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帝收起龍鱗,俯身輕觸李攸唇角,笑意融入眼底。 “既是這樣,我便收下。” 兩人飛身返迴綠洲,未幾,東漠突降一場靈雨。 海麵上,一座冰山載浮載沉。 巨鯨噴出兩道氣柱,對著鑿冰的海鳥瞪眼。那兩個巫修就這麽把他丟下,完全不管了? 第131章 反悔 白衣仙翁靜修之地,同東漠相聚甚遠,毗鄰南域,一麵為林地,三麵俱為水澤環繞。 中心處,三座大湖相連,一為藍湖,二為綠湖,皆以水色命名。 看護金丹果所需的冉遺魚,即在藍湖之中。 每年中的大多數時間,魚群都會合聚一處,在頭魚的帶領下,沿著縱橫的水道溯遊而上,循著先祖的氣息,穿過重重激流,精疲力竭之後,再原路折返,借此提升境界。 行程中,少數冉遺魚會產下魚卵。魚卵沉入湖底,為水流衝刷,不斷吸納靈氣。 百年後,幸運者,可孵化魚苗,循雌魚留下的氣息,遊迴群落,成為其中一員。不幸者,多會落入天敵之腹,就此殞命。 湖底的靈龜靈魚,湖邊築巢的水鳥,都是魚群天敵。成魚不敢肖想,魚卵育苗都是現成的美餐。 居於此處的地仙,興致一起,偶爾會結伴至湖中孤島垂釣。 每逢此時,跟隨地仙的靈鷲和靈獸都將尾隨而至,趴在湖邊,等著大飽口福。 地仙身邊,沒有天仙的諸多規矩,靈獸無需過多壓抑本性。雖洞府的條件不能相比,好歹更為自由。 自第一尾入湖,冉遺魚便成為仙湖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雖然每年都要損失相當數量,卻好過在他處同魚群競爭。比起一口能吞掉大半魚群的家夥,被零星抓走又算得了什麽。 魚群中流傳,早在千年之前,經瑞獸指引,魚群方能於此存活。更有地仙見頭魚頗有靈性,助其淬煉肉身,收為坐騎。 “這等機緣,千載難逢。” 故事一代代流傳,魚群更加不願遷徙他處,鐵了心紮根三座仙湖。最大的夢想,哪天湖麵掀起波濤,鴻運落到頭頂,和先祖一般,成為仙人坐騎,離開“野生”隊伍。 白衣仙翁迴到洞府,正逢魚群逆流而上。 大量冉遺魚擁擠在水道,從藍湖遊向綠湖。 碧藍的水麵下,青色魚鱗斑斕閃爍,似寶石雕琢而成。魚腹下探出六足,牢牢抓握湖底青石水草,抵禦水流衝刷。 頭魚在先,靈蛇一般的魚身,足足比同類大出兩倍。 背鰭拱起,薄如蟬翼,在水中展開,如彩紗拂動。 紗中,三枚尖利魚骨扇形立起,尖端幽藍,似淬毒的長針。不小心被刺一下,都是萬分兇險。輕者昏迷數年,重者當場一命嗚唿。 相比幼魚,成魚的自衛手段更多,魚群中的頭頂更是佼佼者。 不久,一隻重明鳥飛過湖麵,見魚群迴遊,想打打牙祭,結果被頭魚刺穿爪子,即使未死,也要養上十幾年,方能恢複如初。 再默默無聞,在仙獸中不入流,冉遺魚也非尋常之輩,更不是能隨便下爪,輕易入腹之物。 想要抓幾條開葷,可以。 先做好被刺傷的準備。 然因靈魚實在味美,嚐過一迴,就再難忘卻。從年頭至年尾,靈鷲都盼著地仙到湖邊垂釣,抓上幾條。 很顯然,比起自己下爪,明顯仙人的成功率更高。說不定,有傻魚巴望著幾乎不可能的機會,意圖取代靈鷲成為仙人坐騎,主動上鉤。 此絕非虛言。 兩百年前,一條頭魚就是因此入網。 垂釣的地仙猶豫半晌,終搖頭歎息,未讓其如願。 一則,沒有淬煉魚身的仙草,隻是白費力氣。二則,地仙遲疑時,靈鷲拚著被刺的危險,撲上去一口咬斷了魚尾。 斷掉尾巴的坐騎,委實帶不出門。 頭魚的夢想破滅,靈鷲保住工作,又得一頓每餐,極是暢快。 