊的落地窗就麵向艾瑟爾湖,能看到下麵一望無際、波光粼粼的湖水。樓下是一個整體敞開式的客廳,帶著一個半露天的茶室和一個玻璃花房,從花房的通道出來,玻璃門外是一段木質的碼頭直通到艾瑟爾湖的水域裏,碼頭上拴著一條藍色的木船。當蘇長安看到這棟房子,他喜歡的簡直要暈過去了。他們花了很長的時間,把所有的細節進行裝飾,他們到附近的鎮上去采購,嚐試當地特色的嫩鹿排,到湖畔的群山中去探險,挖出野生的鬱金香和其他野花種到花房裏,劃著小船遊湖,輕盈的穿梭在當地人的鰻魚養殖場之間。白墨終於明白為什麽蘇長安對這裏如此癡迷,作為一個填海而來的湖畔,這裏告訴你自然有多麽博大,而人仍然可以靠自己的力量來做出一些改變。春天的艾瑟爾湖畔涼爽宜人,白墨早上睡醒,發現蘇長安並不在身邊。一年前如果出現這種情況,白墨會嚇得一個激靈爬起來到處找人,如今他漸漸習慣了那個人為了一塊新鮮的鹿肉或者柔滑的奶酪天蒙蒙亮就跑到鎮上去,也習慣了早上他在花房裏折騰,或者研究新買的烤箱或者咖啡機。白墨洗漱下樓,隨手倒了杯牛奶切了片吐司,拉出花房的懶人椅放在碼頭上,倚在上麵閉目養神。到了這裏之後,連白墨都漸漸養成了早起的習慣,這個地廣人稀的小鎮的早晨有他所不熟悉的深入世俗的煙火氣以及超脫世俗的自然氣象,無論什麽時候,都格外打動人心。白墨聽見鳥鳴聲漸響,湖畔遠遠傳來漁人的吆喝,朝霞懸在天邊,給高大的風車上染上豔麗的棕紅色,白墨輕輕歎息一聲,他覺得他快要化作一縷煙,融入這山水間。汽艇的馬達聲由遠及近,白墨睜開眼睛,蘇長安搭漁夫老亨瑞的船往碼頭駛來,隔得遠遠的,便聽見蘇長安邊招手便大聲喊:“白墨,我找到一個好地方!”汽艇輕輕觸岸,蘇長安擁抱了老亨瑞,像一頭鹿一樣敏捷的跳上碼頭,向白墨撲過來,白墨攬住他,跟老亨瑞道謝。“你怎麽又去給老亨瑞添亂,每次帶上你,他就顆粒無收。”白墨拽著蘇長安,把他跑出來的汗擦掉。“亨瑞喜歡我陪他一起去打漁,你誣陷我。”蘇長安說著,一把拉起他跑到碼頭頂端,解開了他們的小船。“我找到了一個了不得的好地方,帶你去看看!”蘇長安說著,向白墨伸出手。白墨笑了笑,這個家夥說風就是雨的性格最近一年越發嚴重了,連來探望他們的蘇哲都說,不能太驕縱著蘇長安。但是,白墨問自己,當你的生命中有這樣一個人,背對著朝霞向你伸出手,你能夠控製自己不去握住嗎?於是白墨跳上船,說:“走吧!”雖然坐老亨瑞的船覺得不太遠,但是他們的小木船要靠竹漿來撐,白墨和蘇長安都已經是非常純熟的船夫,兩個人輪流撐船,藍色的小木船劃開湖水,輕快地向前。轉過一個湖灣,被樹木遮擋的地方突然豁然開朗,一大片蘆草的包圍中,一片湖水被單獨隔開,這個湖灣隔離了風浪,波瀾不興,再加上蘆草的遮蔽,簡直平滑如鏡,清澈見底。蘆草上開著黃色的花朵,襯著碧藍的湖水、剔透的天空和大團大團的雲朵,如同另一個世界。“這裏沒有人,隻有我們兩個!!”蘇長安興奮地說,他不管木船在他起身來迴間搖晃,反而跳上船頭,展開了雙臂:“i’m the king of the world !”他大聲喊道。此時,清晨的薄霧慢慢消散,陽光透過雲層,灑下明亮的光暈,金色的光芒擦過蘇長安的頭發,劃過他光潔的額頭,擦過線條柔和的下巴,在他舒展開來的指尖跳躍,他穿著輕薄貼身的棉t,亞麻的布褲子,光著腳,褲子有點長,一截被踩在腳下,沾濕了,顯出一點亞麻的深綠色。在恍惚間,白墨覺得站在他麵前的,是一個神。蘇長安就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在某個光影交錯間,甚至能看到他背後的羽翼一閃而逝。白墨從不信教,然而此刻,他相信冥冥之中,上帝派了一個人來拯救他。白墨站起來,他想要更靠近蘇長安一些,魯莽的動作讓小船晃動起來,蘇長安趕緊蹲下身穩住船身,略微好笑地看著他,說:“你坐下,別亂動。”白墨像一個聽話的小學生一樣令行禁止,蘇長安慢慢撐起上身,舒展開肩背,以一種幾乎爬行的姿勢向他接近。某一個瞬間,白墨幾乎不敢正眼看他。太色情了。明明這個人什麽都沒有做,明明沒有任何猥褻的語言或是動作,但是那唇角的一抹笑意,肩胛和腰背支撐出來的曼妙弧線,都讓白墨心念旌騰。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探身,準確地用自己的嘴唇找到了蘇長安的。他們在夏始春餘的早晨,沐浴著漸漸明亮起來的陽光忘情接吻。空氣中有蘆草汁液的清香微辣的氣味,涼爽的晨風吹拂著他們的身體,仿佛要一直吹進他們的身體裏。白墨就著小船的弧度,抱著蘇長安翻了個身,兩個人身上輕薄的t恤被脫下來扔進了湖裏,他居高臨下看著蘇長安,看到他臉上某種饗足而又渴求更多的表情,他眯著眼睛感覺著風在每一寸皮膚上拂過的觸感,覺得很舒服,於是勾起嘴角來笑。這個就是他的蘇長安,那樣的誠實,坦然的麵對讓他愉悅的風景,讓他渴求的欲望。在天與水之間,他們的小船如同將要融化在湖水裏,蘆草、群山、白雲的倒影都被包容在碧藍幽靜的湖麵上,而蘇長安的身影也和水波融為一體,他英俊的情人,他生命的救世主,就這樣溫順而柔軟的棲身在湖麵,和他緊密的擁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