事已過去兩百年,魚群仍謹記教訓,時刻提醒自己,絕不能重蹈覆轍,輕易咬鉤。 “仙緣少有,蒙仙人點化的機會,隻能在夢中。” 雖是如此,不少冉遺魚仍在心中存有夢想。畢竟,能從野生改為仙養,堪比一步登天。 魚生哪能沒有追求,失去夢想。 魚群遊到中途,白衣仙翁已站在湖邊。 雪白拂塵搭在袖上,笑容和藹,對著魚群招手,朗聲道:“頭魚何在?” 聽其聲觀其形,絕不似要抓幾尾喂靈獸。 去還是不去? 魚群停在水道中央,遲疑片刻,最大的一條躍出水麵,擺動青色長尾,收起背鰭,做出順服姿態。 啪! 水花飛濺,白衣仙翁揮袖卷來頭魚,仔細看了半晌,似在估量,“你可生出石鱗?” “迴仙人,我存世未足五百載,並未生出石鱗。” 頭魚垂首,六足縮起,緊緊貼在魚腹,恰似幾片長鱗。顏色均為翠綠,隻雜有幾點墨色。 “哦。” 白衣仙翁不置可否,頭魚心中打鼓,沒生出石鱗,便不足以被淬煉肉身,更無法點化為坐騎。千年難得一遇的機緣,卻因自身條件所限,隻能白白錯過,想哭都沒地方哭去。 頭魚沮喪萬分,以為隨後要被下鍋。 白衣仙翁卻道:“未生石鱗,關礙不大。四百載的壽數,應已足夠。” 恩? 頭魚不解,抬起頭,尾巴甩甩,莫非他還有機會? “現有一場天大機緣送你,你可願意?” 機緣? 天大的機緣? 頭魚雙眼發亮,背鰭差點炸開。 最後一刻,理智迴籠,小心翼翼問道:“仙人,我未有石鱗,不能離水遠行,機緣於我恐也無用。” “非也。”白衣仙翁笑道,“無需離水,隻需看守五銖靈草,每日澆灌,待果成之時,自有你的造化。” “仙人要在湖邊移植仙草,交由我等看守?” 靈草成果,必是煉丹。得丹氣滋養,魚群都將受益。 白衣仙翁搖頭,打破頭魚的幻想。 “我無那等本領。” “那……我將離湖?” “正是。”白衣仙翁解釋道,“距此萬裏乃天門所在。日前有道侶飛升,開辟洞府,移山造海,廣播仙植靈木。後得貔貅贈五枚靈草籽,可成金丹果。然養護靈草並非易事,需冰海水澆灌,靈魚看守。” “故此,仙人才尋上我等?” “正是。” 得到肯定答案,頭魚陷入沉思。 天門? 莫不是饕餮和窮奇大戰之所? 宅在湖中幾千年,魚群的消息並不閉塞。 往來水鳥靈獸,甚至是垂釣的仙人,都會說些趣聞異事。荒獸大能的幾場鬥法,更是反複出現。不客氣點講,天門下一戰,頭魚恐怕比白衣仙翁了解的內情更多。 兩頭荒古兇獸一場大戰,天門下已成荒蕪。 千裏沃野變作焦土,狂風席卷,黃沙撲麵。 萬年以來,滴雨不下,寸草不生,是仙界有名的兇地。 這等不毛之地,竟有道侶開辟洞府? 腦袋正常嗎?亦或是地仙誤飲靈酒,神誌不清,在說胡話? 仔細觀察白衣仙翁,沒發現半點醉態。也就是說,真有飛升的仙人在東漠定居,移山造海,種樹植草。 有此等本領,絕非地仙,至少會是天仙。 往深處探究,能得貔貅贈寶,身份定然不凡,背景必須深厚。 這樣的機會,絕不能錯過! 就算舍棄頭魚的位置,苦上幾百年,能換來淬煉本體,提升境界的機會,也是值得! “仙人,我願意!” “你可想好了?” “我已想好。” 頭魚為表決心,主動展開背鰭,抽出一枚尖刺,不帶半分留戀,直接丟入水中。 魚骨入水,魚群霎時掀起一場混亂。 數尾強壯的雄魚和雌魚擁在水中,互相推擠撕咬,展開爭奪。獲勝者將整根魚骨吞入腹中,絲毫不在意骨尖的劇毒。 隨尖刺下肚,魚身驟然產生變化。 魚尾搖動,延長數寸。背鰭變薄,六足鋒利如刀,青色魚鱗更顯耀眼。 跟隨在新首領,魚群重新踏上溯遊之路。 “且慢。”